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頭和紋身男坐在地上望着王叔,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幾秒後,子彈頭站了起來,對王叔怒吼道:“咋啦,老頭子,現在沒警察查駕照,你就放開性子開車了?”
“我看他是來壞我們事的。”紋身男邊說邊站了起來,然後抽出腰間的鐵錘。
王叔完全不理他們,緊握着手裡的扳手,一步步朝他們靠近。紋身男見來者不善,忙把鐵錘塞到子彈頭手裡,說:“你先上,做掉他。”
子彈頭接過鐵錘,不屑道:“一個糟老頭子你也怕?這樣,你躲遠一點,看我兩招之內放倒他。”
說完子彈頭手持榔頭朝王叔走了過去。
看樣子他們馬上就要打起來了。說實話,我真爲王叔捏一把汗,畢竟子彈頭年輕氣盛,膽子又大。王叔雖然是部隊出身,但就像他自己承認的那樣,他現在老了。
王叔保持着步子的節奏,看起來絲毫不懼怕朝他快步走來的子彈頭。
“老頭兒,你可別怪我,要怪就怪你不會開車,差點把我哥倆交代在這裡,要是我脾氣好點,就原諒你了。”子彈頭笑着說。他離王叔只有十來步的距離了。
“可惜我脾氣不好。”子彈頭接着說,說着右手就將榔頭舉了起來。
這句話剛說完,王叔冷笑了一聲,突然就將扳手朝子彈頭甩了過去。子彈頭來不及躲閃,扳手直接就擊中了他的肚子。這一下肯定比他剛纔踢我肚子還痛。子彈頭吃疼,大叫一聲後甩掉手裡的鐵錘,捂着肚子蜷縮在地。王叔變快步子走過去,幾腳踢開地上的子彈頭,將扳手撿回手裡。子彈頭在地上翻滾着,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王叔,想罵又說不出話來。
王叔高舉起扳手,看起來下一秒他就要朝子彈頭砸下去了,我準備好閉上眼睛,不忍看到即將發生的血腥場面。可是王叔沒有,扳手被他舉在空中有十幾秒的樣子,最後他大聲嘆了口氣,放下了扳手。
紋身男,段可,我,以及壓着我肩膀的那個年輕小子,看到子彈頭被王叔這麼輕鬆的擊倒後,都驚呆了。紋身男最先反應過來,立馬朝段可跑去。
不好,他肯定想拿段可當人質,或者直接拖走段可。總之,段可有危險。
王叔轉頭看向我,對我吼道:“你還愣着幹什麼?”
對呀,我還愣着幹什麼?三個人我打不過,但是一個年輕小子還是不能制服住我的。我用力將那小子的手推開,站了起來。那小子的氣勢可能是被王叔剛纔那一出給壓回去了,立即跳出好幾步遠,然後拿起匕首對着我。
我進一步,他就退一步,拿着匕首的手還在顫抖。看來他也怕我,不過他手裡有刀,跟他打起來我沒有好處。我不想跟他拼個魚死網破,便用最大的聲音對他吼道:“滾!”
那小子可能是被我的聲音所懾住,連忙跑進車裡,幾聲引擎發動的聲音,他就將車開走了。
滾吧,這麼慫也要出來裝壞人。我又跑向王叔那邊,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子彈頭還蜷在地上,看到車被小弟開走了,他心情一定很不好吧。而那紋身男,雖然身材瘦弱,但跑起來特別的快,王叔竟然沒能追上他。而段可也不知道是怎麼的,背靠着鐵門動也不動,竟沒有朝其他方向跑開。
眼看紋身男離段可只有四五米的距離了,王叔還沒能逮住他。這時,王叔大罵一聲,又將扳手朝紋身男扔去。扳手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後,落到了紋身男的背上。紋身男被扳手攜帶的動能重擊後立刻失去平衡,一頭栽倒在進樓的階梯上。
真慘,這一下就算沒死,也傷得不輕。
段可終於安全了。我加快速度跑過去,跑到子彈頭旁邊時,不料他卻伸出腳將我絆倒在地。這一摔把我摔得不輕,疼痛中也激發出我的憤怒。子彈頭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地笑着,隨即就想站起來。我撐起身體,走到他身邊,一腳又將他踢到在地。然後,我坐到他胸口上,揮舞着憤怒的拳頭。
一拳又一拳,那個時候我心裡什麼都沒想,只想用拳頭擊打在他的身上,來平復我心中的憤怒。後來是我真的打累了,我才停了手。我站起來,大口的喘着氣,望着躺在地上的他。子彈頭的面部已滿是鮮血,他睜開眼睛,扭頭笑了幾聲,然後像喝醉了那樣對我說:“打呀,怎麼不打了?今天你要是不打死我,明天我就會找到你,然後打死你。”
“你打不死我的。”我咬着牙說。
王叔這時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地上的子彈頭,然後對我說:“快去把你的小女朋友帶過來,我去開車。”
“不是女朋友。”我立即說。
王叔不理會我,朝皮卡車走去。
“要不是那老頭兒,她就是我的了。”地上的子彈頭斜眼看着王叔說,“不過沒關係,等我下次找到你們,你們一定活不了。”
看着他滿是鮮血的臉,以及滿是怨恨的眼神,我竟有幾分懼怕。可我又下不了決心殺死他。
“你不會再找到我們的。”我對他說,然後踢了他一腳,朝段可走去。段可仍靠着鐵門,臉上蒼白的看着躺在臺階上的紋身男。臺階上有不少血跡,那光頭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死沒死。這不是我該關心的範疇,就算是死了也是他們自找的。
我握着段可的胳膊,搖了好久纔將她搖回神。
“走啊,站着幹嘛。”我焦急的說。
“哦。”她兩眼無神的回答我。
我拉着段可,撿回我的揹包,然後坐進了王叔的皮卡車裡。臨走前,子彈頭坐起身,不停地衝我們嚷嚷着什麼,我從車窗探出頭,大笑着跟他說了聲再見,算是嘲諷他一番。
車子很快駛出了小區,總算是安全了。沒想到回一次家,還會經歷這檔子事兒。不過幸好王叔來得及時,不然,我現在是否還活着都是個未知數。我看向王叔,他正專心地開着車,沒有想說話的意思。
“謝謝。”我說。
他沒理我,幾分鐘後他遞給我一把鐵錘,說:“你的東西。”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我立即驚訝道。
“我都看到了。”王叔說,“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現在別問,我等會兒跟你說。”
又跟我賣關子,我在心裡不爽道。不過我現在並沒有多好奇,因爲我沒有精力去關心。我的臉部、肚子和雙手都傳來痛感。特別是雙手,剛纔打子彈頭打得太投入,現在我的雙手已經淤紅。相信大家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小時候跟人打架,打的時候特別爽,就算是別人打在你身上,也不會有多痛。但等你完事兒休戰的時候,延遲的疼痛纔會傳來。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段可坐在我旁邊,一直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外面的冬陽還在閃耀着,我突然很想出去曬曬太陽,吹吹風。
“王叔,能停一下嗎?”我說。
“你要上廁所?”王叔問我。
“不,我想到車子的貨箱去坐坐。”
王叔踩了一腳剎車,說:“動作快點。”
我打開車門,段可也動起身,說:“我跟你一起去。”
我倆翻上皮卡車的貨箱,拍了拍車頂,車子又開了出去。這貨箱不知是什麼原因,散發出陣陣魚腥味,不過還好,沒有影響到正常呼吸。靠着駕駛座的背部坐下,頭頂是冬陽,臉部刮過陣陣微風,儘管今天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但至少現在,我的身心都是愉悅的。
我以爲王叔會帶我們回到超市,但他好像沒有那個意思。車子沿着另一條路行駛,完全背離了超市的方向。不管他去哪,王叔一定都是有原因的,待會再聽他說吧。皮卡車快速的在空蕩的馬路上穿梭着,城市裡的一排排樓房被我們甩在身後,我的家,早已經淹沒在棟棟樓房裡,再也看不見。
段可突然拉過我的一隻手,在她手裡翻來翻去的看,有些憐憫的問我:“痛嗎?”
“非常痛。”我很直白的說。
“你的臉又是怎麼回事,怎麼是紅的?”她又問。
“他們問你在哪裡,我不肯說,就被扇了一巴掌啊。”我回答說,然後指着我的臉,“你看看,我是多麼的講義氣。”
段可看着我的臉,竟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居然覺得好笑?”我有些生氣的問她。
段可搖搖頭,然後笑着用手做出一個“過來”的手勢,看起來像是要對我說悄悄話。我想也沒想就湊過頭去,心說你要說句謝謝也害羞,還要悄悄的對我說嗎。不料段可突然伸出雙手抱住我的頭,吻了過來。
一瞬間,我竟然感覺自己被佔了便宜。我驚恐的睜開眼睛看她,她正閉着雙眼,看起來很享受這一刻。享受吧,享受吧,我心說,反正你那麼漂亮,我又不吃虧。
十幾秒後,她終於鬆開我的頭。我立即退回身,用手捂着嘴巴,問:“你幹嘛?”
段可又被我的動作逗笑,不理會我的問題,問道:“我說,你有女朋友嗎?”
“有過。”我說,隨即將手放了下去。
只見段可理了理她的頭髮,睜大眼睛試探性的問我:“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她漂亮的眸子在冬陽的照耀下望着我,讓人不忍移開目光。
“呃……”我故意支支吾吾的說,“挺不錯的。”
說完她又吻了過來。
皮卡車的輪胎飛快的轉着,一路向前。誰又能想到,在這座空城裡,爲數不多的倖存者,誕生出了人類最原始的情感。
如果我的父母還在,我是說,如果他們還活着的話,這將是多麼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