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走到那輛長安車前,繞着車檢查了幾圈,然後揮着手,示意我們過去。
周志宏說他需要再歇一會兒,叫我們先過去。於是我們三人便小跑着跑向長安車。走近長安車,就看到一具屍體正坐在汽車前輪旁,駕駛座的門大開着。
王叔蹲下身,用手扇開在屍體旁邊飛舞的蒼蠅。我們的到來,也驚動了正在蠶食這具屍體的蟲類,各種小蟲子正慌亂的朝長安車底部爬去。
我看向車內,裡面空空如也,沒有人也沒有屍體。想必是這位不幸的駕駛員,病發時死在了車外。
“我覺得,把他搬走,這車應該能用。”王叔看着那具屍體說。
“嗯,車鑰匙都還插在裡面。”吳林禹望向車內說。
“行,開整吧。”王叔對吳林禹說,“我擡手,你搬腳。”
王叔沒有叫我幫忙,可能是知道我忌諱這些東西,心裡真是謝過他了。
吳林禹也不推辭,按着王叔的話,擡起屍體的腳,拖了出去。我看到吳林禹臉上的表情,被屍體散發的臭味薰得扭曲不已。
“幹嘛擡走啊,直接開車走就行了啊。”段可看着被王叔和吳林禹擡走的屍體說。
“這車一開,後面的輪子上來不會把它壓爛嗎。”我回答道,“人家給你留了一輛車在這兒,你還不留個全屍給人家?”
“再說了,就算他沒有留車給我們,對死者基本的尊敬還是要有的。”我接着說。
段可看向我,說:“那你怎麼不去幫忙?”
我想了一會兒,說:“尊敬歸尊敬,但我不喜歡聞那味兒。”
王叔和吳林禹把那具屍體擡到路邊,然後就走了回來。
“行了,咱們有車了。”吳林禹拍走手上的灰塵,興奮的說。
王叔拍走駕駛座椅上的灰塵,身子歪進駕駛座裡。他轉動了車鑰匙,引擎發動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行,車是好的,油也夠。”王叔看着儀表盤說,“上車吧。”
周志宏這時揹着大包跟了上來,他驚奇的望着發動起來的長安車,說:“真有車坐了?”
“嗯,”我拉動後座的車門回答他說,“看來今晚你又很難入睡了。”
“沒事兒,”周志宏興奮的說,然後取下了揹包,“我已經很累了。”
副駕駛座被吳林禹搶佔了,周志宏只好坐進最後一排,與幾個揹包擠在一起。聽到後門關閉後的聲音,王叔熟練的拉下手剎,駛出長安車。
“王叔,我來開會兒車行嗎。”段可問道。
王叔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段可,回答說:“行啊,不過現在路況不太好,等後面路況好了,我就讓你吧。”
“好,謝謝王叔。”段可聲音甜美的回答說。
我欠身按了一下吳林禹的肩膀,問他道:“你說的那地兒,離這裡還有多遠?”
“不遠,我說走路需要一天,開車的話,也就幾十分鐘的事兒吧。”他回答說。
“什麼地方?”王叔扭頭問吳林禹。
“我也不知道名字,反正看起來是個挺大的市區。”吳林禹道。
“到了就知道。”王叔擡頭看向頭頂出現的路牌說。
吳林禹手閒不下來,他低着頭,在儀表盤旁的車載cd上按來按去。也許是他打開了收音機功能,車內音質不怎麼樣的音響,立即響起嘩嘩嘩的電磁聲。這刺耳的聲音,驚動了車裡的每一個人,吳林禹立即慌忙的在上邊按了幾下,這才關掉了收音機。
“奇怪,”吳林禹說,“我記得以前看過一部電影,世界末日裡的主人公打開收音機,就能收到求生的消息啊,然後就有播音員告訴你可以去哪裡哪裡避難之類的,到我這裡怎麼就沒有了?”
“那是外國吧。”我說。
周志宏清了清嗓子,插話道:“你說的情節,肯定是喪屍電影裡邊的,我看過不少。但我們現在遇到的,完全不一樣啊,我估計,現在全中國,只有三位數的人還活着了,會搞電臺的,差不多都死了吧。”
“三位數?”我在腦子裡算了算,“太少了點吧。”
“不然呢,你自己算算,你現在才遇到多少人,說不定比這還要少呢。”周志宏說。
“我也覺得沒多少人活着了。”吳林禹說,然後他又打開了一次收音機,得到與上一次相同的結果。
“兵哥,別折騰了,要不你打開那音樂播放器,放點兒歌來聽吧。”周志宏睡到揹包上,對吳林禹說。
“行,我給你看看。”吳林禹又在那塊區域按了按,沒一會兒,車內就響起了音樂。是一首挺老舊的粵語歌曲,我以前聽過,歌名是《萬水千山總是情》。
怡耳的旋律,讓我的心情舒暢起來,其實我心情本身也不壞。段可睡到我肩上,半睜着眼,欣賞着車窗外迅速閃過的風景。
我轉頭看向周志宏,他正躺在迷彩大包上,閉着眼睛,右手跟着歌曲的節奏舞動着。看着他一臉陶醉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一向悶着的王叔,竟然也跟着歌曲的旋律哼出調子來。
“聚散也有天註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證。”我模仿着粵語的腔調,跟着歌裡邊唱着。
段可聽到我在唱歌,滿臉笑容的擡起頭,叫我繼續。可是我只會這一句。
“我就說,有車坐纔好嘛。”周志宏自言自語道,聽得出他滿足的語氣。
未怕罡風吹散了熱愛,萬水千山總是情。
漸漸的,車下的路面寬闊平整了起來,路邊的建築,出現得也越來越密集。看來那市區所在的地方沒有吳林禹說的那麼遠,長安車纔開了四十來分鐘,感覺就快到了。望向窗外,外邊的地形落差變得越來越大,各種山峰峻嶺出現在車窗外,很是壯觀。
茂密的植被生長在這些沒有人煙的地方,就如同給地表披上了一層綠色的皮。座座山峰露出灰白色的岩石部分,又像是被人剝去了綠色的皮一樣。雨後殘留的雲霧還飄蕩在這些峰巒之間,隱隱約約,好似仙境一般。
幾天的降雨,爲周圍的溪流補充了一定的水份。山野間不時出現溪流,或大或小,流淌着的水流將地表上的綠衣分割開來。雖然聽不見山澗流溪的響聲,但看那白嘩嘩的流水,估計比礦泉水的質量還好。
見路面變好,王叔把車停下,轉頭對段可講道:“現在好了,你來開吧。”
“好!”段可聽到能開車了,立即回答說。
“那我去了。”段可對我說,然後拉開了車門。
“嗯,開慢點兒。”我點頭對她說。
換過位置,王叔坐到了我身旁。段可調整了下座椅的位置,就把車開了出去。
“姑娘,你真行嗎?”吳林禹抓着副駕駛座上的把手,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行呢,我大一的時候就有駕照了。”段可回答說。
“那你現在大幾?”
“快大三了吧。”
“噢,那還好。”吳林禹說,然後右手放開了把手。
王叔坐在我旁邊,閉目養神。也許是他坐過段可開過的車,心裡比較放心吧。周志宏趴到我的座椅後面,問我:“厲哥,你會開車嗎?”
“不會。”我尷尬地回答說。
“我也是,我本來想高考後去學車的,但現在駕校都關門了。”周志宏有些惋惜的說。
我轉頭看向他,說:“沒事兒,我叫你嫂子教你,而且我旁邊不還坐着一個老司機嗎。”
“好啊,那什麼時候開始?”
“還早呢,有空再說吧,你現在不是有大把的時間嗎,別說學開車,學飛機都夠了。”
段可駕駛着長安車,不快不慢的在國道上行駛着。國道旁的水泥護墩,變成了鐵護欄,有點高速路的影子。通過頭頂不斷出現的路牌我們得知,吳林禹說的那個城市,叫做利川。
半個小時後吧,汽車拐過一個山彎,我們就看到,在連綿的大山中,一座城市赫然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