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是最後的時間,而在這最後的時間裡,她的眼中心裡看到的、想着的都只有穆熙而已。
倒地後七星艱難的挪動着身體,她的視線模糊,因爲溢滿淚水,她哭不出聲音,彷彿她的哭聲就是對自己的嘲笑。
一點一點的向穆熙的身邊移動,身下蹭着越來越多的血,她不在乎,會死,她也不在乎,有一句話,她一定要問,一定要知道答案。
墨聆嫣看着,紅尊和零式,蘇鳳也在看着,而雷江卻在嘲笑着。
看着血泊中的穆熙,看着奄奄一息的穆熙,墨聆嫣雙腿一軟坐在地上,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沾染到從穆熙體內流出來的血,而她冰涼的雙手,卻沒能感覺到血液的溫度。
擡起雙手,看着手上沾到的血液,慢慢的在手中擴散,墨聆嫣本來發愣的雙眸開始顫抖,血沾染在她的手上,佔滿她的視線。
繼續看着鮮紅溫熱的血液,腦海中、雙眼前,卻閃過另外的畫面,看不清面容的臉,慟哭的畫面、聽不清的聲音、滿是鮮血的場景,耳邊似乎在迴響着某個聲音。
那是什麼?爲什麼她的腦海中會閃現那種模糊的畫面?聲音到底在說什麼?那張臉到底是誰?
她不知道一閃而現的畫面到底是什麼意思,卻本能的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訊息。
“聆嫣?”來到墨聆嫣身邊蹲下,紅尊的手搭在墨聆嫣的肩膀上,注視着她的雙眸有些許擔心。
感覺到身邊的聲音,感受到手掌心的溫度,墨聆嫣才從幻影中回過神,轉頭看着紅尊,她的眼神有些呆滯。
“穆熙……紅尊,怎麼辦?要趕快送去醫院,不然他會死的,紅尊,救救他吧。”焦急的抓着紅尊的衣服,看着穆熙閉上的雙眼,墨聆嫣有些驚慌。
“聆嫣……”紅尊拍拍墨聆嫣的背,然後看向穆熙,受傷的是要害,而且還是魔彈造成的傷害,生還率非常小。
“沒用的,他已經沒救了。”雷江起身走過來,掃一眼倒地的穆熙,風輕雲淡的說。
“閉嘴!”墨聆嫣憤怒的低吼着,接近痛恨的視線怒視着雷江。
“爲什麼?”七星抓住穆熙的手臂,流着淚,帶着絕望,問着這個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人,她這一生都想不明白的問題。“爲什麼你這麼討厭我?我爲了你,連主人都可以背叛,爲什麼你的眼中始終沒有我的存在?”用力的抓着穆熙的衣服,七星的聲音中帶着質問。
“如果你沒有濃妝豔抹,我們或許可以成爲朋友。”睜開沒有力氣的眼睛,穆熙看着七星,嘴邊帶着淡笑。
那是不能被稱爲理由的理由,既然是在最後了,穆熙也不想再繼續無視七星。
其實不喜歡的理由和討厭的理由都一樣,都因爲不需要理由。
“……什麼啊,這種理由……”簡直就是在敷衍她一樣。“如果我沒有濃妝豔抹,你會不會給我一個機會?”七星無力的笑着,聲音越來越微弱。
也許她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最起碼在這最後的時間裡,讓她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
“不會。”穆熙的聲音微弱,卻也堅定果斷。
穆熙是絕對不會說謊的人,就算實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也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情。
而且,就算說了會,也只是一種侮辱的欺騙而已,穆熙不會給任何人那種無聊的幻影,更不想欺騙自己。
“哈哈……”七星帶着悲傷和開懷笑着,眼淚流的不停,難以停止。“你這人就是這樣,越是到關鍵的時候,越是會用實話來傷人。”不過這樣也好,七星喜歡穆熙的毒舌。
真心選擇的話,七星寧願選擇聽實話,也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被欺騙,她認識的穆熙就是這樣的男人,直接的殘忍,所以她纔會鍾情於穆熙。
“你知道嗎?不管你多麼討厭我,你管你如何對待我,我都沒有會後果愛上你。”七星微笑着流着淚,帶着些許的遺憾和心痛,手緊抓着穆熙的手臂,慢慢的鬆開,慢慢的滑落……
最後閉上她的雙眼,耳朵再聽不到任何聲音,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會令她傷心憤怒的情緒,這世間的一切煩惱都在遠離她。
對七星來說,死或許是最好的解脫,她是雷江的部下,一身都在雷江的掌控之下,就算她愛上了,拼命了,最後也一樣什麼都得不到。
可謂是悲哀的一生,掙扎那麼無力,而七星卻沒放棄過掙扎,只是終究抵不過命運。
墨聆嫣看着失去意識的七星眉間緊鎖,她確實討厭七星,理由只因爲七星總是針對她,不過即便討厭,墨聆嫣也沒有想過讓七星死,就算她死了,墨聆嫣的心裡也不會好受。
而且在墨聆嫣的認知中,她不認爲死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死了只會把一堆的問題,留給活着的人罷了。
很明顯七星在一心求死,而她卻不知道,自己距離死亡還有一些距離。
感覺到七星的手放開自己,穆熙以爲七星死了,他微閉着雙眼,流露出一絲心痛,縱使他不喜歡七星,卻也不是冷酷無情的人,更何況七星多年來一直在他身邊,多多少少都會有感覺。
“爲什麼要救我?”墨聆嫣無法理解,一個綁架她的人,一個沒有什麼關係的人,到底爲了什麼要救她?明明沒有任何理由。
“誰知道呢……”穆熙笑着,笑的意義不明,笑的意味深長。
“這還用問嗎!都是因爲他喜歡你,纔會得到現在的結果!”六零悲傷又憤怒的吼着,他也曾想過穆熙會栽在墨聆嫣的手裡,卻沒有想到會連性命也賠上。
墨聆嫣一愣,她一直認爲那是無稽之談,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看着六零的神情,這似乎是不得不相信的事實。
聽着六零的話,紅尊基本沒有反應,不管穆熙是不是喜歡墨聆嫣,都註定穆熙無法對他構成任何威脅。
而且從穆熙救了墨聆嫣的角度上來講,紅尊很感謝穆熙。
“怎麼可能,不要亂說……”穆熙無力的苦笑着。“不要誤會,墨聆嫣,我救你什麼都不爲,沒什麼特殊的理由。”他不願承認,是不想讓自己更加悲哀,他堂堂魔界貴族貴公子,卻因爲人類女人而洛倫至此,這對穆熙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而穆熙明知道這是恥辱,卻沒辦法讓自己停下來,着了魔大概就是如此吧。
墨聆嫣沒說什麼,這時候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管穆熙是不是如六零所說,墨聆嫣都不知道該對這樣身份的人說什麼,他們的立場明明不同,而穆熙卻偏偏做了嚴重違背立場的行爲。
不想死,這樣強烈的心情一直都在穆熙的心中吶喊,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着,還能不能再爲父親報仇。
“只是在死之前,我有件事想拜託你,算是還我救你的人情吧。”穆熙抓緊墨聆嫣,在這世上,他還有未了的心願。
“什麼?”救命之恩,無以爲報,這和穆熙是什麼人沒有任何關係。“說吧,只要我做的到,就一定會盡全力。”墨聆嫣急切的問。
“格斯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那孩子,拜託了。”這世界上格斯肯跟隨的人也就只有墨聆嫣,所以他只能拜託她。
“好,我答應你。”墨聆嫣毫不猶豫的答應,這件事就算穆熙不說,墨聆嫣也會照顧格斯到最後。
墨聆嫣不知道臨死之前是什麼感覺,但是她卻感覺的到,穆熙的神情中,流露着想要活下去的感情,但是他卻那麼無力。
“還有,我的父親,殺害父親的兇手……一定要找出來……”再無力睜開眼睛,其實,他連聲音都很難發出,只是因爲心有未了之事,最後一口氣勉強保住。
“我知道,不要再說了,會沒事的,你不會死的。”墨聆嫣咬着牙搖搖頭,穆熙的願望她可以接受,同時也不會讓穆熙就這樣死去。“紅尊很厲害的,無所不能的,一定會救你的,別放棄。”此時此刻墨聆嫣什麼都沒想,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讓穆熙活下去而已。
“不放棄就能不死嗎?”穆熙閉着眼睛問着。
“至少會有希望啊,喂!振作點啊,你做了那麼多壞事,不能這麼便宜就讓你死了,喂!穆熙,你堂堂一魔界貴族,能不能有點骨氣。”墨聆嫣抓着穆熙的衣服,不斷的用力的搖晃着,爲了讓穆熙保持活下去的意念,她不惜出言激怒穆熙。
聽着墨聆嫣的聲音,漸漸有些模糊起來,不過穆熙知道,墨聆嫣希望他能活下來,不是爲了贖罪,也不是爲了承擔責任,僅僅是因爲想要他活着而已。
“雷江,這樣一來我們的交易就不得不停止了。”微弱的視線看向雷江,穆熙冷笑着,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爲生意失敗而高興。
雷江剛要開口說着什麼,那時穆熙已經閉上雙眼,意識徹底沉睡,和七星一起躺在冰冷的血泊之中。
看着閉上眼睛的穆熙,墨聆嫣緊閉着雙眼,握緊支撐在地上的雙拳,她不敢去確認穆熙是不是還有心跳,因爲她害怕穆熙會死。
對穆熙,墨聆嫣並沒有絲毫的感情,充其量是認識的人而已,然而這樣的人卻爲了救她而捨身忘我,她何德何能讓他人爲自己付出生命,她承受不了,承受不起。
“放心吧,聆嫣,他還沒有死。”紅尊蹲下摸了摸穆熙的頸動脈,雖然微弱,但依舊完好的跳動着。“不過魔彈造成的傷,如果無法馬上接受治療,將必死無疑。”
“將死之人而已,何必這麼在意。”雷江搖搖頭,在他的眼中,不管墨聆嫣還是紅尊,他們的行爲都是如此天真。
“你說什麼?混蛋。”墨聆嫣聞言快速站起身,大步走到雷江面前狠狠瞪着他。“雷江,你把生命當做什麼了?生命不是你的玩具,你沒有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
她這番話指的不僅僅是穆熙和七星,還有被他害死的全族人。
“如果你肯把知道的說出來,也許就不會是現在這種情況了。”雷江輕笑着,他如果在乎那些的話,他當初根本不可能動手。“我出來已經很久了,差不多該回去了。”望一眼窗外,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雷江流露出一種似乎在等待時間的模樣,宛如時間一到他就會蒸發一般。
聽到雷江的話,紅尊立刻提高警惕,他在提防的不是雷江,而是羅浮。
羅浮雖然始終沒出現,也沒有感覺到他的氣息,但紅尊知道,羅浮一定會摻和其中,一定會有所動作。
轟的震天巨響由室外產生,一輛車突然發生大爆炸,濃重的黑煙帶着微微強烈的震動感。
室內的窗戶,酒杯等等都在隨着爆炸震動着,濃重的煙霧,通過敞開的窗戶和門進去室內。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爆炸吸引時,不斷的將小型炸彈進入室內,而且這些炸彈都不是一般炸彈,而是混雜着惡魔靈魂的炸彈。
但這些炸彈都是用低級惡魔靈魂製成,對惡魔造成的傷害並不會很嚴重,所以這些炸彈的目的不是爲對紅尊他們造成傷害,而是爲了營救雷江。
小型炸彈一出現,所有人遠離趴下,而紅尊更是在第一時間將墨聆嫣護在自己的身下。
炸彈接連爆炸,室內的迴響聲劇烈,濃煙越來越濃,視野完全被阻礙,趴下後雙手抱頭,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
在所有的突發狀況中,雷江都是一臉笑意的現在原地,未動一下。
“遭了……”在保護墨聆嫣的瞬間,紅尊清楚感覺到羅浮的氣息。“小心點,羅浮在附近。”在提醒衆人的同時,紅尊也起身撿起掉落在地面上的槍。
在煙塵瀰漫的空間裡,能見度極低的情況下,紅尊鎖定雷江,乾脆的扣下扳機,子彈劃破空氣飛馳而去,成功的穿透煙霧射中目標。
而在命中目標時,目標也伴隨着難以散去的厭惡消失。
在連續的幾秒鐘間,爆炸聲漸漸消失,周圍寂靜的異常。
很明顯雷江已經藉助爆炸的混亂,以及羅浮的協助,成功的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