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覆在沈南禾頭頂,輕柔的摸着她的頭髮,江祁沅輕聲道,“怎麼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如果讓桃子看到,她又要問你怎麼了。
沈南禾一張淚痕未乾的小臉上,雙眼通紅,有些發呆的看着江祁沅,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小獸嗚咽一般,很低的聲音道,“小舅……”
這一聲小舅,讓江祁沅的心徹底碎了一地,他心疼的皺起眉頭,剛要伸手將沈南禾攬到懷中,卻只聽到她道,“就是你……”
江祁沅的手一頓,停在了距離她後背幾釐米的地方。
有些恍惚的看着沈南禾,江祁沅似是不懂沈南禾什麼意思。
沈南禾看着江祁沅的眼睛,看似很真切,其實是在恍惚的,她粉脣輕啓,聲音哽咽,但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道,“就是你,都是因爲你,如果不是你,我跟Nick不會搞成現在這樣,他也……不會死!”
說到最後一個‘死’字的時候,沈南禾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連牙齒都在打顫。
江祁沅從未想過沈南禾會對他說這樣的話,亦或者說,他從未想過Nick的意外,會被她聯繫到他身上。
處在兀自的驚詫之中,江祁沅沒有馬上回應。
沈南禾一眨不眨的看着江祁沅,冷聲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Nick也不想!”
江祁沅看到沈南禾眼中那深深地埋怨和嫌惡,他的心一寸寸的腐蝕着,半晌,他纔開口道,“你覺得他的死,是因爲我?!”
江祁沅幾近不敢置信,沈南禾怎麼會有這種邏輯?
沈南禾緊緊的拉着Nick的手,瞪着江祁沅,一聲不吭,但是眼中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江祁沅被沈南禾的視線戳傷了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一口氣梗上來,他咻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沈南禾,不……應該說是躺在冰冷板上的Nick。
薄脣輕啓,江祁沅面色冷淡的道,“那他現在已經死了,你要拿我怎樣?”
沈南禾下意識的拉緊Nick的手,什麼都不說,只是蹲在他的身下,眼睛空洞的看着某一處。
江祁沅心底說不上是憤怒還是心疼,又或許這兩種情緒都有,他皺眉瞪着沈南禾,某一個瞬間,忽然低下頭,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提了起來。
沈南禾被江祁沅拉的踉蹌,饒是如此,她還是不肯鬆開Nick的手,江祁沅憤怒,他一手拉扯着沈南禾,一手去掰開她跟Nick牽住的手。
沈南禾大驚,不由得使勁兒晃動着身子,大聲喊道,“你幹什麼?放開我!”
江祁沅不管不顧,他用蠻力分開沈南禾跟Nick之間唯一的聯繫,將她拉至一邊。
沈南禾瘋了似的往Nick那邊撲,江祁沅拽着她,大聲道,“你瘋了是不是?爲了一個死人,你自己都活不起了是嗎?!”
沈南禾厲聲道,“他沒有死!你胡說!放開我……”
江祁沅兩手鉗住沈南禾的雙臂,強迫她站在自己面前,他垂目看着她,冷聲道,“你看清楚了,這裡是停屍間,他死了!”
沈南禾動彈不得,但偏偏心底的悲傷已經滿溢,她發泄不了,只能閉上雙眼,仰頭痛苦。
江祁沅發現沈南禾渾身都在顫抖,像是沒有骨頭一般,順着他的手臂直往下癱。
江祁沅趕緊手臂用力,撐着沈南禾的身體,沈南禾哭的撕心裂肺,江祁沅看在眼中,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將沈南禾攬到懷中,江祁沅拍着沈南禾的後背,任由她趴在他懷中放聲大哭。
沈南禾的眼淚似是永遠都流不完似的,江祁沅身上的襯衫,不久就暈染了一大片,他忍不住拍着她的後背,出聲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沈南禾在江祁沅的懷中,不知道哭了多久,總之在他感覺她哭聲漸小的時候,他的雙手都冰涼了。
這裡是停屍間,屋中的溫度比外面都要冷十度左右,他才進來多久,就這麼涼了,不知道沈南禾之前在這裡待了多久。
伸手輕拍着沈南禾的後腦,江祁沅出聲道,“我們先走好不好?”
沈南禾沒有出聲,江祁沅試探性的往後挪了一下,退開身子,沈南禾趴在江祁沅身上太久,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江祁沅這麼一動,沈南禾才睜開眼睛。
江祁沅看着沈南禾,出聲道,“南禾,我們先走吧,外面還有人等着呢。”
沈南禾微垂着視線,低聲道,“你先走吧。”
江祁沅微微皺眉,剛要以爲她又在發神經,就聽到沈南禾道,“我想單獨跟他待一會兒,說一會兒話就出去。”
江祁沅從沈南禾的臉上,除了徹骨的悲傷之外,看不出其他的情緒,沉默了數秒,他這纔出聲道,“好,我給你十分鐘,在外面等你。”
說罷,江祁沅轉身離開。
沈南禾一個人孤單單的站在冰冷的停屍間中,慢慢側頭看向躺在鐵牀之上的Nick,她強忍着呼之欲出的眼淚,邁步走過去。
這幾番的拉扯之後,Nick的身體稍稍有些錯位,沈南禾把他往牀中間挪了一下,又仔細的把白色的單布往上蓋了幾分。
站在牀邊,沈南禾低頭看着緊閉雙眼的Nick,因爲他出事的時間距現在很近,所以臉色除了稍顯蒼白之外,一切,都看似跟從前一樣。
沈南禾輕聲道,“Nick……”
她以爲她能忍得住不哭,但是聲音發出的第一秒,眼淚就掉了下來。
沈南禾伸手擦掉眼淚,因爲她想要真真切切的把Nick的模樣印在腦中,脣瓣輕啓,她出聲道,“對不起啊,我沒有見到你最後一面,如果當初我能原諒你,也許我們現在就不會是在這樣的地方見面了……”
沈南禾從來沒有這樣的後悔和自責過,如果那天在荃灣,她沒有決絕的告訴Nick,從此以後再不往來,Nick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
她可以一時頭昏腦熱,把錯都推到江祁沅身上,但是隻有她自己心裡面清楚,造成今天這樣局面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