“米妞,不錯。”焰君煌悄然向飛兒豎起了大拇指,誇讚她真會砍價,是一個勤儉持家的賢妻良母型女人。
飛兒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說:“就你是頭豬,被人家宰了都不知道,生活方面,你還得多向我學習學習。”
“小姐,你真會砍價。”光頭搖了搖頭,誇讚今天遇到行家裡手了,要不是大水盆裡的魚因爲缺氧,肚子都翻起來,眼睛也眨直了,快要死了,這個價他是不會賣的,也許,這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就仗着他這一點,所以,纔會把他原本要賣19塊的魚砍殺到15塊,真是心疼,這魚賣15元,他也只能保本了。
光頭老闆說着,伸出粗厚的手掌去大水盆裡撈魚。
飛兒擡手指向一條沒有翻肚子的:“我要這條。”
“好。”老闆應了一聲,將手轉向了客人指點那條活水魚!
猛地,身後傳來了一記吵雜聲,一道人影向她砸了過來,就在那千鈞一髮之時,飛兒感覺自己的腰上一緊,有支霸道的手臂箍住了自己的纖腰,就在那危急之時,將自己卷向了他安全的懷抱,成功讓身後那抹身影栽倒在了地面。
栽倒向地面的是一個女人,女人兩鬢夾雜着銀絲,經這麼一摔,女人身形成了一種跪趴的姿勢,菜籃子從她手上甩落,菜籃子裡的菜葉子散落了一地,那菜葉子不是沾了泥,就是中間全是被青早咬過的彎彎缺缺的洞口,要不,就是有半截是焦黃色的,一看就知道是到菜市場撿得爛菜葉子。
“不許跑,打斷你的狗腿子。”
後面有響徹雲宵的怒罵聲傳來,女人悚然一驚,擡起的半邊臉孔泛着營養不良的暗黃光澤,眼神浮現出驚恐,她急忙爬起身,撿起菜籃子,胡亂在溼漉漉的地面抹了一把,將沾滿了溼泥的菜葉子慌亂地塞到了籃子裡,埋着頭,一個勁兒地喊着:“對不起,對不起。”
說完,素手往懷中一摸,掏出一個塑料袋子,袋子是一截被柏香薰黃,色彩非常漂亮,一看就讓人特別有食慾的臘肉,還有一截香腸。
捏握住了塑料袋紙的一角,猛力一擲,然後,那戴香腸臘肉被砸去了老遠。
“我還給你們。”
說完,不待那夥拿着菜刀追趕自己的人逼近自己,提着菜嵐子就迅速閃身。
飛兒凝望着那抹狼狽的身影,心中片刻有陰霾籠罩,就在剛纔,就在那女人狼狽摔地的那一刻,在看到女人半張暗黃的臉孔時,飛兒大大震驚了。
因爲那半張臉孔,之於飛兒來說,太熟悉了,熟悉到幾乎鑲印在了骨子裡,因爲,飛兒是喝着這女人的奶水長大的,自從母親逝世後,她就告老還鄉,說是兒子已經在外地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一月能賺上好幾千上萬元,家裡建了新樓,讓她回去帶兒孫,飛兒想到母親已經不再了,自己請着她也多一份負擔,所以,就應允了她,她走時,她還給過她一筆錢,那筆錢雖不夠讓她過下半輩子,可是,足能夠改變她的生活境況,絕對不至於靠着撿黃菜葉,偷人東西艱難度日,爲什麼她會窮困潦倒到這個樣子?
飛兒心中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不知道爲什麼,她有一種感覺,感覺李媽臨走時對自己撒了謊,她爲什麼要撒謊?畢竟是喝李媽奶水長大的,她不希望自己奶孃過得如此落迫潦倒,然後,還不等老闆將魚削鱗剖肚,她將籃子塞進了焰君煌手中,轉身就鑽入了人羣,沿着那抹狼狽身形追去。
“喂!飛兒,你去哪裡?”
不顧身後焰君煌傳來焦急的呼喚聲,她的眸光鎖定了那抹佝僂的身影,然後,悄然尾隨於她之後,隔着好幾道人影,也不至於讓她發現,記得上次在車上就看到過她的人影,一閃而過,她當時還叫小蘇子停車,她下車就沒看到她了,當時她還以爲是自己因爲太想李媽,所以是幻覺了,可是,剛纔,她離她那麼近,差一點她就要撲上去抱着她歡呼,抱着她驚叫,抱着訴相思之苦,可是,看着她那樣潦倒,看着她彎下腰身伸手胡亂去抓散落在周圍的黃菜葉子,她的心一陣痙攣,她怕自己傷了奶媽的自尊心,雖然在她們米家做了近二十年的下人,可是,她知道,李媽做事幹淨利速,能言善道,人也極其聰明,要不是家裡因爲供幾個兒女上學,她也不會到她們家幫傭幾十年,所以,她不想在她最狼狽的時候閃身,捂住了脣,沒發出一句聲音。
只見李媽東瞧瞧,西望望,一臉的迷茫,不知道要買什麼,也或者說,她根本沒錢來買,飛兒一直就跟隨着她的腳步,跟着她穿了幾條過道走出了農貿菜市場。
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雨絲,一絲一線糾葛纏綿,扣人心絃!
李媽看了看天色,將菜籃子置於頭頂,想擋去飄飛的雨絲!
昏黃的燈光下,那身影看起來很渺小,還有一縷孤寂與落寞,而這種感覺立刻就飛兒心中不舒服起來。
李媽在她心目中,是僅次於母親的角色,除了外公米長河以外,她最疼愛的就是李媽了,當然,李媽也十分疼愛她,待她自己親生的女兒還要親,她一直說,自己沒有女兒,所以,她多想有一個像飛兒一樣懂事可愛的女兒,只可惜,她命不好,是沒有女兒的命,全生了一大堆要活刮她的命兔崽子。
李媽頂着菜籃子,一輛大貨卡車飛馳而來,差一點從她身上輾了過去,她嚇得急忙跳開,籃子裡的菜葉子散出,飄落到地面,卡車司機探出頭來,怒聲質罵:“媽的,不想活了。”
“對不起,對不起。”李媽埋着頭,一個勁兒地重複着這句話,似乎,這句話一直被她掛在嘴邊,她好像就會說這三個字‘對不起。’
卡車司機罵罵咧咧地將車子開走。
李媽彎下纖瘦的身形,拾起那一片沒有被卡車輾碎的爛菜葉子,拍了拍灰塵,小心冀冀地將它放進了菜籃子裡。
然後,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消失在灰暗的燈光之下。
飛兒望着地面上那幾片被卡車車輪碾碎的黃菜葉子,心中忽然就劃過一陣酸楚!
飛兒站在細雨中,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惆悵,她不知道李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讓她的老年纔會活得如此艱辛!
許多不好的預感纏繞着她,讓她不由自主地擡起了腿,向那抹渺小的身影追去!
看到那抹小身影走進了一條違章建築的地方,兩面的牆壁搖搖欲墜,依附在牆壁上的綠色植物到長得鬱鬱蔥蔥,泥牆上還長出許多的青苔,代表着牆壁的年代久遠,地面上還堆積了許多的水泥小坑,一個又一個,稍不注意,就會踩進那個泥坑裡,所以,飛兒走的特別小心,深怕踩到坑裡摔跤,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很難相信Y市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這樣窮到連兩邊的牆壁都會蒙上許多塵埃,沒有人來打掃,沒有人來規範,四處蒼蠅亂飛,白色垃圾隨處可見,這地方就兩個字可以形容:髒、亂。她真的很懷疑這地方能住人不?
走過兩道幽深的小巷,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由於是夜晚,根本看不見水的清澈度,就只能依稀聽至潺潺潺的流水聲,踩着搭在中央的小石頭過河,要不是李媽手上有一根手電筒,仗着那手電筒散發出來的微弱餘光,還有淡淡的月色,飛兒是沒辦法踩着石頭過河的。
七彎八拐,再走過一片綠蔭的草地,李媽終於在一片蔥鬱的林子前停下了腳步,然後,回首,東張西望了一陣,還好飛兒是警察出身閃得快,要不然,她就被李媽看到了。
李媽見未發現身後有人跟隨,一切沒有任何異常,便提着籃子走進了一道小徑,飛兒好奇地緊跟了兩步,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幢簡陋的農家四合院,房子是用泥巴糊制的,牆上有許多的白石粉,園子裡栽種着成排的桅子花樹,現在,還不是桅子花盛開的季節,不過,長得也鬱鬱蔥蔥。
綠色葉子在昏黃燈光的映襯下散發出燦亮的光澤。
李媽推門而入,將菜籃子放到了案桌上,隨即,一陣謾罵的聲音傳來。“媽的,怎麼纔回來?今天就撿了這麼多的爛菜葉子,叫老子怎麼吃?你說。”
是個男人怒聲的謾罵,語氣之兇悍讓人聽了就毛骨悚然,一聽就知道是沒有任何文化素養的男人。
緊接着,屋子傳來了‘乒乒乓乓’聲音,然後是男人的怒罵傳出:“你讓老子吃這種爛菜葉子,你讓老子不爽,老子也讓你不爽。”
“老張,你就將就吧!你把錢都輸光了,咱兒子還在醫院裡半死不活地躺着……”
李媽話還沒有說完,屋子裡就傳來了響亮的耳光聲,嗚嗚嗚,“不……不……不,老張,這是唯一的一點錢了,我還得爲兒子買一些補品,他骨瘦如柴,需要補充一些營養。”
“你要這樣會遭天譴的。”
是李媽斷斷續續壓抑着可憐哭聲。
“老子沒兒子,那不是老子的兒子,去啊!去叫你姦夫來,讓他出錢給他治,有本事偷人,沒本事承擔後果了。”
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這一次不是摔盆打碗,而是拳打卻踢,發出的棍棒聲音像是在捶豬。
“媽的,看着你那副偷人相,老子就啥都吃不下。”
男人一腳將門踢開,然後,矮胖的身體罵罵咧咧走出,見男人出來,飛兒急忙閃進了一株桅子花樹枝葉下,男人腆着圓滾滾的肚子,手上抓了一把零鈔,就五元的,十元的,二十元的,甚至還有二角,五角的,反正,就沒看到一張紅色的,飛兒大致可以知道這男人剛纔對李媽動粗,就是因爲手上這一大把零碎的鈔票,從她們剛纔的對話裡分析,李媽的兒子得了大病住在醫院裡,沒錢醫治,所以,李媽纔會去菜市場撿爛菜葉子,而這個男人應該就是李媽口中的‘死男人。’她在米家幫傭二十幾年,從沒見到過她男人一次,每一次,他男人要來,她都主動去火車站接,也從不把這男人帶進她們米家,瞧這素質,估計是以前,她外公也不可能要有這樣男人的李媽做她奶孃,也許,這就是李媽一直隱藏着這個死男人真正原因,怕自己被外公解聘。
只是,飛兒有一些心疼,還有一絲的憤怒,就算是李媽再不對,李媽的兒子不是他的,他也不該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拳腳相向,太殘酷了,以前,李媽從來都不說自己的家事,她說,有幾個兒子要念大學,她沒錢供她們,所以,她纔到米家來當傭人,現在,她真的很懷疑這些話的可信度,每每收到家信,李媽都會難過萬分,情緒低落好多天,現在,飛兒能夠真正理解李媽的內心所想,李媽真是的一個命苦的女人,攤上這麼一個沒教養,沒文化,整天靠賭博爲生的臭男人。
怒由心生,飛兒真想撲上前,踹這死男人幾腳,可是,她更擔心李媽的傷勢,她穿越過幾株矮叢,急忙想奔上去,沒想到,恰在這時,李媽瘦小的身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上拿了一把鑰匙,臉頰有些青紫,兩鬢的頭髮也散落下來,嘴角還纏繞着於血,布格子外套上滿是塵灰,還有好大的一個腳印子,是那死男人剛纔蠻橫無理地踩到她玉背上去的。
李媽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十分害怕一般,只見她東瞧西望了一陣後,快速幾步向另一邊房子走去,另一邊有兩個石墩,石墩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字跡,而石墩下面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梯子,李媽拎着手上的鑰匙,就這樣一步一步地邁着梯子,走到下面去,就在她身形消失在轉角處時,飛兒的一顆心迅速擰緊,瞧李媽那神情莫非有什麼難以告人的秘密?
她幾大步邁着那階石梯子,越往下面走,感覺溫度越來越低,越往下面走越能夠聽得到潺潺溪流的聲音。
越往下走,飛兒越感到背脊骨發涼,越往下走,飛兒越覺得內心裡惶恐不安,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開始飛快地加速跳動?
左胸口有一根筋,感覺崩得死緊,那根筋扯着自己的左心肺,疼得她額上連冷汗也冒了出來。
終於,她看到了一座水牢,四四方方的一座水牢,四周加固了許多的鋼鐵塊,其中有縫隙的地方,還用了許多的細線密密鑲在了一起,成了一道巨網,連蒼蠅也飛不出去,而以她辦案的多年經驗告訴她,這裡面一定囚禁着一個人,她望着那座水牢,心裡七上八下,耳朵嗡嗡作響,眼皮突突地跳動,而李媽一個人站在水牢旁邊的一條吊橋上,凝望着水牢半天,眼神空洞,最後,雙腿彎曲成了一種半蹲的姿勢,從一塊石頭的縫隙裡拿出一把香蠟,她一邊燒着紙錢,一邊嘴裡喃喃碎語。
但是,由於隔着一定的距離,飛兒聽不清楚她在細語些什麼,整座地牢裡,空氣本來就不流暢,再加上香菸繚繞,更讓人覺得呼吸困難。
飛兒提着一顆心,踩着虛浮的步子,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她靠近,近了,終於聽到她在說:“對不起,對不起,夫人,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請原諒我,我知道錯了,求你了,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她接二連三重複的話語鑽入了飛兒的耳朵裡,而那‘夫人’兩字,讓她倏地瞠大了雙眸,在她的記憶中,李媽一向尊稱她母親米秀芬爲‘夫人’,然而,李媽對着一座水牢燒香拜佛,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啊?飛兒的心在狂恨地嘶吼,在咆哮,猶如千軍萬馬在廝殺,再看向那座水牢,水牢是架空在一條小溪上的,下面是溪流,而四四方方的小屋子門扉緊閉,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人。
猛地,腦子裡快速劃過什麼,她一把揪住了李媽的衣領子,將她提到了自己的面前,無意識中,她的力道秀大,幾乎勒得李媽快來斷了氣。
“你……是誰?憑什麼這樣對我?”
李媽氣息微弱地發出兩聲申吟,只是,當她睜開雙眼,在看清楚眼前這張扭曲猙獰的面容時,嚇得剎那間花容失色,雙腿像篩糠一樣,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飛兒。”
因爲李媽是飛兒的奶媽,從她出生後的第七天,飛兒因爲差一點缺奶而死掉,米長河去勞務市場將她找來到米家當奶媽後,她就一直是飛兒的第二個孃親,飛兒也一直允許她這樣子叫喚自己,享受着與自己親生母親同等的待遇,她的這聲呼喚,讓飛兒心痛,也讓李媽自己慚愧。
她沒想到飛兒會在這兒出現,更沒想到,飛兒會找到這裡來,望了一眼鐵絲鋼索橋那道緊閉的門扉,李媽的面色成了一片死灰,她就知道遲早這一天得面對,她就遲到,紙是包不住火的,終將有一天,一切的事情都會水落石出。
“李媽,你告訴我,你剛纔喊誰‘夫人’?”但願她是聽錯了,但願她是在做夢,可是,剛剛,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絕不是在做夢,用手捏了一個自己的大腿,腿部肌膚傳來的痛感是這麼明顯,不是做夢。
“飛兒,我……我……我……”李媽本就是一個老實的人,見自己一手帶大的飛兒帶着怒焰質問自己,她不敢說半句謊話,也不想說半句謊話,所以,嘴脣咆哮着。
眼中的淚滴即時氾濫成災,晶瑩的淚珠滑過她暗青的肌膚,‘撲通’一聲,她撲跪到了飛兒的面前,這是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什麼原因才能讓李媽向自己下跪,忽然之間,飛兒就想到了,她鬆了手,整個身體就僵凝在原地,只見李媽雙手撐着鐵索連板:“飛兒,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米家,我恩將仇報,我不得好死,飛兒,對不起。”說着,一個勁兒用額頭碰着鐵索連板,額角上的疼痛還未緩過,緊接着,又一記疼痛持續而來。
甚至額角還磕出了絲絲的血紅,可見她磕得是多麼地用力,要不是心中裝載着一個驚天大秘密,要不是心中長久以來有一種負疚的心態在生生撕扯着她的五臟六腑,讓她惶恐不安,今天,她絕對不可能這樣子在飛兒面前懺悔。
“李媽,你不是說回鄉下了麼,爲什麼又在這兒?你說啊!”見她一個勁兒地磕頭,一個勁兒地掉淚,飛兒壓抑自己心中奔騰的怒火,不斷地搖晃着她,她等不急了,她要知道事實的真相。
“飛兒小姐,我不是宜蘭的人,我的家一直就在這座城市城,我沒有三個兒了,事實上,我只有一個兒子,而且,天生惡疾纏身,我的老公是一個嗜賭如命,還對我貞潔有所懷疑,只因我初夜未曾落紅,從此懷疑我兒子並非親生,整日無所事事,只能靠賭博過日子的混混。”
“爲什麼要瞞我們?”飛兒的話帶着前所未有的冷咧,是呵!曾經,她們米家就是在看在李媽的老實忠厚上,纔對她疼惜有加,不但年年給她漲工資,逢年過節,還經常把家裡好的東西送給她,然而,卻仍然是一頭白眼兒狼,與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怎麼能讓她不心寒?
“飛兒小姐,形勢所逼,夫人,夫人她沒有死,她就在裡……面。”李媽語畢,已經捂着臉泣不成聲。
來不及追問始末,飛兒已經從她們身越了過去,衝過了那道搖搖晃晃的鐵索板橋,腳步停駐在了水牢前,擡起手臂捶打着那道緊閉的門扉。
如果母親在裡面,她應該聽得到這如地震一般響亮的聲音,如果母親在裡面,她應該聽到女兒的呼喚。
“媽,媽咪,是你麼?媽,我想你,真的,你開開門,讓我進去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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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的飛兒像一個幾歲的孩童,一邊捶打着門扉,一邊衝着裡面不停地叫嚷,可是,儘管她使盡了全身的力氣,仍然聽不到一絲關於母親熟悉的話音傳來。
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她多想撲進母親的懷裡,向她訴訴苦,撒撒嬌,這是飛兒以前最喜歡做的事情。
“飛兒,夫人她聽不到,沒用的。”李媽見狀,驚慌失措地奔過來,拉着她的手,阻此她拍打的動作,並且,還面色驚惶地四處張望。
“爲什麼我媽聽不到?”當初,她明明記得自己從國外趕回來時,她已經下葬,而且,當時,外公也在管事,承受着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絕世慘痛,一夜之間起碼蒼老了十歲,失去了唯一的愛女,米長河從此鬱鬱寡歡,然後,就一病不起,父親可以向她撒謊,可是,外公絕對不會,外公人是何等精明,他們是怎麼瞞着外公做出這種偷天換日的事情出來的?
“夫人她早成了植物人,她什麼都聽不到,她已經整整沉睡三年了。”
什麼?值物人,這讓飛兒震駭的醫學名,植物人也就是活死人,就是睡在那兒什麼都不知道。
突然其來的消息讓飛兒突感一陣眩暈襲來,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明明母親已經死了,可是,李媽說,母親還活着,只是成了一個活死人,心中滔天的喜悅變成了狂風巨浪向她襲捲過來,想要將她整個吞噬。
她在無邊的黑暗中就快滅了頂,這樣驚爲天人的秘密讓她喘不過氣來。
“不是,不是。”她連連搖着頭,喃喃道:“李媽,你騙我,我媽不可能還活着,你騙我對不對?”
“這三年,飛兒小姐,是度日如年啊!我辜負了米部長對我的好,我不配你們如此待我,我知道我會遭天譴,我一直相信因果報應,所以,我兒子纔會奄奄一息躺在病牀上,醫生已經束手無策了,我兒子快死了,他該死,是他讓我成了一個萬擊不復的罪人,我有罪,飛兒小姐,你殺了吧!”
李媽說着,整個人就死命往那座水牢上撞去。
飛兒一把拽住了她手臂,惡狠狠地兇斥:“死很容易,李媽,現在,你告訴我,是誰害我媽咪,是誰下這樣的毒手?”
李媽正想開口,突然外面就傳來了靴子踩到地板上發出的清脆‘嗒嗒嗒’聲,李媽整個身體即刻縮成了一團,她一把扣住了飛兒的手臂,將她往一個方向拉去,兩人躲避在一塊石柱子後,只見兩抹身影從上面走了直來,走在前面的女人臉上蒙着紅色絲巾,頭上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穿着一套黑色的衣裙,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那雙眼睛飛兒感到有絲的熟悉,可是,她真想不起來是誰。
黑衣裙女人踩着沉穩的步子,向她們這邊款款而來,後面跟着兩個牛高馬大的男人,男人們面上戴着肉色罩子,五官因面罩子勒着扭曲而看不真切,他們手上持着黑洞洞的槍支。
本以爲她會走近,沒想到女人只是遠遠地觀望了那座水牢一會兒,便轉身離開,飛兒擡腳故意踢了一塊不遠處的石塊,‘撲通’聲在地牢裡餘音繚繞,不斷迴盪。
“快去查看一下。”蒙着紅絲巾的女人突然從腰間摸出槍支,衝着兩名屬下徐聲命令,兩個高壯男了了迅速往她們這邊而來,李媽嚇得整個人瑟瑟發抖,飛兒急忙用手死死地按住了她的嘴,不讓她發出丁點兒聲音。
兩名屬下看着垮下去的那塊石頭,會心一笑,轉身覆命:“是石頭滾下去了。”
女人面色上泛起了縷狐疑之色,這地牢石頭是多,無緣無故石頭自己會滾落下去?不過,這地方很隱蔽,應該不會有人發現,整整三年了,不是一樣沒人發現麼?
女人將槍收好,轉身帶着兩名身強力壯的屬下離開,一天她都要過來巡視三遍,走到兩個石墩前,她突然轉身衝着兩名屬下道:“你們給我守在這兒。”
“是。”兩名屬下畢恭畢敬地應着,自動分別站到了兩個石墩子前,下面是封死了的水牢,剛纔如果真是有人絆落掉的,量他們插翅也難逃。
說白了,她還是對剛纔的事不放心,總之,她們乾的事情可是要殺頭的大罪,一旦東窗事發,她的腦袋就會搬家。所以,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飛兒與李媽凝神聽着外面的動靜,剛纔,可是,嚇出了李媽一身的冷汗。
見外面歸於平靜,飛兒鬆開了緊捂着李以的手,緩慢道:“李媽,現在,出不去了,連你也出不去。”
飛兒說得非常正確,如果李媽忽然現身,那面那拔人就會懷疑李媽,質問她在裡面都幹些了什麼?
“是。不過,飛兒小姐,目前,她們還不會搞我。”
因爲她還有一些利用價值。此刻對於飛兒來說,心情是複雜的,她想救母親,可是,自己又懷着身孕,再加上自己一個人,人單力薄,那座水牢,她觀察了一下,全是用鐵網做的,手上沒工具,即便是費九牛二虎之力將母親救了出來,赤手空拳,她也不可能將母親還有李媽帶走。
“飛兒小姐,你不用管我,我知道下面有一條水道,你下去後,一直往前面遊,前面有一個小洞穴,不過四米長,你從哪兒游出去後就可以離開這兒,記住,要救你母親,你必須得帶着人馬來才行。”
李媽望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腹,心中有些五味雜陳,以前,在飛兒新婚的頭一年,夫人一直都希望小姐能懷上孩子,然而,她與閻東浩一年的婚姻,總是一直未曾傳來一個好消息。
這下好了,米家終於有後了,她真的很替夫人感到高興,眼裡閃爍着淚花,她對飛兒道:“飛兒小姐,你快走吧!放心,這裡有我,我會拼死也會保住夫人的命。”
說着,李媽推了飛兒一把,‘撲通’一聲飛兒整個身估在空中成了一道拋物線,然後,順利落入水中,水流很湍急,飛兒屏住了氣息,隱約聽到上面有腳步聲衝了進來,對着李媽徹骨冷喝。
“剛纔爲什麼你不在這裡?”
“我摔了一跤,又被那死男人打了一頓,本來是想看看夫人,沒想到這兒睡着了。”
這不過是一個爛藉口,飛兒已經顧不得太多,怕被那兩個男人發現自己無法脫身,她加快了游泳的速度,如李媽所言,當模糊的視野裡出現一個小洞穴時,她毫不猶豫不鑽了進去,四米來長,一眨眼功夫,她輕巧的身形就遊穿過那個四米長的洞穴,屏住氣息,不一會兒終於游上了岸,也就是剛纔的那條小溪,全身溼漉漉的,滴答着水珠子,鞋子在剛纔游泳時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掉掉了,她只能光着腳丫邁過了水裡的小石塊,當她穿走過那條違章建築的長長小深巷,腳步停駐在那個菜市場門口,菜市場已經開門了,門口只能看到幾盞閃爍着微弱光亮的路燈,門口全是一堆被人清理出來的爛菜葉子。
想着水牢裡的母親,她感覺整個人冰涼透底,腳步像灌了鉛塊,一步一步是那麼沉重!
有人連她外公米部長也敢惹,更好笑的是,權勢滔天的米部長因爲愛女逝世從此鬱鬱寡歡,三個月後一病不起,同年,死在了京都家中,莫非外公也是被人害死的?
飛兒從未懷疑過,當時,她被單位選派到美國學習先進業務,出差一個月歸來,卻只能看到母親的一座孤墳,所有人都告訴她,母親在工作之時出了一場車禍,司機與她都當場氣絕身亡,她一直不相信,可是,看着外公米長河蒼老的容顏,她不由得不信,然而,當年的那場車禍,是有人故意弄出的陰謀,不知道何時偷天換日,把母親囚禁了起來,最好折磨人的方法,不是她讓死,而是讓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到底會是誰這樣害她母親,實際上,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除了那個女人,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當然,她是檢察官,她知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也知道要整治小三,得找到有力的證據才行,當務之急,是必須要先救出母親,李媽說,母親已經成了植物人,她什麼也不知道,對於她來說,一切就像是做夢。
爲什麼母親會成爲植物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她是母親唯的女兒,她必須救出母親,慢慢撬開李媽的嘴,才能讓一切事實真相浮出水面。
深一腳淺一腳在泥地裡行走着,仰起頭,滿天的雨水打落到她的臉蛋上,讓她纖長的睫毛因雨水的打溼粘到了一起,天空灰濛濛的,成無數條細細密線的雨絲不斷飄灑,溼了她的發,也溼了她的心,天地之間,她感覺自己是這麼渺小,而整個灰色的天空就猶如一張巨網,將她整個人緊緊網住,勒得她心口好疼,向來對她們家忠肝義膽的李媽,也會背叛她們,從最初開始幫傭日子那天開始,就謊話連天,一直在欺騙着她們米家所有的人情感。
對她這麼好,到底換來了什麼?如果她猜得不錯的話,在謀害母親的事件裡,李媽應該是幫兇一個,要不然,她不可能在剛纔說,她對不起她們米家,辜負了米部長對她好。
所以,飛兒纔會感到心寒。
猛地,一輛黑色的奧迪疾駛而來,在她腳邊‘嘎止’一聲停下,車輪徐徐翻滾,濺起了無數朵污濁的小黃花。
車廂門剛打開,一抹轎健的身姿就衝了下來,棕色的軍靴重重地踩到小水坑裡,讓小水坑盪漾起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波瀾!
幾個大步跨了過來,一把將她摟進了懷裡,緊緊地抱着她,抱得是那麼緊,根本不讓彼此之間有一絲縫隙。
然後,一把抱起她,將她抱上了車,剛進車廂,車子火速啓動,小蘇子體貼地向後遞過來毛巾,立馬開了空調,車子像一支離弦的箭一樣在平坦的公路上奔馳。
他沒有問她去了哪裡了,只是一個勁兒地用手上的毛巾擦着她頭上不斷滴答着水珠的頭髮,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乾的,身上肌膚也冰涼一片,焰君煌的眉頭越擰越緊,整個剛顏的輪廓也一寸一寸地崩緊,他沒有問她去了哪兒?也沒有告訴她,小蘇子開着車在Y市大街小巷整整找了三個小時,沒有一絲她的蹤跡才驚慌失措地給他打了電話,然後,他丟下了手邊的公事,風塵僕僕返回,由小蘇子載着他四處找尋,終於在剛纔那地方找到了她,獨自一個人淋着雨的她。
脫下自己的軍衣外套,將她包裹起來,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見他陰沉着一張俊臉,小心細緻地替她擦着額角的溼發,一雙烏黑髮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望着他,眸光有些呆滯。
他把她帶進了自己在郊外的一座別墅,用着自己的手指印開了門,一身職業裝的吳管家飛快迎了過來。
“焰首長,浴室的水已經準備好了。”
“嗯!”他悶聲不響地抱着她上樓,將她丟進了浴缸裡,扯下脖子上的領帶,挽起了衣袖,親自爲她洗了一個香噴噴的熱水澡,然後,拿了一張浴巾裹着她身體,把她抱上了柔軟寬大歐式風格的雕花木牀。
這期間,她的腦子一直處於渾渾沌沌,半夢半醒的狀態,只感覺一直有一雙溫暖的大手一直擁着自己,暖烘烘的,似想要一點一點暖進她心裡,攻破她心房。
夢中,她看到了那座囚禁着母親的水牢,看到了李媽那張磕頭的血臉,還夢到了那個蒙着紅絲巾的女人,她穿着一襲黑衣裙,張開大口,伸出一顆又一顆長長的獠牙,似想要將她一口吞進肚子裡。
突然間,她驚叫一聲坐了起來,燈光突地被人打開,昏暗的燈光下,她對上了一雙深沉如天邊星晨燦亮的眸子。
看到他,她纔想起剛纔的不過一切都是夢。
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這個男人,男人天庭是那麼飽滿,地闊方圓,當官的命相,她執起他的一雙大掌,玉指在他掌心輕輕地磨娑着。
一下又一下輕柔地划着圈兒。
忽然,她湊上前,用紅脣抵着他的薄脣,一把扯掉身上僅有一件白色襯衫,是他的衣服,上面還瀰漫着他淡淡的清爽的草木氣味!
橘色的光亮中,她包裹在黑皮連身內衣褲中的皎好身材展露無異,黑色的內衣與她白玉般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是那麼惹人眼球。
黑色的皮質衣料將她胸脯托起,中間白色的溝壑線條分明,中間有幾截黑色細條的布塊連着,連鎖着下面的小褲褲,內褲前襟開得很低,刻意露出了她的小蠻腰,只除了腹部有些凸起外,整個身材好到足可以讓男人一見就會噴鼻血。
她用着胸脯磨蹭着他的俊顏,讓他剛硬的輪廓慢慢轉變成柔和的線條。
“焰君煌,幫幫我,我可以給你我所有的一切。”
是的,如果他能幫她報仇,她可以將自己整個所有都奉獻給他。“我可以給你生孩子,可以給你結婚,可以爲你洗手做羹湯,這輩子,可以只擁有你一個男人,我是你的,焰君煌,幫我,我一定將我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你。”
她只想借他這雙手握重兵的手,剷除掉所有傷害她,傷害她母親的人,一個也不會留。
我可以給你我的一切,唯獨心除外,可以麼?焰君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