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衣老人仰起臉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能支持這久時間,很出我的意外,孩子們,你們夠聰明,但也夠運氣。”
容哥兒突然籲一口氣,道:“晚輩經過一陣調息,已經可以行動了。”
黃衣老人站起身子,道:“此刻,我們要爭取時間,很多事,待咱們離開此地之後,再行告訴你們不遲。”
江煙霞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這次測驗得大過殘醋,如不是那夏滇想出用火攻熔這鐵塔的辦法,老前輩縱然可以看到我被人殺死,也是不會救援了。”
黃衣老人突然伸手在身後一按,響起一陣輕微軋軋之聲,片刻問,裂現一座兩尺見方的洞口,向下通去。口中說道:“老夫此刻也無法說出是否會現身去救援你們。”
江煙霞道:“照晚輩推判是絕然不會,你看他臉上被那張超長劍劃破,但卻毫無反應。”
黃衣老人冷肅地說道:“咱們可以動身了。”當先爬入洞中,向前行。這石洞好矮,必須要爬行才成。容哥兒居中,江煙霞斷後,蛇行而進。只覺一陣溼黴之氣,撲鼻而來,顯然,這條秘道中已久年無人行走。爬行約了二十餘丈,石洞漸高,已勉可站起行走,那石洞也由低向高處展延。
江煙霞低聲說道:“老前輩,這石道可是通向一座山峰?”
黃衣老人道:“一座古堡之中。”
江煙霞道:“那古堡可在這主峰北面?”
黃衣老人道:“你很熟悉?”
江煙霞道:“晚輩被強迫作了一天君主,曾在那古堡之中,住過數日之久。”
黃衣老人黯然嘆息一聲,道:“老夫對他們恩遇有加,只望他們能代我在江湖之上行道,卻不想他們竟然爲惡武林,唉!想不到老夫一生所爲,回想起來盡是壞事。”
江煙霞心中暗道:“聽他口氣,昔年他在武林之中,定然也是一位大魔頭,爲惡極多,忽然向善,想借人之手,代他行道,以贖前衍,卻不料用人不當,製造了更多的罪惡。”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老前輩以前也常在江湖上走動嗎?”
黃衣老人長嘆一口氣,道:“不錯……”回顧容哥兒一眼,接道:“老夫初見他之時,心中大爲擔心,但現在好了。”
饒是江煙霞聰明絕倫,也被這幾句話,說得莫名其妙,皺皺眉頭,道:“老前輩這話是何用意?”
黃衣老人道:“自古以來,紅顏薄命,那是因爲他生的大美了,覬覦之人過多,如是君子人物,求之不得,至多是鬱郁於心,與人無涉;但如是小人之輩,必將千方百計,不擇手段,設法達到心願,紅顏薄命者,種因於斯。但如是男人生的太美了,也將一樣地惹出麻煩,情海翻波,平常之人,影響不大,是武林高手,造成之害,那就無法算計了……”長長地嘆一口氣,接道:“老夫初見他時,只見他生的過美,雖然生性忠厚,但江湖陷餅大多,也叫他防不勝防,一失足即成恨事,如今他臉上被人割了一劍,破壞了他的美貌,實在是姑娘之福,也是天下之福了。”
江煙霞若有所悟地啊了一聲,忖道:“這話倒是不錯,我配容郎,內心中總一種不安之感,以他之美,實是深閨少女,夢寐以求的情郎,以我的定力,相處數日,也不禁怦然心動,就算他不惹人,但人就愛他,此後,難免要引起甚多紛爭,此刻,他容貌被破,是我之福,這句話想來是不錯。”
但見那黃衣老人,輕輕一拂容哥兒包在臉上的白紗道:“孩子,希望你不把容貌殘破一事,放在心上,須知咱們男子漢大丈夫,要立千秋大業,博萬世之名,不能計較那容貌的美醜……”容哥兒道:“這個晚輩知道。”
黃衣老人道:“你明白就好了。”江煙霞只覺這黃衣老人對待容哥兒有着特別親切之感,心中大是奇怪。
談話之間行到了一處特別狹窄的地方,那地方狹窄得只可容一個人側身而過。黃衣老人突然停下腳步,目光投注在江煙霞的身上,道:“孩子,好人可以變壞,壞人是否能夠變好呢?”
江煙霞道:“這個,要看那些人,有沒有自省的時間。”黃衣老人微微一笑,道:
“他們有,而且有很多自省的時間。”語聲頓了一頓道:“他們如若不是已醒悟昔年之錯,定然是滿懷恨意,對我們而言,都有幫助。”
江煙霞和容哥兒都不知他說話的用意,瞪着眼睛無法接得上口。只聽黃衣老人自言自語地說道:“放了他們吧!雖然這些人,都是些混世魔頭。”他自言自語,雙手卻在壁間不停的摸索。江煙霞、容哥兒都不知他要找什麼,但卻未出手阻止。
大約過了有頓飯工夫之久,突然那黃衣老人用力一拉,在壁問拉開一個孔洞,又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探入孔洞之中,一陣斬刺。片刻之後,山壁間,突然響起了隆隆之聲,似乎是很多件物品,從山壁空隙向,跌落了下去。
江煙霞低聲問道:“老前輩破壞了這石府中的機關?”
黃衣老人道:“不錯,你這女娃兒果然聰明……”語聲頓了一頓,接道:“管制這石府機關的,共有兩處在我住的大殿之中,另一處就在此地。”
江煙霞道:“老前輩把兩處機關,全都破壞了嗎?”
黃衣老人道:“不錯,這兩處機關,破壞之後,關在這地下石宮的魔頭,大都可脫出拘禁。”
江煙霞微微一笑,道:“這些人被囚禁了很多年月,心中滿腹怨恨,見着張超、夏淇之後,勢必要拼個你死我活。”
黃衣老人淡淡一笑,道:“你好像知道很多事。”
江煙霞道:“此中道理,淺顯易見,算不得什麼重大之事。”
黃衣老人不再多言,側身向前行去。容哥兒、江煙霞緊隨身後而行。過了那一段狹窄的地方,形勢又漸開闊。只聽砰然震動之聲,由石壁之上傳了過來。
江煙霞附耳於石壁上聽去,果然聽到一個輕微的聲音,傳人耳際,道:“江兄,先助兄弟解開身上枷鎖如何?”
另一個蒼勁的聲音應道:“我瞧,這是你先幫我解開……”
只見一隻手伸了過來,抓住了江煙霞,道:“咱們得快些走了。”
江煙霞擡頭看去,只見抓住自己右腕的,正是那黃衣老人。只好舉步向前行去,一面問道:“老前輩,這石壁之內關着人是嗎?”
黃衣老人道:“不錯,你聽到他們談話了?”
江煙霞道:“兩句,堅石隔音,聽得不很清楚。”
黃衣老人道:“咱們必須得快些出去,堵死這座石門。”
江煙霞道:“爲什麼?”
黃衣老人道:“因爲,那些被囚之人,可能跟在咱們身後。”一面答話,一面放步向前行去。三人又行六七丈,眼前突然現出僅可容一人行走的石級。
黃衣老人低聲說道:“到了,你們先停在這裡,老夫先開機關。”緩步向上行去。
江煙霞低聲道:“可惜令堂和俞若仙,都陷身在這石府中,咱們卻無能相救。”
容哥兒道:“不論那容夫人是否我親生的母親,但她對我有很深的養育之恩,我不能棄她不顧,你先走吧!我要回頭去找找她。”
江煙霞道:“你傷勢很重,如何能留下。還是先行上去,看看武林形勢,咱們知道了這條密徑,隨時可以重入石府。”
談話之間,瞥見天光透入。耳際間響起那黃衣老人的聲音,道:“決些上來。”喝聲中,黃衣老人已然當先躍了出去。
江煙霞一手抓到容哥兒,道:“容郎,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上去吧。”口中婉轉陳詞,人卻拖着容哥兒,直登石級。
容哥兒的心中暗道:“這話說的不錯,我如留此,只怕也無能救助他們脫險,也只有暫離險地,養好傷勢,再作計較了。”忖思之間,人已被江煙霞拖出了石洞。
擡頭看陽光普照,正是中午時分。那黃衣老人長長吁一口氣,道:“老夫已二十年未見陽光了。”
江煙霞目光轉動,只見這出口處僻在一塊大石之後,下臨懸崖,地域十分隱秘。只聽那黃衣老人說道:“兩位快些躍上巨石。”
江煙霞道:“容郎,咱們一起上去。”也不等容哥兒答話,挽着容哥兒的手臂,飛躍而登上巨石。
兩人剛剛登上巨石,突然發覺着足下巨石不穩,開始劇烈搖動。江煙霞低聲道:
“快走。”右手一伸,摟在容哥兒腰間,並肩而起,飛落到八尺開外。但聞一聲隆隆大震,那巨石突然間倒塌下去。
塵土飛揚中,一條人影,疾飛而起,落在兩人的身前。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那人正是那黃衣老人。
江煙霞道:“老前輩,你封閉了那座石洞……”
只聽那黃衣老人右手一揮,一股勁風,呼的一聲,捲了過去。同時,耳際問,響起那黃衣老人的聲音,道:“快伏在地上。”江煙霞、容哥兒已知他武功高強,實非自己能及,聞聲伏下身子。
轉目看出,只見數縷銀線,掠頂而過。敢情,已有人施放暗器,向幾人襲擊。江煙霞凝目望去,不見有施放暗器之人。心中大感奇怪,低聲說道:“老前輩,這暗器從何處射來?”
黃衣老人道:“那片片突起的石巖之後。”
江煙霞凝目望去,那石巖距自己停身之處,少說也有二丈多遠,想想剛纔那掠頂而過的數縷銀線,不禁心頭駭然,當下說道:“老前輩,剛纔那暗器是很細的銀針嗎?”
黃衣老人道:“不錯。”
江煙霞道:“那人隱身在石巖之後,能夠憑腕力,把幾枚銀針,打得如此之遠,武功實是驚人了。”
黃衣老人道:“不是用腕力打出暗器。”
江煙霞道:“不是用腕力,那是用機關打出的暗器了?”
黃衣老人道:“不錯,那是一種特殊的機簧裝制的暗器,由老夫設計,一個巧手的銑工,費時三年制成,老夫取名叫作奪魂神簡,每一筒,可藏淬毒鋼針二十四支,因爲用強力機簧彈出,可及五丈右右,可一支一支發射,也可以二十四支一起打出……”
江煙霞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之意,咱們無法越渡那座石巖後的防守之人?”
黃衣老人沉思了一陣,道:“你們適才瞧出那針由那石巖後哪一個方位打出?”
江煙霞道:“東面巖角之後。”
黃衣老人道:“沒有錯嗎?”
江煙霞道:“不會錯。”
黃衣老人道:“試試咱們的運氣了。”
江煙霞、容哥兒都聽得心中不大明白,暗道:“不知要碰什麼運氣了。”
只見那黃衣老人探手從懷中摸出了四枚蝙蝠鏢,道:“在暗器一道,有一種最高的手法,叫作迴旋手法,昔年老夫對此;直研究甚深,也極精純,只是已經近二十年沒有用過了,不知是否還能甩出那股巧力……”口裡說話,暗中卻提真氣,一揚手,兩枚編幅嫖破空發出,分由兩個方位,飛向那石巖。容哥兒和江煙霞,都不自覺地搐起頭來,看那兩枚蝙蝠鏢的變化。只見那兩枚飛嫖,飛在岩石上面之後,突然打出兩個旋轉,直向岩石下面飛去。
容哥兒暗暗讚道:“好手法!”
但見黃衣老人左手揚動,又是兩枚編幅嫖脫手飛出。這兩枚騙幅鏢出手的勢道,更爲奇怪,只見兩枚編幅嫖分由兩個方向,飛到兩丈之外,來個大轉彎,齊齊折向那石巖之後。
江煙霞細看那兩枚蝙蝠鏢的去向,果然都是指向石巖東面一角,公中暗暗驚駭,忖道:“一個人的暗器手法,到此境界,實是不可思議了。”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
“老前輩的暗器手法如此精奇,實是罕聞罕見的事了。”
黃衣老人道:“你們守候此地……”也不待兩人答活,縱身而起,一躍兩丈多遠。
他輕功絕佳,兩個飛躍,已到了石巖之上,人未落地,右手劈出一掌。強烈的掌風,帶起了一陣呼嘯之聲。隨着那劈出的掌勢,黃衣老人整個身軀,落於巨巖之後。
江煙霞和容哥兒,雖未涉險,但內心之中的緊張,卻是比自身涉險更厲害。兩個人圓睜着四隻眼睛,望着那石巖出神。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只見人影一閃,一個身着黑衣,黑紗包臉的大漢,突然出現在那巨石之上,對着兩人招手,道:“你們兩個快過來。”
容哥兒、江煙霞看那黃衣老人忽然間變成一個黑衣大漢,心中既是驚奇,又是害怕,但聽那人的聲音,十分熟悉,分明是那黃衣老人的口氣,兩人相互望了一眼,齊步向前行去。兩人行到那石巖前面低聲道:“是老前輩嗎?”
那黑衣人道:“正是老夫,老夫這身黃衣太過刺眼,只好換着一身黑衣了。”
江煙霞道:“何人使用奪魂神筒?”
黑衣人道:“一個年輕人,他不知老夫那蝙蝠鏢內暗藏機關,中毒針而死。”
容哥兒道:“老前輩換上了他的衣服?”
黑衣人道:“不錯,不過,老大額下白髯蒼蒼,不得不用黑紗包起了。”
容哥兒道:“老前輩是否已取回了奪魂筒?
黑衣人道:“取回了。”
容哥兒道:“可否給晚輩們見識見識?”
黑衣人道:“不但讓你見識還要教你使用,快上來,老夫告訴你施用之法。”
語聲未落,突聞金風破空,數點寒星疾射而來。那黑衣老人袍袖一拂,一股勁風飛起,一擋飛來暗器,牽着容哥兒一隻手,放腿向前疾奔而去。江煙霞急起直追,放步趕去。
兩側的埋伏甚多,暗器紛紛而至。那黑衣人左手牽着容哥兒,右手長劍飛舞,但見白芒閃轉如輪,近身暗器,盡爲擊落。江煙霞雖然也揮舞着長劍,擊打射來暗器;但比起黑衣人,卻不可同日而語。
那紛飛而來的暗器,有如驟雨涌至,而且那暗器又十分博雜,有飛鏢、袖箭、毒針、毒釘、以及力道強大的鐵旦等無所不包。江煙霞憑一股豪壯之氣,向前奔行了四五丈,已被那綿連不絕的暗器困住,難再越雷池一步。這時,她心中才明白,自己武功和那黑衣老人之間,有着一段很大的距離。就在江煙霞被暗器所困,寸步難移時,黑衣人卻已帶着容哥兒,衝到古堡門前。
黑衣人右手長劍一揮,劈在那古堡門上。只聽啪啪兩聲,黑衣人手中長劍,一折二截,跌落地上。但那緊閉的鐵門,也同時大開。但見寒光一閃,一柄單刀,迎面劈下。
黑衣人動作快速,右手一揚,掌勢劈出。那劈出單刀,還未近兩人之身,執刀人已經悶哼一聲,跌了下去。原來,被那黑衣人一記劈空掌力,擊中前胸,打得口吐鮮血而亡。
黑衣人放開容哥兒,雙掌連連劈出。掌風過處,屍體紛紛栽倒。容哥兒眼看他每出一掌,就必要傷人,心中大爲驚駭,一個人武功練到這等出神人化之境,實也非易了。
只見那黑衣人,舉步登上古堡頂峰,片刻之後,重又行了下來,說道:“樓上之敵,已全部肅清,你借重這奪魂筒之力,守此古堡,足可應付了。”
容哥兒道:“那位江姑娘,此刻正陷危境,有勞老前輩救她到此。”
黑衣人點點頭,伏身從地上撿起一柄單刀,縱身而出,手中單刀揮舞,開道而行。
江煙霞得那黑衣人開道,威脅大減,緊隨身後,行入古堡。
江煙霞長長吁一口氣,還劍入鞘,道:“老前輩的武功高強,罕聞罕見,必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高人,不知可否以真名見告?”
黑衣人道:“這樣吧!你們叫我龍伯伯吧!老夫年過古稀,你們稱叫一聲龍伯伯,那也是應該的事。”
容哥兒道:“龍伯伯,那是你的化名了?”
龍伯伯道:“自然,那不是老夫的名字,但有一天,老夫會告訴你們我的真實姓名。
也許,那時你們很鄙視老夫,但此刻老夫不希望你們對老夫心存並蒂,只好暫用代名了……”語聲頓了一頓,道:“如是你們覺得委屈,叫我一聲龍老丈也好。”江煙霞道:“既然如此,我們只有從命了。”
龍老丈道:“此刻,咱們只有盡其在我了,能否挽救這次大劫那要看天命如何。”
臉色一整,接道:“你們兩個,暫時守住這座古堡,憑仗奪魂神簡的威力,當不致有何困難……”
容哥兒道:“龍伯伯呢?”
龍老丈道:“老夫設法混入敵人之中瞧瞧,選一些可用之材,今夜三更之前,不論情形如何,老夫都將回此古堡,和你們相見。”
容哥兒道:“我等恭候大駕。”
龍老丈道:“孩子們,多多小心,老夫去了。”縱身一躍,人已到四丈開外。
江煙霞望着那老人遠去背影呆呆出神,有如木雕泥塑。容哥兒輕輕咳了一聲,道:
“賢妻在想什麼?”
江煙霞道:“我在想他的身份。”
容哥兒道:“你是說龍老丈?”
江煙霞道:“不錯,聽他口氣,似是改邪歸正之人,以他高強的一武功,只有一個人有此能耐,因爲武功到他那種境界,不但是苦練而成,而且必有其他人所難及的天賦。”
容哥兒道:“你在懷疑他是什麼人?”
江煙霞道:“如若要賤妄作一個大膽的假設,那人可能是鄧玉龍。”
容哥兒道:“鄧玉龍?”
江煙霞道:“是的,賤妾有這樣的想法,因爲,除了鄧玉龍之外,賤妾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有這等能耐。”
容哥兒道:“鄧玉龍不是已死了嗎?”
江煙霞道:“武林中只聽說他死去,但是,有誰見過他當真的死了呢?”
容哥兒道:“萬上門主俞若仙,不是親眼所見了嗎?”
江煙霞道:“據說她見到鄧玉龍時,鄧玉龍已經氣絕而逝,那又如何能說明他一定是鄧玉龍呢……”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就算他真是鄧玉龍,他也可裝死欺騙那俞若汕的耳目。”這當兒見人影閃動,四個勁裝大漢直奔過來。
容哥兒道:“咱們的體力未復,不宜和他們動手,試試這奪魂神簡如何?”
江煙霞道:“先了解對方的身份再說。”
就在兩人談兩句話的工夫,四個大漢,已然奔到了堡門前面,距離堡門七尺左右時,停了下來。容哥兒目光到處,不禁駭了一跳,四人之中,赫有然黃十峰在內。他本要施展那奪魂神筒,但目睹黃十峰時,不得不停下手來,高聲說道:“來的是黃幫主嗎?”
容哥兒和江煙霞都已經隱在古堡門後,黃十峰雖然聞其聲,卻不見其人。但聞黃十峰應道:“正是黃某,閣下是何許人?”
容哥兒閃身站了,道:“黃兄不認識在下了嗎?”
黃十峰淡淡一笑,道:“容哥兒。”
容哥兒道:“不錯,黃兄還認識在下嗎?”
黃十峰苦笑一下,道:“容兄弟到此作甚?”
容哥兒道:“這話應該在下問你吧?”
黃十峰迴顧了身側二個大漢一眼,高聲道:“容兄弟,只有你一個人嗎?”
容哥兒揚了揚手中的奪魂神筒,道:“黃兄見多識廣,但不知是否認得此物?”
黃十峰望了那奪魂神筒一眼,搖搖頭,道:“不認得。”
容哥兒道:“好!我告訴你,此物名爲奪魂神筒,乃暗器中最爲歹毒之物,閣下如要妄越雷池一步,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黃十峰淡淡一笑道:“當真那麼厲害嗎?”
容哥兒道:“在下說的清楚,已算盡了一番相交之情,如是黃兄不信,那就不妨一試。”
黃十峰道:“容兄弟果真是有神鬼莫測之能,竟然輕輕易易地混入此地。”
容哥兒道:“此時此地,咱們時間都很寶貴,寒暄之言,似乎是用不着說了。”
黃十峰道:“不錯,容兄弟想和在下談些什麼?”
容哥兒道:“好!黃兄如此說,在下也不客氣了,黃兄在東、南、西、北那位將軍手下聽差?”
黃十峰沉吟了一陣,道:“容兄弟似是知曉很多事……”
容哥兒接道:“但在此刻才知曉黃兄是心甘情願爲人爪牙?”
黃十峰冷冷說:“目下武林中各大門派都已屈服,少林寺一門雖然堅持到最後,也要在明天早晨,交出掌門信物綠玉佛杖,你能混到此地,雖足使人驚訝,但這等靠運氣的事,實是不足爲憑。”
容哥道:“黃兄之意,想勸我也投在一天君主之下是嗎?”
黃十峰道:“不錯,大勢所趨,你一人怎麼有回天之力?”
容哥兒心中暗道:“如若能夠多從他口中探出一些消息。那是最好不過了。”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這個應讓在下考慮一番。”
黃十峰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在下和你容兄弟一見投緣……”
容皆兒接口道:“這個我心中明白,只是在下有幾點思解不通之處,希望能領教一二?”
黃十峰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黃兄放着好好丐幫幫主不幹,卻願屈居人下,不知是何用意了?”
黃十峰道:“自是別有原因,咱們以後再談不遲,此刻,在下時間不多。”
容哥兒道:“不行,黃兄如不肯據實見告,叫兄弟很難信任黃兄。”
黃十峰冷冷說道:“容兄弟這等固執,在下有相救之心,卻也無相救之能了。”
容哥兒正待回答,卻聞江煙霞柔柔細音,傳人耳際,道:“容郎,騙他進入堡中,施展你手中的奪魂神筒,出其不意,先取隨行羽黨之命。”
容哥兒聽得一怔,心中暗道:“這法子果然惡毒,勿怪那龍老丈不肯把奪魂神筒交她施用了,但此刻形勢不同,實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對付他們了。”他在心中把江煙霞的話轉了兩轉,說道:“黃兄,這幾位隨行之人,都是你幫中的高手了?”
黃十峰道:“都是小兄的心腹。”
容哥兒道:“那就請人堡中談談如何?。”
黃十峰道:“好。”舉步直向堡中行來。
容哥兒轉動手中奪魂神簡,銀芒一閃,三個隨同黃十峰而來的大漢,同時慘叫一聲,倒摔在地上,氣絕而逝。
黃十峰呆了一呆,停下腳步,道:“奪魂神筒。”
容哥兒道:“黃兄認識最好,那就不用在下多解說了。”
黃十峰知曉那奪魂神筒的厲害,不敢再向前行進,停下腳步,道:“容兄弟,在下可否進入堡中?”
容哥兒道:“可以,不過,你先把三具屍體收起來。”
黃十峰道:“收向何處?”
容哥兒道:“運入這堡中來吧。”
黃十峰略一沉吟道:“好。”抱起三具屍體,行人古堡。
容哥兒神情肅然他說道:“黃幫主,在下先說明一件事情。”
黃十峰道:“好!我洗耳恭聽。”
容哥兒道:“此刻,咱們是敵對相處,昔年交情,已然不足憑藉,黃幫主如若有所舉動,在下立刻可取你之命。”
黃十峰正待答話,突見人影一閃,一個面帶病容的少女,出現眼前。這現身之人,正是江煙霞。江煙霞冷笑一聲,道:“黃十峰,還認識我嗎?”
黃十峰打量了江煙霞一陣,道:“江大姑娘?”
江煙霞道:“不錯,江湖上人人都知丐幫代代忠義相傳,是一個極爲武林同道尊仰的幫會,想不到一代丐幫幫主,竟然是一個甘心爲人爪牙,助約爲虐的人物。”這幾句話,罵得十分惡毒,黃十峰不禁臉上一熱。
江煙霞不待黃十峰開口,接道:“我們的處境很險惡,四周佈滿了你們的人,步步充滿殺機,黃幫主如是不想死,最好能據實回答我們的問話。”
黃十峰道:“如若在下不回答呢?”
江煙霞指指那三具屍體,道:“這三位就是黃幫主的榜樣,殺死黃幫主,和殺死另外三人一樣,不過,我相信黃幫主不會死。”
黃十峰道:“爲什麼?”
江煙霞道:“如若黃幫主當真有視死如歸的豪氣,豈會棄去堂堂的丐幫幫主之位,爲惡江湖,不怕萬人唾罵?”黃十峰面現慚色,沉吟了一陣,道:“姑娘罵得很刻薄?”
江煙霞道:“看來,你黃幫主還有一點知恥哀心……”接着又道:“不論何等身份,不論是否怕死,但死亡對人都是一樣。”
黃十峰輕輕嘆息一聲,道:“兩位縱然殺死在下,但你們也沒有逃走之望。明晨少林派等最後幾個門派,遞上了降書之後,整個武林都將在一天君主的統率之下了。”
容哥兒冷笑一聲,道:“哪裡來的一天君主!那隻不過是一個代名詞罷了……”目光一掠江煙霞,接道:“最後一任的一天君主,就是江大姑娘。”
黃十峰嘆息一聲,道:“容兄弟,你好像知道很多隱秘?”
容哥兒道:“比起你黃幫主,在下應該知道比你多些。”語聲一頓,接道:“再告訴你一個使你震驚的消息,你們那幾位妄想統霸天下的主子,內部已經發生大變,今夜三更過後,他們即將失去權位,不但霸統武林的迷夢將醒而且將性命不保。”
黃十峰呆了一呆,道:“當真嗎?”
容哥兒連經兇險之後,己學會用詐對策,當下說道:“在下和江大姑娘,爲何能夠到此,而且取得奪魂神簡,守此古堡,難道是全然無因嗎?”
黃十峰望了容哥兒一眼,臉上是一股似信非信的神色。容哥兒道:“江大姑娘被他們借重,作一天君主化身之一,論身份地位,比起你黃十峰那是高上不知多少倍了,但她能夠懸崖勒馬,不爲惡徒所用……”
黃十峰閉目想了一會,道:“我想一個人,總是難免一死,雁過留聲,人死留名,在下極願助兩位一臂之力,但不知能否得兩位信任?”
江煙霞道:“可以,但你必得做一件使我相信的事。”
黃十峰道:“這一地段劃由在下守護,縱然有人到來亦得聽在下號令,兩位可放心。”
江煙霞道:“怎麼說?”
黃十峰道:“不論兩位要我做什麼,都得先讓我自由行動。”
江煙霞道:“你很狡猾,只要我們讓你離開這裡,逃出那奪魂神筒射程之外,你就可以很安全了。”
黃十峰道:“姑娘對在下如此懷疑,我們就很難再談下去了。”
容哥兒突然接口說道:“黃兄可以走了。”
江煙霞道:“容郎……”
容哥兒接道:“如是龍老丈能力挽狂瀾,多了黃十峰一個敵人,那也不算什麼。如是那龍老丈沒有迴天之能,就算他能夠爲我們幫忙,那也有限得很。”
江煙霞點點頭,道:“好,那就讓他去吧。”
黃十峰緩步行到門口,說道:“在下如果能夠說動屬下,便立時和兩位聯絡,如是無法說動他們,在下自會在暗中接應兩位。”言罷,放步而去。
兩人閒坐無事,相對聊天,由江湖大事,談到兒女私情,足足過了兩個時辰仍然不見有人來攻古堡。江煙霞探頭望望天色,只見紅日西沉,天色已經快要入夜,當下說道:
“看來,那黃十峰已經約束住部衆,不再來攻此堡了。”
容哥兒道:“奇怪的是,此時此情,這地方不該如此寧靜。”
江煙霞道:“聽那龍老丈的口氣,似乎是在那地下石宮之中,囚禁着甚多武林人物,他已打開機關,放出了那些被囚禁的人物,而且又毀去石府,也許四大將軍,已爲地下石府的亂局,鬧亂了章法,無暇顧此。”
容哥兒道:“賢妻言之有理。”
江煙霞道:“天色將要入夜,咱們留此不便,不如閉上堡門,守在頂房,居高臨下監視四面。”
容哥兒道:“如是他們由底層攻入,逐級而上,咱們又如何防守得住呢?”
江煙霞道:“不要緊,這底層之門,十分堅牢,縱有攻擊之人,也難破門而入,而且那古堡頂室之上,地方不大,只憑你手中一隻奪魂神筒,已然足夠對付強敵攻襲之用了。”
容哥兒道:“賢妻曾居位於此,定然十分曉悉了。”
江煙霞關上了底層大門;道:“咱們上樓去吧。”當先舉步行去。堡頂之上,是青石砌成的一片光滑石地,上面打掃得十分乾淨。江煙霞指指東面一個壁角,道:“你守在東南面壁角,我守在西北壁角,監視四面敵人,如有警兆,立時傳音相告。”
容哥兒嘆息一聲,道:“此時此情,咱們猶如飄流在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希望那龍老丈能夠及時趕回,如是不能依時趕來,對此殘局,真使人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江煙霞道:“如是那龍老丈不能依約歸來,五更之後,咱們要設法離此。”
容哥兒接道:“龍老丈失敗了,咱們還走得了嗎?”
江煙霞沉吟了一陣,道:“這個賤妾已經佈下了一步閒棋,當時並未想到它真有作用,但此刻看來,或許是有些用處了,只要咱們能夠衝過重重攔阻,到達湖邊,那就不難逃離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