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半,荃灣賽場,連博剛跑完最後的比賽,拿到了獎金,沈南禾穿着牛仔短褲和灰色背心,帶着棒球帽,跑上去給他鮮花,充當瘋狂腦殘粉。
下來之後,沈南禾無一例外的對大家道,“走着啊,吃宵夜然後唱K,我請。”
這已經是沈南禾連續第十三天請客了,從前大家都歡呼雀躍,但現在卻有人道,“哎,南禾,我今天不行,我一個朋友有事,我得過去一趟。”
另一個道,“你們去玩吧,我最近可能酒喝太多了,整個人都不大清醒。”
“我媽說最近都看不到我,想我了,我都答應她,今天晚上回去看她了。”
一個個的藉口繁多,沈南禾看着小風道,“你呢?”
小風尷尬的道,“我妹昨天回來了,嚷着讓我早點回去,陪她去吃宵夜呢。”
沈南禾道,“回去吃幹嘛啊?叫出來啊,我還能差你妹的一份飯錢啊?”
小風下意識的道,“不行,我媽看我妹看的挺嚴的,不許她晚上在外面玩的。”
小風說的無心,沈南禾眼神卻微變。
是啊,好人家的孩子,誰不是天天守着看着的,怎麼會讓一個小姑娘,大半夜的往外跑呢?更何況是湊合在一羣男人堆裡面。
正在沈南禾兀自發呆的時候,只覺得一條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沈南禾還沒等反應過來,就看到一條長腿,從自己身邊伸出去,一腳踹在了對面小風的屁股上。
連博皺眉道,“不玩趕緊走,快快快,消失在我眼前!”
小風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本想給沈南禾解釋來着,但是奈何連博在身邊,他只能點頭哈腰的快步跑開。
連博朝着剩下的一衆人道,“今晚都趕緊回家睡覺去吧!”
說罷,連博攬着沈南禾往一邊走去,路上,他出聲道,“南禾,別聽這幫混小子嚇說,一個個的,就是給他們慣得,以前說出去吃一頓宵夜,他們都樂的睡不着覺,現在成天請他們出去吃喝玩樂,他們倒是不能享受了,走,我跟朝揚陪你出去玩,你想去哪?”
沈南禾臉上的表情,不能說是生氣,但也有些失落,她忽然側頭看向連博,然後出聲道,“連博,你說我是不是那種沒人管的孩子啊?”
連博先是臉色一變,隨即出聲道,“哪有,嗐,你不懂,窮人家的孩子吧,總是看的緊,因爲沒見過什麼世面,怕出去讓人給騙了,像你們這樣的,從小在國外長大的,什麼沒見過?一般人也騙不了你們,所以你們在外面玩什麼的,家裡也放心。”
沈南禾道,“我倒是希望自己不是生在江家了……”
沈南禾的聲音有些低,連博沒打聽清楚,只以爲沈南禾是有些落寞,他攬着她的肩膀,故意大咧咧的道,“怕什麼啊,你不是還有我跟朝揚呢嘛,我們三個……”
連博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到陳朝揚迎面走來,他出聲道,“連博,我家裡面有點事,要先回去一趟。”
別人有可能是找藉口,但是陳朝揚不會,所以連博下意識的問道,“怎麼了?”
陳朝揚微微皺眉,然後道,“是我妹妹,我媽剛纔打電話給我說,好像是我妹妹在學校那邊出了什麼事情,要我趕緊回去一趟。”
連博聞言,不由得也沉下臉,開口道,“具體什麼事啊?你妹沒事吧?”
沈南禾對連博道,“先別問了,你趕緊跟朝揚過去看看吧。”
連博側頭對沈南禾道,“那你呢?”
沈南禾笑着聳肩,“我沒事啊,我回家好了,好久沒回去了。”
連博道,“那你真的趕緊回家啊,晚上給我電話,我先跟朝揚去一趟。”
沈南禾點頭,然後看着陳朝揚跟連博一起離開。
不過是十幾分鐘的時間,偌大的一片賽場,幾乎就沒有人了,燈光一關,霎時一片黑暗,就像是死亡一般的寂靜。
沈南禾害怕自己一個人,所以她敢在所有人都走之前,就開車離開了。
車子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穿梭,沈南禾忽然發現,原來沒有人陪伴的時候,錢是沒有辦法填補這份空虛的,她開着上百萬的豪車,包裡面的金卡,銀卡,信用卡,可以透支的額度是多少,她自己都不知道。
路邊的路燈和霓虹,映照着沈南禾那張絕美的面孔,沈南禾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單,她要去哪裡?跟誰?喧囂背後,誰能知道她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車子不知道開了多久,最後停下的時候,是在一間很出名的會員制會所門前,沈南禾下車,脣角輕輕地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看來最後可以讓她短暫消磨的地方,無外乎的還是這種燈紅酒綠的場所。
邁步走進去,一樓處是夜店,昏暗的燈光霎時模糊了所有人的面孔,沈南禾的心莫名的有些平靜感。
這裡不像是中環夜店那樣,什麼人都有,所以她不必擔心在哪兒都能遇見搭訕的人。
徑自走到吧檯前面,沈南禾坐在高腳椅上,對着裡面的調酒師道,“一杯‘烈焰’。”
調酒師應聲,然後開始給沈南禾調酒,不多時,一杯擁有着兩種顏色的酒,就被放到了沈南禾面前。
冰藍色和火紅色的搭配,就像是冰火兩重天,但卻奇異的融合在一個酒杯之中。
高濃度的伏特加,是俄羅斯人的最愛,因爲喝下去的感覺,辣到近乎痛,痛可以給人帶來莫名的快感。
沈南禾之前來過這裡,跟Nick來過,跟阮小天他們來過,也跟江祁沅來過……
這種調配酒,還是江祁沅喝得時候,被沈南禾看到,所以她才喜歡喝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沈南禾戀上了江祁沅喜歡的一切東西,哪怕是從前她最最害怕的爬行動物。
以前沈南禾不理解爲什麼要有愛屋及烏這個詞,因爲她覺得,誰喜歡誰,就單純的喜歡就好了,爲什麼要連對方喜歡的人或者東西,也一併喜歡了呢?
但是自從沈南禾愛上江祁沅,她才真正的發現,原來她認爲的那些是矯揉造作的話,現在證明,都是事出有因的。
粉色的脣瓣貼着酒杯的杯口,沈南禾輕輕地仰頭,舌尖嚐到液體的瞬間,一股濃濃的伏特加味道,裹着說不上是極冷還是極熱的感覺,就這樣一股腦的朝着沈南禾襲來,順着她的舌尖,很快的蔓延到整個大腦。
耳邊響起的,是曲調曖昧而緩慢的音樂,沈南禾微眯着視線,清醒的灌下了一大杯的調配酒。
將空酒杯推到調酒師面前,沈南禾出聲道,“給我調幾杯你們這邊最烈的酒。”
調酒師見沈南禾一副被情所傷的模樣,他一邊給她調酒,一邊淡笑着道,“難過的時候,越是喝酒,就越是覺得自己很可憐,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沈南禾眼睛看着別處,聞言,她輕輕地點頭,豈止是可憐,簡直就是可憐到極處了。
調酒師又道,“我新研製了一杯酒,還沒有取名字,給你試看看?”
沈南禾點頭,“好。”
現在只要是酒,只要能填補她心中的空虛,她什麼都能接受。
不多時,調酒師就把一杯色彩絢爛到極致的酒杯,推到了沈南禾面前,沈南禾略微有些吃驚的看着杯中,似是凝固住的絢爛,一般的雞尾酒,頂多也就是五六種顏色,那已經算是極限了,但是這一杯中,沈南禾已經分不清到底有多少種顏色了,她只覺得像是從萬花筒中看到的景色。
調酒師道,“第一次給客人喝這個,你嚐嚐看,也給我點意見。”
沈南禾拿起酒杯,輕押了一口,調酒師道,“怎麼樣?”
沈南禾道,“酸酸的。”
調酒師又道,“再嚐嚐。”
沈南禾又喝了一口,然後微微瞪大眼睛,看着他道,“又有點甜欸。”
調酒師淡笑不語,沈南禾一次次的嘗試,卻發現每一次的味道都不同,喝完了一整杯,她微微皺眉,莫名的眼眶有些發紅,那感覺,就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調酒師道,“十三種酒,都是烈酒,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一定是失戀了,我也是,我們談了七年的戀愛,我房子都裝修完了,她告訴我,她在法國要嫁人了,告訴我不要想她,就當她出意外死了。”
沈南禾的胃裡面火燒火燎,這就是烈酒的作用力,擡眼看着吧檯裡面的男人,兩人之前素未謀面,卻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沈南禾紅脣輕啓,出聲道,“七情六慾……給這杯酒叫這個名字吧。”
許是沈南禾心中有感而發,她腦中就是竄出這樣的字眼。
男人點點頭,出聲回道,“好啊,就叫這個名字,以後這杯酒,就專供你我這樣的被情所傷的人喝了,一般人我還不給呢。”
沈南禾淡笑,然後道,“我去下洗手間,你再給我來一杯。”
沈南禾邁步下了高腳椅,邁步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路徑一個昏暗的走廊,沈南禾離着幾米遠,就看到對面走過來一對勾肩搭背的男女,沈南禾本是沒有在意,但卻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道,“成少,你真的捧我做女一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