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個叫諾亞的人,造出來的船就叫諾亞方舟?”程佳華喝了一口水。
“應該是吧,我也是第一次聽這故事。”陳莉姍說。
格洛麗亞知道陳莉姍在向我們轉述她的話語,便一聲不吭的和瑞克吃起了食物。
“我一直以爲諾亞方舟是個成語呢。”吳林禹尷尬抱起槍,尷尬的笑了笑
“我也是。”程佳華嘴裡包着水。
眼睛男安迪早已停止了唸叨,他一個人在車裡,盯着個熒光屏,好像是在玩手機末日狂想者最新章節。
“好凶的上帝啊。”我夾起已經加熱完畢的三文魚,咬了一口。但這個故事肯定和現在的狀況沒有關係,因爲我不信上帝,更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可我還是活到了今天。
“如果真是這朋克女郎說的那樣,那咱們還活着的,都是被上帝所選中的內心善良、虔誠無比的優秀人類?”程佳華一本正經的思考着。
”可我們根本不信那什麼上帝啊。”陳莉姍接話了,“他幹嘛把我們選中?”
“狗屁,”吳林禹立即否定了程佳華的觀點,“那個爛耳朵,也他媽算是善良的人?”
程佳華放下水瓶,隔了一陣說:“好有力的反駁。”
一提到爛耳朵趙,我就想起了已故的他們。我咀嚼着嘴裡有些鹹的魚肉,沒有說話。
陳莉姍停住裹衣服的動作,好像也想到了什麼。
“只是一個故事而已。”她說。
吳林禹不該提爛耳朵這三個字,因爲,自從這三個字從他嘴裡出來,又消失進時空後,大家都好像是收到了什麼指令,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來。
因爲我們在鐵路上的這段日子,幾乎從未提起過那段敏感的記憶。
瑞克和格洛麗亞見我們沒說話,以爲是陳莉姍翻譯得差不多了,格洛麗亞便摸出那盒香菸,遞向我們說:“care_for_another_cigarette?”
沉默中的陳莉姍,立即翻譯道:“她問你們要不要抽菸。”
聽完翻譯,吳林禹立即變出微笑,友好着點頭,右手繞過火堆,接下了格洛麗亞遞來的煙盒。
“thank——”吳林禹用極其不標準的英文對格洛麗亞說,“thank_you!”
格洛麗亞被她逗笑,咧嘴點了點頭。
我以爲她這煙是從美國帶來的,結果上邊也印有中文的“吸菸有害健康”字樣。
剛把煙盒遞回去,程佳華就發話了:“話題繞了這麼遠,我最想知道的還沒問出來呢,陳老師,別悶着啊,繼續問啊!”
“問什麼?”陳莉姍看向他。
程佳華撇了撇嘴巴,說:“就是他們怎麼走到中國來的。”
“哦。”陳莉姍恍悟般的點了點頭。
聽完問話,瑞克和格洛麗亞轉頭對視了一眼。
“it’s_your_turn,i’m_thirsty。”格洛麗亞指了一下瑞克,對他說了句什麼。
“ok。”瑞克點頭道。
這次的講述者是瑞克。和之前一樣,我靜靜的抽着煙,等着陳莉姍來翻譯瑞克這一連串自言自語似的英文。
“要是他嘴巴下面有字幕就好了。”程佳華活動了下腰肢,在瑞克的講述中小聲插話道罪惡神冠。
“別說話。”陳莉姍對程佳華擺了擺手,示意這會擾亂她的聽力。
瑞克不停的擠眉弄眼,動着雙手,爲他的話語配上動作。我不由再次感嘆,這些老外,天生就是一個表演家。
一支菸的工夫,瑞克還沒說完。這麼久都講不完,他們一路應該蠻曲折的。
“until_we_meet_you_guys。”瑞克說完下嘴脣朝上一閉,指了指篝火堆。然後,他就停止了說話,一邊掃視着我們,一邊微微點頭。他一共說了差不多一刻多鐘。
“說完了?”吳林禹將早已熄滅的菸頭丟進了火堆裡,問道陳莉姍。
“嗯。”陳莉姍低頭閉着眼睛說,“內容有點兒多,等我理一理。”
“迫不及待。”程佳華說。
因爲講述人是瑞克,所以這段話的內容,是以瑞克爲主視角的。
故事,就發生在“奧提米特”的誕生地,太平洋的彼岸,北美大陸。
瑞克、格洛麗亞以及安迪,都住在加利福尼亞州的某個沿海城市。瑞克退役之後,就料理起了前輩人的產業——一個不太大的農場。格洛麗亞呢,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她還在念大學。至於那個安迪,瑞克說他對他的瞭解也很少,只知道他沒有工作,不知道靠什麼爲生。
病毒來臨之前,瑞克他們所處的城市,和我們一樣,也是流言遍佈大街小巷,無型的恐懼夾雜在帶有海洋溼氣的空氣裡。顯然,美國政府也對疫情采取了高等級的控制措施。因爲和我們所經歷的一樣,經歷了爆炸性的媒體報道之後,“奧體米特”就從新聞、報紙裡消失了。
但“奧體米特”在公衆視野裡消失的時間並不長。在政府還沒來得及封鎖州際公路,調停航班,發告民衆的時候,“奧體米特”,就悄悄的來到了身邊。
那一天,是早上。秋爽十月,雨後的天空,湛藍無比。鄉下的美國,白雲朵朵,悠閒無比。
瑞克正在爲昨晚的事情所發愁。因爲昨天下午還在和他通話的戰友,晚上就聯繫不上了。擔心的原因是,戰友所在的地方是美國的賓夕法尼亞州,而報紙和新聞裡說的病毒爆發點,是在新澤西州。
兩地距離很近,瑞克就擔心,戰友是不是出事了。
他正握着手機,在牀上跟妻子抱怨呢,就發現枕邊的妻子根本不理會他的話語。他按着妻子的肩膀,想將側睡的她翻過身來。這無意的一觸,卻發現妻子的身體冰涼僵硬,如同是死人一般。
接下來,就跟所有人經歷過的一樣,瑞克發現自己的妻子,臉上泛紫,已經死亡。
人們在講述一件事情的時候,總喜歡跳過自己最痛苦的那一段。所以,我們並不能知道瑞克在發現自己的妻子成爲一具屍體之後,內心是何等感受,又做了些什麼。
不過,這種感覺,我倒是能體會到一些。
一開始,瑞克沒有往病毒這個方面想,他只是單純的認爲,妻子只是患上了什麼突發性的、致命的疾病。我不知道美國有沒有殯儀館,但人死了總不能一直放着吧,於是瑞克拿起手機,撥通了所有親朋好友的電話。結果,如讀者們所想到的那樣,沒有一個人接。
他又跑出農場,想去找農場附近的鄰居幫忙。遺憾的是,任憑他如何敲門,如何吼喊,瑞克沒有得到任何迴應。人們的汽車都還停在原地,看門的忠犬也會對他狂吠。可就是沒有一個人現身。
回到農場,屋內的妻子肉體僵硬,屋外的世界靜寂無聲魔門正宗。瑞克感覺自己被這個世界所拋棄了。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瑞克的思維,開始往病毒這個方向引了。心如死灰的瑞克開始想,他的妻子,或許就是死於病毒“奧提米特”。鄰居們,也肯定是死於瘟疫,所以纔會敲門無人應。
但他依舊不能確定。原因很簡單,既然病毒過來了,爲什麼同枕一張牀的妻子死了,自己還好好的?也許病毒不是根源,只是妻子突發疾病,鄰居們也剛好出去了。
瑞克需要去城市裡求證。
農場在鄉下,距離市區有一定距離。瑞克待在這裡,電話通不了,根本不能知曉市區裡的情況。於是,他駕駛着自己的四輪車,開往市區。
車裡的瑞克又想到,剛纔自己是亂了心神,死掉人這種大事情,應該先報警纔對。問問警察,也許就能知道事情的原因了。
他又想到,這可能是一場謀殺。因爲他跟隨部隊開往阿富汗的時候,擊殺過塔利班。也許,也許就是那些塔利班組織,跑到美國,專挑軍人家庭復仇。
手機信號暢通,瑞克望着空蕩蕩的馬路,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用手機撥出了911。
無人應答。
瑞克放下手機,失望中又否決了剛纔那個想法。因爲那些塔利班殺人都是兇殘無比,而自己的妻子連個傷口都沒有。肯定不會是的,而且,如果是仇家尋來,被殺的一定是自己,關妻子什麼事?
接着,瑞克來到了市區。
結果,不用多說。
瑞克在返回農場的途中,遇到了格洛麗亞。後來,就像我當初遇到段可那樣,兩個活人,在這死屍滿布的世界裡,相互爲伴。
再後來,他們又在加油站裡遇到了眼鏡男安迪。安迪性格有些古怪,總喜歡說一些怪異的話語。安迪告訴瑞克他們,病毒剛鬧出來哪會兒,他在網上看到過一段爆料,說是幾個大國早已意識到了病毒的嚴重性,秘密在中國的西藏修築了防疫設施。
格洛麗亞說,你是電影看多了吧。
安迪答道,我不騙你,我真的看到過。
瑞克說,好吧,就算西藏真的有防疫設施,可我們也去不了啊,中國和美國之間隔着一個太平洋呢。
格洛麗亞說,是啊,太平洋那麼寬,我們不可能游泳去吧?
安迪推了推眼鏡,酷酷的答道:“我會開船。”
於是這三個老外,沒有去確認那條“爆料”的真實性,也沒有權衡這條計劃的可行性,就傻乎乎的去海岸線找遊艇了。
其實聽到這裡,我也理解他們當時的想法。因爲,只要死了人,哪裡都一樣。他們找不到事情做,也只能到處轉悠,消磨時間。以前的王叔,以前的段可,以前的我,不也是抱着同樣的想法,駛上了318國道嗎?
安迪指着路,帶領瑞克和格洛麗亞來到了遊艇停泊的碼頭。就在瑞克和格洛麗亞對着這些豪華的遊艇,感嘆富人生活的富貴榮華時,這個安迪,竟然徑直走進一艘遊艇,並發動了它。看那熟悉的操作,好像這遊艇就是他自己的。
瑞克不由感嘆,這個悶生悶氣的安迪,竟然還有如此殷實的家底。
但那遊艇很小,如果不幸遇到了太平洋上的大風大浪,絕對是吃不消的。瑞克一行在安迪的指揮下,備好了柴油和物資。遊艇開動,駛離碼頭,他們沿着彎曲連綿的海岸線,向着中國,愉快的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