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帶我私奔嗎?”
沈南禾看着江祁沅,臉上的表情,已經模糊了吃驚和哭笑不得。
江祁沅面色冷峻的道,“是,我要帶你私奔,我們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
沈南禾打斷江祁沅,出聲道,“爲什麼要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江祁沅聞言,沉默半晌,然後聲音中帶着無力跟逃避的口吻,很低的道,“我怕你心裡面會不舒服……”
沈南禾下意識的露出嗤笑的表情,出聲道,“你是怕我心裡面會不舒服嗎?”
江祁沅面無表情的開着車,沒有回答。
沈南禾徑自道,“江祁沅,爲什麼你總是這樣?明明是你心裡面害怕的東西,你非要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加諸在我身上。四年前我就可以拋下一切,只要你一個點頭,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能挺過去,還怕別人的幾句流言蜚語了?但你是怎麼對我的?你又是怎麼對我說的?對,你說的對,不用我們自己作死,世人的目光跟口水就能戳死我們,現在我是真的明白了,你當初說的太對了,我是受不了別人的目光,那你呢?你就受的了了?四年前你受不了,如今你更受不了!你要是閒的無聊,這麼想找個人調侃的話,也請你不要找我,更不要用這樣的話題去調侃!”
因爲這樣……真的會讓她抓狂。
沈南禾說完這一番話之後,心底忽然說不上是憤怒還是酸澀,直讓她眼眶發紅,她倔強的攥緊拳頭,側頭看向窗外,窗外的車輛跟樹木,迅速的後移。
江祁沅的車開的很快,沈南禾說完之後,足足過去半分鐘,他這纔開口道,“我知道,你始終是恨我的。”
沈南禾冷笑着道,“你還真有自知之明。”
江祁沅道,“人都會犯錯,我也不能例外,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爲什麼你就不能重新給我一次機會呢?”
沈南禾沒有回頭,她徑自道,“機會?我當初給了你多少次的機會?哪怕是睡覺的時候點一下頭,我們都不可能是如今這個樣子!”
江祁沅的眉頭下意識的蹙起,不是憤怒,只是心疼。
沈南禾不能提起這樣的事情,一旦提起,她就氣的渾身發抖。
江祁沅道,“你不原諒我,生我的氣,證明你還在意我,既然你心裡面有我,爲什麼還要爲難你自己?這次換我求你,你點一次頭不就好了?”
沈南禾眼眶通紅,看着車外的人水馬龍,十秒之後,她輕聲回道,“讓我再跟你在一起,那纔是真的爲難自己……”
沈南禾話音落下,江祁沅漆黑如夜的瞳孔中,咻的浮現出一抹刺痛的神情。
他現在已經不能確定,沈南禾的話中,有幾分的氣話,還有幾分的真誠。
半晌,他開口道,“南禾,我們別再這樣了,我真的好累……”
沈南禾一直不肯放下過去,不肯原諒他,讓他好累;江守恆背地裡對他施加的壓力,讓他好累;沈南禾跟騰夜幕之間的曖昧不清,讓他好累;他真的疲憊到快要死去,哪怕只有一次,人生只有一次,讓他放縱一回,就算以後他要爲如今的選擇而付出代價,最起碼,短暫的,讓他心裡面舒服一次可不可以?
江祁沅的話中,帶着無限的無奈,甚至是無助。
沈南禾聽在耳中,一直懸在眼眶中的眼淚,終是止不住,流了下來,強忍着哽咽的聲音,她紅脣開啓,冷聲道,“我比你更累,因爲我付出的,遠比你付出的要多。”
停頓一下之後,沈南禾一咬牙,繼續道,“所以我不想再繼續了,愛你四年,我爲你傾盡所有,丟了臉,傷了心,沒了朋友,失了身,可是到頭來,我得到的,卻只是一張要遠走他鄉的飛機票……我自問愛到了自己的極限,愛到透支,已經沒有辦法再愛了。”
不是不愛,是沒有辦法再愛了。
江祁沅聞言,漂亮的眸子中,也是浮現出一層白色的水霧,修長的手指握着方向盤,指骨都在發白,可見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在強忍。
靜謐的車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到江祁沅的聲音道,“前面四年,是你愛的比較多,也是我欠你比較多,但是我願意用今後所有的時間,來彌補我當時對你的傷害。”
沈南禾流着眼淚,低聲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彌補的話……那就不要再糾纏我了,就算我們不能好聚,但是我依舊希望好散,就像你說過的那般,不能當情人,最起碼……我們還是親人,無論什麼時候見面,我還是可以叫你一聲小舅,這樣就夠了。”
心該有多痛,眼淚才能爭先恐後的從眼眶中涌出?
縱使沈南禾已經習慣了心痛的感覺,但是此時此刻,她依舊覺得好像是回到了幾年前,現實逼得她不得不承認,她終究是失去江祁沅了,雖然,她真的好像從未得到過。
江祁沅聽到沈南禾放棄的話語,他終是忍不住皺起眉頭,沉聲道,“可我不想跟你散!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如果江家容不下我們,我們就離開江家;如果香港容不下我們,我們就離開香港;世界這麼大,總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們安心過日子的,南禾,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這一次,我真的會很珍惜很珍惜的。”
沈南禾淚如雨下,這樣的畫面,這樣的話語,無數次的出現在她的夢境中,她也曾無數次的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甚至要去看心理醫生的地步。
跟江祁沅牽扯的這幾年裡面,沈南禾回首過往,快樂的事情,不少,但是傷心的事情,更多。
她曾不打麻藥去拆掉腿上的石膏,疼的快要昏厥過去,只爲記住江祁沅帶給她的屈辱;
她曾無數次的花樣百出,弄走江祁沅身邊的各路女友,只爲能夠獨佔他一人;
她曾使勁渾身解數,不要臉,不要自尊的求他愛她,只爲他能接受她傾盡一切的感情;
她曾跟好多種類型的男人交往,只爲江祁沅能夠多看她一眼,能激起他心底的爭奪欲;
沈南禾不語,只是在壓抑着哭聲。
江祁沅心底何嘗不難受?
當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從前他是怎麼對沈南禾的,如今現世報,他都要一一的體味過一回。
薄脣開啓,他出聲道,“南禾,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沈南禾閉上眼睛,眼淚從下睫毛中涌出,足足沉默幾分鐘有餘,她這次緩緩睜開眼睛,紅脣開啓,出聲回道,“不好。”
不好。
江祁沅聽到這兩個字,心底簡直不能用個咯噔一下去形容,他握緊了方向盤,因爲,他竟然在發抖。
沈南禾也不去看江祁沅,說完不好二字之後,她咕咚嚥了一口口水,壓下了滿心的酸澀,然後道,“從前選擇權不在我手上,是你選擇不要我的,如今……選擇權在我手裡,我……也不要你了。”
話音落下之後,沈南禾自己都忍不住哽咽起來。
太難受了,她想忍,但是忍不住。
江祁沅皺起眉頭,下意識的道,“南禾,你不要跟我賭氣……”
沈南禾搖着頭,她開口道,“我不會再跟你生氣了,從今往後,你的事情,再與我無關。”
江祁沅道,“你可以跟我發脾氣,但是不要說這樣的話,你知不知道,我也是有心的,我也會難受的!”
沈南禾攥緊拳頭,指甲戳進肉中,掌心的疼痛多少分散了她心中的疼痛,努力的平復情緒,半晌,沈南禾逐漸忍住眼淚,她擡起頭來,出聲道,“小舅……我沒有說氣話,我是真的打算放棄了。”
放棄兩個字,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做到的,尤其是在感情上面。
沈南禾這樣的人,從來都是愛的熾烈,那種感覺,就像是駕着一匹快馬,一直在奔馳,前方就是萬丈深淵,如果她不懸崖勒馬,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載着她的愛,一起粉身碎骨
沈南禾終究還是叫了江祁沅小舅,這個稱呼,她今年多大,就叫了多少年,曾經如此熟悉的稱呼,可如今聽來,卻是如此的諷刺。
江祁沅只覺得心痛,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顆眼淚。
沈南禾沒有去看江祁沅,所以她也沒有看到。
江祁沅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咻的飛馳出去,在沒有開窗的靜謐空間之中,沈南禾說完之後半晌,江祁沅這纔出聲回道,“不要說放棄,還不到我們放棄的時候……”
沈南禾道,“不是我們,是我自己,這一次,我要替我自己做一個選擇。”
江祁沅始終皺着眉頭,聞言,他沉聲反問道,“你所謂的選擇,就是要扔下我一個人嗎?”
沈南禾眉頭一蹙,三秒之後,出聲回道,“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整個江家,還有……莊陌桐。”
江祁沅以爲沈南禾在意的是這個,所以他下意識的道,“其實我跟莊陌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