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夫人長吁一口氣,道:“爲娘不願見他之面,是以下廚之後,就愛入內宅。
“據聞鄧玉龍在筵席之上,再三誇獎爲孃的手藝,並要容俊遣人詢我入席,以便面致謝意。可憐那糊塗的容俊,竟然真的派人進入內宅,請我入席,但卻爲娘堅決拒絕,他一連遣三人,都爲我託病推辭。
“鄧玉龍大約看出我深具戒心,反勸容俊說,既是令正有恙,過幾日再見也是一樣。
從那日起,一連三日,容俊沒有回到內宅,起初之時,我還未在意,待到了第三日,我覺出不對,遣派丫頭到前宅探聽,”丫頭回報說,容俊和鄧玉龍避居於花廳之中,習練武功,任何人均不得入內干擾。”
容哥兒道:“難道這是鄧玉龍的安排嗎。”
容夫人道:“不錯,我一得丫頭回報,就猜到了鄧玉龍的用心,唉!那玉龍確實也付出一番心血。”
容哥兒道:“什麼心血?”
容夫人道:“容俊日後在北遼能夠搏殺一十二個北遼勇士,那次花廳習劍,實是主要原因,鄧玉龍就傳了他十二招劍法,使他武功在數日間,擠上武林第一流頂尖高手。”
容哥兒嘆息一聲,道:“那是說鄧玉龍早存了不良之心……”
突然想到鄧玉龍乃是自己的生身之父,趕忙住口不言。
容夫人緩緩點頭,道:“是的,容俊沉醉在鄧玉龍傳授劍招之中,半月未到後宅一步,爲娘心中惦念,忍不住往花廳探視。哪知容俊竟然閉門不見,隔窗告訴爲娘,他習練劍術,不能分心,要我轉回後宅,等他練好劍術之後,再和我相見……
“當時未見到他,但爲娘回到內宅時,鄧玉龍卻已在爲娘閨房之中,他輕功高強,神出鬼沒,青天白日,竟然無法瞧到他混入了內宅。爲娘見他之後,心中怒火甚熾,隨手抓過一枚金鉸,刺了過去,以他武功而言,就算十個我,圍攻於他,也不是他敵手,但我那一鉸,卻刺傷了他。”
容哥兒不自禁地問道:“傷在何處了?”
容夫人道:“臉上,在他左頰上,割了一道三寸長短的傷口,鮮血順着他面頰滴下,滴溼了前胸衣服。
“我見他受傷甚重,心中沒了主意,呆呆地站在那裡……”
容哥兒道:“鄧玉龍沒有反擊嗎?”
容夫人道:“沒有,那一鉸好像刺在了別人身上,和他完全無關一般,他站在原地,動也未動一下,兩道目光一直盯着爲娘,那目光,不是忿恨,也不是仇恨,而是,一種動人憐惜的情意。”
她望了容哥兒一眼,接道:“我看他流血不止,心中大爲不忍,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擦拭他臉上的鮮血。哪知他一伸手抓住我的右腕,望着我說,我心中對他仍有愛意,這一鉸本可刺瞎他的眼睛,但他動也未動過一下,我卻故意一側,那是手下留情了,“他這般一說,爲娘細想當時之情,確也如此。但我仍然掙脫了右手,替他包紮好傷勢,要他離開此地,但他卻推說傷勢嚴重,無法行動,就留在了爲孃的房中。這就樣、他在我房內養傷三日,鑄下大錯後,飄然而去,爲娘越想越覺愧對容俊,留下一封書信出走。
“我離家之後,本想尋死,幸好,遇上了昔年一個同門師姊,她把我留在家中,百般慰勸,她爲了不讓我有尋死的機會,寸步不離爲娘。那兩個月中,我心已死,生活平靜得有如枯井死水,料不到這時,我卻覺出了身懷有孕,唉!我和那容俊成婚年餘,渴望着有一個孩子,但卻未能如願!想不到,鄧玉龍留我房中三日,竟然造成我有孕在身。
唉!爲娘不得不相信天命了。”
容哥兒黯然說道:“母親那時所受非人之苦,都是爲了孩兒。”
容夫人道:“母子天性,何足爲怪,我雖然被囚於斯,受盡了折磨苦難,但我心中卻是毫無痛苦之感。”
容哥兒道:“爲什麼?”
容夫人道:“一個人做錯了事,自然要有報應,我這樣自然也是應受的報應了。”
容哥兒道:“孩兒又怎會回到容府中去?”
容夫人道:“爲孃的生你之後,左思右想,覺得我可以養你長大,但我總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沒有姓名。因此,在你兩歲之後,我把你送回容府,那時,容俊已然遠征北遼,仗憑鄧玉龍傳他的十二劍,大露鋒芒,一口氣擊斃了北遼十二位勇士,一舉間成了武林中風雲人物,但他也從北遼帶回了一位美女,我把你送回容府時,同時留下了一封信,要容俊照顧你。
“送你回容府之後,爲孃的仍不放心,在容府附近住了一個月,確知已收養了你而且你那位新的母親,待你也不錯,爲孃的才放心離去。”
容哥兒道:“母親是否知道,目下江湖造成如此大劫,全是我那位養母所爲?”
容夫人道:“聽說,那位新的容夫人,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待人和藹,想不到她竟心懷奸謀,造成江湖目下的大劫慘情,爲孃的委實也要負些責任。我如不背棄容俊而走,他也許不會帶一個番女回來,所以,容俊投入地下石府後,追捕爲娘,把我鎖此石室,爲娘心中毫無半點怨恨。”
容哥兒長長呼一口氣,道:“我的身世孩兒已大部瞭解,爲了使江湖大爲明朗,孩兒不想再隱瞞自己的身世。”
容夫人吃了一驚,道:“怎麼!你要把此事公諸於天下嗎?”
容哥兒道:“我那養母,已然被擒,她願說明全部內情,不過,一定要少林、武當兩派掌門,把天下英雄會聚一堂,然後,她才肯說明全部內情,孩兒想來,集會之中,我那養母必然有驚人之論。”
容夫人道:“什麼驚人之論?”
容哥兒道:“唉!不論孩兒的養母,心機多深,智謀多高,她也無法造成如此形勢、這其間有着無數的中原武林高手協助她。”
容夫人緩緩說道:“那些武林高手,又爲什麼甘心協助她呢?”
容哥兒道:“人生之中,最難勘破兩件事,一件是生死之關,一件是美色迷惑,她就利用這兩件大事,控制了整個武林。”
容夫人道:“唉!地下石府中,也爲她所用了嗎?”
容哥兒道:“何止爲其所用,而且是我那位養母的主要力量,四大將軍,各有用心,除了容俊之外,全都爲毒物所困,擺不脫生死之關,只有爲人效命了。”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在這場集會之中,我想我那位養母,必然揭穿很多武林中的隱秘,唉!這樣也好,可以使混亂的武林,比較澄清一些,那些平日裡自鳴清高的僞君子,自然也將在這一場大會中,暴露出其邪惡的本性。”
容夫人道:“那將毀了很多人。”
容哥兒道:“這是武林中一場大罪惡的揭發,相比之下,母親罪後自懲,甘受痛苦的折磨,比他們清高多了……”
容夫人道:“孩子,可是你……”
容哥兒道:“我不在乎,容俊不認我,鄧玉龍不養我,但我並未做一件壞事,不論他對我的看法如何,我總覺得比那些假道以行惡,外貌僞善的人強得多了。”
容夫人道:“爲娘這一代犯的錯,卻把這痛苦,加諸在你的身上。”
容哥兒道:“孩兒並不覺得,也許我若……”
容夫人突然接道:“有人來了,小心戒備。”容哥兒一吸氣,背貼牆壁而站,蓄勁於掌。只見石棺一開,一道火光,疾沉而入。
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一張怪臉,難看無比,手執燈火,白鬚飄拂,正是那地下石府主人鄧玉龍。
鄧玉龍揚揚手中燈光,一照容哥兒,道:“孩子,你也來了?”
容哥兒長嘆一聲,道:“我該怎樣稱呼你?”
鄧玉龍道:“隨便叫吧。”緩緩舉步向前行去。
只見明亮的燈光,照射在容夫人的臉上,她臉色蒼白,見不到一點血色。
鄧玉龍神情悽槍,緩緩道:“剛剛我碰到容俊,他才告訴我這件事情。”
容夫人緩緩說道:“你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呢?我已經被囚於此十餘年了。”
鄧玉龍嘆息一聲道:“我一生充滿着罪惡,因此,我自毀容貌,隱於此不見天日之處。羅致了四個充滿正義感的俠士,執行我行善不爲人知的計劃。”
容夫人道:“但你失敗了。”
鄧玉龍嘆聲道:“因爲我容納了一個容俊,也因爲他,暴露了我的存身之地,引來那位容夫人暗中施毒,控制了我整個地下石府,我雖然沒有中毒,但卻爲他們所欺騙,等我覺出情勢不對,爲時已晚……”
容夫人道:“目下江湖,正面臨空前的浩劫,你難道就坐視不管?”
鄧玉龍道:“唉!我會盡力,死而後己。”
容哥兒接道:“我那位養母,已答應少林掌門人,要他召集天下英雄,她要在羣雄面前,TABB造成江湖大亂的內情。”
鄧玉龍點點頭,道:“那很好。”
容哥兒道:“但這場大會中,有很多聲譽清高的武林高手,都要暴露原形。”
鄧玉龍沉聲說道:“我鄧玉龍身犯一戒,不論我做多少好事,都不能彌補,有很多人,卻做盡卑下無恥的事,反落得一身清名,這番江湖大劫,如能挽救,那無疑替武林做了一次清洗工作,雖然傷了不少武林元氣,焉知非福呢?”
目光轉到容哥兒的臉上,接道:“孩子,容俊說,已把鑰匙交給了你。
容哥兒道:“是的。”
鄧玉龍道:“打開你母親身上枷鎖。”
容哥兒取出鑰匙,緩步行到容夫人身側,開啓了加在容夫人琵琶骨上的兩個堅牢鐵鎖。那傷口因時日過久,早已變得乾枯。
容夫人理一下頭上亂髮,緩緩說道:“你們父子相見,爲娘唯一的一樁心事已了,這人間已無我留戀的事了。”
容哥兒道:“聽母親之言,似乎是不想活了?”
容夫人黯然說道:“我縱然能活下去,還有什麼味道,倒不如死了的好。”
鄧五龍道:“你可是感覺到紅顏老去之苦?”
容夫人搖搖頭道:“我覺得活在世上,已然別無他用,回首前塵,盡屬恨事,豈不是生不如死了?”
鄧玉龍輕輕咳了一聲,道:“都是在下之過,希望此後餘生能對你有所補償。”
容夫人淡淡一笑,道:“往事已矣,還談什麼補償?”
容哥兒突然接口說道:“母親覺着自己身犯大錯,羞於見人?”
容夫人沉吟了一陣,道:“有些道理,不過,也並非全然如此。”
容哥兒道:“孩兒有數語回報母親,但不知是否同意?”
容夫人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母親就算要死,也請參預過這場大會再死不遲。”
鄧玉龍接道:“我也要在這場大會之上,但供罪狀,說出我一生的惡跡。”
容夫人道:“不行,你要保留下我們的事……”望了容哥兒一眼,接道:“你我造下之孽,死而何憾,但孩子何辜,讓他如何見人?”
容哥兒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母親,不用爲孩兒擔心,我一點也不怕。”
伸手扶起了容夫人道:“咱們走吧!”
容夫人望了容哥兒一眼,道:“孩子,他是你爹,難道你就不叫他一聲嗎?”
容哥兒沉吟了一陣,舉步行近鄧玉龍屈下膝道:“見過父親。”
鄧玉龍伸出手去,扶起了容哥兒道:“孩子,爲父很慚愧。”
容哥兒道:“父親如肯盡心挽救這場江湖大劫,也可稍補昔年遺下的錯誤。”
鄧玉龍點點頭,道:“我會盡力。”
容哥兒道:“希望爹爹能夠全力施爲。”
鄧玉龍道:“好!你扶你母親,先離此地,這一生中我對兩個人負咎最深,一個是你母親,一個就是俞若仙,如是她陷身地下石府,我必得找出她的生死才行。”
容哥兒不再理會鄧玉龍,回頭對母親說道:“娘,咱們走!”
容夫人也感覺到,容哥兒心中,對那鄧玉龍有着很深的成見,一時之間,只怕是無法化解開去,點頭說道:“咱們走吧!”
鄧玉龍按動機關,石棺現出門戶。
容哥兒抱住母親,一提氣,縱身向上飛躍而去。鄧玉龍右掌探出,輕輕在容哥兒身上一推,容哥兒藉此一股掌力相助,輕易躍出石棺。
只見一隻蒼白的手掌,突然從另一座石棺內飛了過來,抓向容哥兒。
容哥兒擔心母親,左手一探,拍出一掌。噗的一聲,雙掌接實,容哥兒借勢飄出數尺,放下母親。轉眼望去,只見那長髮人坐在石棺之中,目光如炬,盯注在容哥兒臉上。
容哥兒道:“閣下陡然出手,是何用心?”緩步向石棺逼去。
容夫人高聲說道:“不要傷他。”
那長髮人目光轉到容夫人的臉上,冷冷說道:“你要走了?”
容夫人道:“是的,這些年來,承你照顧,我心中很感激。”
長髮人冷笑道:“感激有什麼用?爲什麼不讓你的兒子,把我也救出去?”
容夫人道:“此人生性惡毒,嗜殺如命,如若放他離開此地,他滿懷怨毒,必然將造出一番殺劫。”
但聞那長髮人冷冷笑道:“容夫人,你在此地數年,在下待你如何?”
容夫人道:“待我不錯。”
長髮人道:“你爲什麼不肯救我離此?”
容夫人道:“因爲你不能。”
長髮人緩緩說道:“在下被囚於此十餘年,早已經變得沒有了火氣,你如放我離此,我感恩圖報,永遠聽從夫人之命。”
容夫人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對你實在無法相信。”
容哥兒緩緩道:“暫時委屈閣下,待江湖大局澄清後,在下再行設法救閣下。”
長髮人怒道:“在下活了這把年紀,還會受人欺騙不成。”
容哥兒一皺眉頭,暗道:“看他脾氣如此火爆,凡怕母親講的不錯了。”心念一轉,決心不再救他,當下緩緩說道:“我娘既然說你不好,我也看你不像好人,但在下既然答應了,決然不會失約。不過,我等到武林平靜之後,再來救你。”
長髮人怒聲喝道:“你如丟下我在此,老夫一旦離此之後,必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容哥兒抱起母親,大步向外行去,不再理會那長髮人惡毒的叫囂。
過一道石門,只見容俊嚴肅地擋住了去路。
容哥兒微微一怔,道:“老前輩。”
容俊望了容哥兒背上之人一眼,道:“你背的是什麼人?”
容哥兒道:“我的母親。”
容夫人接道:“是我,蔡玉蓮,你想不到我還會活着離此吧?”
容俊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逼注在容夫人的臉上,上下打量,但卻一語不發。
容哥兒心中暗道:“看來他前嫌未消,心中怨恨猶存,倒是不能不小心了。”
心中念轉暗中運氣戒備。
只聽容俊長長嘆息一聲,道:“你已經看不出一點昔年的形象了。”
蔡玉蓮苦笑一下,道:“變得很醜了,是麼?唉!我早日如能有此刻之醜,也不會造下背夫棄子的大錯了。”
容俊皺皺眉頭,目光轉到容哥兒的腦上,道:“你要帶她往何處?”
容哥兒道:“我要帶她去參加英雄大會。”
容俊怔了一怔,道:“參加英雄大會?”
容哥兒道:“不錯,但這場大會,並非論武定名,而是由繼母說明她毒害武林同道的經過。老前輩也是重要的當事人,希望能夠參與其事。”
容俊沉吟了一陣,道:“老夫可以參與,不過,你娘不能!”
容哥兒道:“爲什麼?”
容俊道:“此事已與老夫顏面有關,老夫不願當衆出醜……”
目光一掠蔡玉蓮,道:“難道你真願參與這場羣雄聚會,當衆出醜?”
容哥兒冷冷說道:“老前輩,有一個人滿身罪孽,但他卻要親自參與那場英雄大會,當衆認錯……”
容俊接道:“什麼人?”
容哥兒道:“鄧玉龍。”
容俊皺皺眉頭,道:“這個,這個……這個是他的事,但老夫決不能同意讓你母親參與。”
容哥兒道:“老前輩可是覺着這件事很隱秘,是嗎?”
容俊道:“雖然很多人知曉,但此等事還要三人六目的對證不成?”
容哥兒長長吁一口氣,道:“我想在那場大會之中,定然會揭發出武林中甚多罪惡,也許更爲驚人的事,老前輩事已如此,也不用隱諱往事了。”
容俊怒道:“老夫決不同意此事!”
容哥兒道:“有一件事,晚輩希望老前輩心中明白。”
容俊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晚輩背的是自己母親,她早已和老前輩無關了。”
容俊怔了一怔,道:“就法理而言,我已休她出門,畢竟,天下英雄都還知曉蔡玉蓮是我容俊的妻子啊。”
容哥兒苦笑一下道:“看來,我們是很難談通了?”
容俊雙目神光一閃,道:“你可是想和老夫動手嗎?”
容哥兒道:“如是別無選擇,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容俊怒道:“好!我讓你三招再殺你,叫你死而無怨。”
容哥兒緩緩說道:“不用讓了,老前輩厲害的招術,儘管施盡,晚輩要速戰速決。”
口中說話,人卻已把容夫人放下。”
蔡玉蓮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你不能傷他。”
容哥兒點頭,道:“母親放心。”
回身行近容俊,接道:“老前輩請出手吧,拳、掌、兵刃,聽憑尊便。”容俊怔了一怔,道:“如是老夫在動手之時勝了你,你要允老夫一事!”
容哥兒道:“好!你說吧。”
容俊道:“不許帶你母親會見天下英雄,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安身,你如要盡孝心,就該帶她找一處深山大澤,人跡罕至之處,讓她頤養天年。”
容哥兒道:“晚輩答允,但不幸晚輩未敗,老前輩又將如何?”
容俊道:“那就隨你所欲,老夫不再管你了。”
容哥兒道:“咱們就此一言爲定,老前輩請出手吧。”
容俊一提右手,疾快的拍出一掌,擊向容哥兒的前胸。
容哥兒閃身避開道:“咱們定個限制,如何?”
容俊雙掌齊出,連攻兩招,道:“什麼限制?”
容哥兒道:“在下不願和老前輩拼出傷亡,定以五十招爲限,如是五十招內,老前輩不能擊傷晚輩,或是迫令晚輩服輸,那就算老前輩輸了。”
容俊道:“五十招大少了,以百招爲準。”
容哥兒一皺眉頭,道:“好!就依老前輩訂下的約言,希望老前輩能夠遵守。”
容俊不再答話,雙掌連環擊出,一招快過一招,攻勢凌厲至極。
容哥兒連避開十二招,沒有還手,但容俊攻勢越來越是快速,逼得容哥兒險象環生,只好揮掌還擊。
容俊一心想阻止蔡玉蓮和天下英雄相見,全力施爲,迫得容哥兒亦不得不全力還擊,但見掌影流動,拳風盈耳,竟然以性命拼搏。
突然間,容哥兒向後退避五尺道:“夠了,打夠了一百招。”
容俊雙目盯注容哥兒的臉上道:“如是咱們再打下去,是何結果?”
容哥兒道:“晚輩不想推論,反正,我們打夠了上一百招,已符合我們訂下的約言,老前輩想來不會食言?”
容俊緩緩抽出背上長劍,道:“我們已比過拳掌,應該再比一百招劍法。”
容哥兒一皺眉頭,道:“老前輩說過了,咱們只比試一百招拳掌,如今百招打完,老前輩又要比試劍法,如是百招劍法中咱們還未分出勝敗呢?”
容俊道:“如果百招劍法中,我們還無法分出勝敗,那就放你們離去,在下不再阻攔。”
容哥兒搖搖頭,道:“老前輩能夠食言一次,就能食言第二次。”
容俊怒道:“你敢污辱老夫……”刷的二劍,刺了過去。
容哥兒縱身避開,道:“老前輩,你要多想一想……”
容俊嚴厲喝道:“老夫不再想了,我已對你破例優容。”
口中說話,手中長劍,卻是一招緊過一招,攻勢猛烈異常。
容哥兒連連退避,躲開了十劍猛攻,始終未拔劍還擊。
蔡玉蓮掙扎而起,尖聲叫道:“容俊,請住手聽我一言。”
容俊收住長劍,冷冷說道:“你要說什麼?”
蔡玉蓮道:“你不用把一股怨恨之氣發泄在孩子身上……”
容俊道:“那是說你替他出面了。”
蔡玉蓮道:“我被囚居在那石棺中,過了幾十年,牛筋穿骨,雙腿早已殘廢,無能再和你動手了。”
容俊道:“你既然不能和人動手,那就無法替人出頭,只有從旁觀戰了。”
蔡玉蓮道:“你囚我幾十年,折磨得我不像人樣,我心中並不恨你,現在,我只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容俊仰起頭來,緩緩說道:“在下倒有一個辦法,不知你是否答應?”
蔡玉蓮道:“什麼辦法?”
容俊道:“你如肯自絕一死,在下就可以放他離開。”
容哥兒只覺一股怒火,從心中直冒上來,唰的一聲,抽出長劍,怒聲接道:“老前輩定要比劍,晚輩只有奉陪了。”
容俊冷冷說道:“好!如是你能在劍法上勝了我,老夫不放你也是不成了。”口中說話,手中長劍,卻連續地刺向容哥兒。
容哥兒這次不再避讓,回手還擊。兩人劍來劍往,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惡鬥。
容俊求勝心功,攻勢甚銳,寒芒閃閃,盡指向容哥兒必救要害。
蔡玉蓮雖然是受盡折磨,但她的武功並非完全失去,眼看容哥兒處境危惡,心中大爲擔心,忖道:“這容俊不但對我的記恨甚深,只怕對容哥兒也有着很深的恨意,借比劍之名,先殺容哥兒,讓我嚐嚐失字之痛,然後,再取我之命了。但我如自絕一死,或可使他改了傷害容哥兒的用心。”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容俊,你聽我幾句話,再行動手如何?”
容俊手中劍勢不但未停下,反而攻勢更見凌厲,口中卻應道:“什麼事?”
蔡玉蓮道:“我如照你的話,自絕而死,你一定放過容哥兒了?”
容俊道:“那是自然。”
但聞容哥兒大聲喝道:“母親不用求人?孩兒勝給母親瞧瞧。”喝聲中劍法大變,反守爲攻,但聞一陣叮叮哆哆的兵刃交擊之聲,容哥兒全力反擊過來。
剎那間,強弱易勢,容哥兒由劣勢,反爲優勢。
蔡玉蓮眼看容俊劍勢已爲容哥兒劍勢壓倒,心中又怕容哥兒傷了容俊,想道:“我背棄了他:難免他心中存恨。”正待喝住容哥兒,不要傷容俊,突聞容俊冷哼一聲,棄劍而退。凝目望去,只見容俊右臂上鮮血透出,溼了半個衣袖,滴在地上。
容哥兒還劍入鞘,一抱拳,道:“老前輩,承讓了。”
容俊面色鐵青,一語不發,緩緩拾起長劍,轉身向外行去。
但聞一個清冷的聲音喝道:“容俊,你回來。”
容哥兒轉目望去,只見鄧玉龍站在蔡玉蓮身後五尺左右處;不知他何時到來。
容俊的兇狠氣勢立時消失,緩緩行了回來。
蔡玉蓮回顧了鄧玉龍一眼,道:“你要殺他?”
鄧玉龍道:“我若有殺他之心,他怎的還會活到現在?”
蔡玉蓮道:“咱們都對不起他,所以他折磨我十餘年,我心中一點不恨他。”
鄧玉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因此,在四大將軍之中,我對他特別優容。”
容哥兒欠身對蔡玉蓮一禮,道:“娘!咱們走吧。”
蔡玉蓮又望了鄧玉龍一眼,道:“希望你心口如一,不要難爲他。”
鄧玉龍道:“你放心去吧。”
容俊垂首站在鄧玉龍的身前,不敢交接一言,目睹容哥兒揹着蔡玉蓮大步而出。
鄧玉龍目睹兩人去遠之後,冷冷說道:“容俊,你已經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難道心中還不滿足嗎?”
容俊緩緩說道:“我不願這段醜事,重新沸揚於江湖之上。”
鄧玉龍道:“所以,你想暗算他們母子。”
容俊擡起頭來,似想答辯,但一和鄧玉龍那炯炯的眼神相觸,立時又收了回去。
鄧玉龍輕輕咳了一聲,道:“我犯了很多錯,但我從不逃避,可是你不同,你娶了一個番女回來,造成了武林大劫,但你似乎是毫不動容。”
容俊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鄧玉龍冷然接道:“你早已知曉內情,但卻始終不肯說出,把自己的痛苦,轉嫁於天下武林同道身上。”
容俊緩緩說道:“天下武林同道,笑我容俊,我也讓他們見識一下武林中究竟有幾個正人君子。”
鄧玉龍道:“你現在如願以償了?”
重重嘆息一聲,道:“容俊,你有沒有勇氣面對天下英雄?”
容俊道:“爲何沒有?”
鄧玉龍道:“好!我鄧玉龍佔了你的妻子,天下英雄,都罵我鄧玉龍,決不會罵你容俊,我鄧玉龍都不怕,你容俊又怕什麼呢?”
容俊沉吟了良久,“不行,我不能參與此會。”
鄧玉龍道:“爲什麼?”
容俊道:“因爲,我不能在大庭廣衆之前承認妻子爲人所佔。”
鄧玉龍道:“其實,天下武林有誰不知此事,你承認不承認,又有何要緊?”
容俊道:“他們揹我之面,談論此事,未入我之耳,那也罷了,如若他們當我之面,談論此事,那就非在下所能忍受了。”
鄧玉龍道:“你意下如何呢?”
容俊道:“在下準備離開此處,從此不問江湖中事,避世深山,終老大澤。”
鄧玉龍道:“這話當真嗎?”
容俊道:“字字出自肺腑。”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搖頭說道:“現在太晚了。”
容俊道:“爲什麼?”
鄧玉龍道:“你要早有此心,也許武林中不會有這番大劫,此時此情,你已是這番大劫中的關鍵人物,必得要親臨現場,因爲,只有你才能出那位容夫人,是真是假。”
容俊擡頭望了鄧玉龍一眼,道:“如是在下不去呢?”
鄧玉龍道:“非去不可,閣下如是真不願去,在下只好勉強了。”
容俊對那鄧玉龍,心中似有很深的畏懼。當下點頭說道:“好吧,你如此堅持,在下只好從命。”
鄧玉龍道:“但我還有事,必須在這地下石府中停留一些時間。”
容俊道:“在下呢?”
鄧玉龍道:“我點你雙腿穴道,留下你雙臂自衛,等我辦完事情。再帶你離此。”
容俊心中暗道:“他點了我的穴道,離去之後,難道我不會運氣自解穴道之後,再行離此嗎?”心中主意暗定,坦然說道:“好吧!閣下儘管出手。”
鄧玉龍伸手點了容俊雙腿穴道後,道:“我這點穴手法極爲特殊。你如想運氣自解穴道,那是自找苦吃。留此等我,多則一個時辰少則頓飯工夫,必會趕來救你。”
容俊怔了一怔,“原來你想得比我周到。”
鄧玉龍道:“不錯,以你武功而言,你早已有自行解穴之能,我如連這一點也想不到那未免大笨了。”也不待容俊答話,急急轉身而去。
容俊對那鄧玉龍,本有着三分敬畏,看他大步而去,也不敢出口呼叫。
直待鄧玉龍身影完全消失,容俊才試行站起身子。
如是鄧玉龍果如所言,至少要花一頓飯工夫以上,他實有着足夠的逃走時間。
但只覺兩條腿,突然間不聽使喚,竟是寸步難移。
容俊心中大爲震駭,這點穴手法,果是與衆不同,只好又緩緩坐了下去。
但他仍不死心,盤坐調息,運氣衝穴,只覺那真氣,行到膝上便阻塞不通,似是兩條腿已然完全地脫離了大腦的控制。
這時,容俊已確知失去了逃走的希望,只好依照鄧玉龍的吩咐,靜坐等待。
鄧玉龍足足去了一個時辰纔回來,冷冷望了容俊一眼道:“你殺害了很多人。”
容俊呆了一呆道:“他們都是可殺的人。”
鄧玉龍眉宇間殺機浮動緩緩說道:“但有很多卻是武林有名的俠士。”
長長嘆一口氣,接道:“如論你爲惡之多,我此刻就該取你之命,我不殺你是因我對你內心有一份愧咎,唉!一個人做錯了一件事,再做十件、百件好事,也是無法彌補。”伸手解開了容俊穴道,道:“咱們走吧?”大步向雨行去。
兩人行出地下石府,擡頭看去,只見朝陽初升,正是個清朗的早晨。
鄧玉龍回顧了容俊一眼,道:“容俊,我希望你有一點丈夫氣概。”
容俊長吁一口氣道:“在下一路尋思,覺着事已至此,不用再顧什麼顏面了。”
鄧玉龍道:“那很好,你能想通其中道理,對解決這一場武林紛參,必然有極大的幫助。”
大步行到一座山峰之上,四顧一眼,只見百丈外一片盆地中,排坐着數百羣豪。
鄧玉龍道:“羣豪聚集井然有序,顯是他們已經安排好了,在羣豪的對質中,難免要引起騷動、火併,咱們走快一些,或可幫一個忙。”
容俊道:“就目下情勢而言,仍是那一天君主實力強大,如是雙方動起手來,少林、武當的勝算不大。”
鄧玉龍道:“閣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那番女夫人,雖然統治看強大的實力,但目下她的神秘已經揭穿,羣豪在內心之中,已不再對她存有敬意、畏懼。”
容俊道:“但她仍有使之生、使之死的力量。”
鄧玉龍道:“你把她也估算得太善良了。”容俊道:“此言何意?”
鄧玉龍道:“她算計精密,在舉行這次求生大會之後,用完所有的解藥,凡是依附於她的人,在她統治了武林之後,一個個毒發而死,她的用心,並非要奪取中原武林盟主之位,而是要我整個武林的力量,從此瓦解冰消。”
容俊道:“原來如此。”
談話之間,已然行近羣豪雲集的盆地。
場中佈設十分簡陋,但人物卻都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容俊目光轉動,只見那圍集於廣場的人物,不下數百,大都是身中奇毒的武林高手。這些人都已斷去解藥甚久,毒物的折磨,已使他們失去了生命的神采。一個個面色鐵青,坐在那裡,有如泥塑木刻。
昔年,這些都是生龍活虎一般的人物,如今都變成這等模樣,容俊也不禁看得蹈然神傷。
廣場中間,擺了十餘張竹藹,和兩張木桌,都爲粗製之物。顯然,這些桌椅,都是臨時從漁家惜來。少林方丈慈雲大師,端坐在一張大持之上,微閉雙目。在他身後,並立着四個五旬以上的少林僧侶。鄧玉龍目光一轉,只覺四僧中,倒有兩個認識,都是少林長老中第一流的人物。不過,鄧玉龍容貌已變,不復昔年俊美人物。是以,那些僧侶,並未認出來人是大名鼎鼎的鄧玉龍。除了少林慈雲大師之外,武當掌門人、容夫人、容哥兒等,都還未到。
鄧玉龍回顧了容俊一眼道:“目下這千百武林高手,此刻都已爲藥毒折磨得不成人樣,那番女的手段,也未免太惡毒了。”
容俊目睹慘狀,亦不禁爲之綴然,嘆息道:“這些人都是她手下的人。”
鄧玉龍道:“你認識他們?”
容俊道:“我知道,他們都是被囚於此地的武林人物。唉!想不到,一個個都變成了這個模樣。”
鄧玉龍道:“你有何感覺?
容俊道:“在下亦有不勝淒涼之感。”
鄧玉龍道:“對那番女,當世中,以你知她最深,希望能夠助少林方丈一臂之力。”
容俊道:“要在下如可幫助?”
鄧玉龍道:“說動她取出解藥,解救這數百氣息奄奄的武林同道。”
容俊道:“在下自當盡力。”
鄧玉龍道:“希望你言行如一,我不想傷害你,但容忍也有極限,我已對閣下無法再行容忍了。”
容俊點點頭,緩步行向一張竹椅坐下。鄧玉龍也緊隨在一張竹椅之上坐下。
慈雲大師緩緩擡起頭來,望了容俊一眼說道:“施主怎麼稱呼?”
容俊怔了一怔,還未想出回答的措詞,那肅然在慈雲大師身後的四僧中最左一僧,已搶先接道:“他是快劍容俊,又稱閃電劍。”慈雲大師啊了一聲,合掌說道:
“原來是容施主,老僧失敬了,昔年施主在北遼,連劈北遼勇士,爲我中原武林爭光不少。”
容俊苦笑一下,道:“大師誇獎了。”
慈雲大師目光又轉向鄧玉龍的臉上,道:“施主大名可否見告?”
鄧玉龍一抱拳,道:“在下鄧玉龍。”
慈雲大師怔了一怔,道:“鄧玉龍,可是武林中稱作劍神的鄧玉龍?”
鄧玉龍道:“正是在下。”
慈雲大師雙目在鄧玉龍臉上打量了一陣,道:“你真是鄧大俠嗎?”
要知那鄧玉龍俊美風流,乃是天下人人皆知,此刻,縱然年紀老邁,也不致變如此醜怪。別說他甚少在江湖走動的慈雲大師不能相信,就是慈雲大師身後四僧也是無法相信他是鄧玉龍了。
只聽慈雲大師身後最右一僧,冷冷說道:“貧僧認識鄧玉龍,施主若想借人之名,最好先瞧瞧自己,不要妄自尊大……”
鄧玉龍微微一笑,接道:“諸位大師不信在下是鄧玉龍,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不過,就算是假冒那鄧玉龍,此情此景之下,似乎是無多大關係。”
最右一僧突然閃身而出,道:“貧僧倒有一法,可以測出你是否是那鄧玉龍。”
鄧玉龍道:“大師有何妙法?”
最右一僧冷冷說道:“你接貧僧三掌,自可分出真假。”
慈雲大師搖手說道:“慈心師弟,不可出手。”
慈心大師應了聲,又退回慈雲身後。
鄧玉龍望了慈雲大師一眼,也不再多言,默默而坐。廣場中又恢復了一片肅然。
又過片刻,只見容哥兒揹着一個形貌枯乾、頭髮蓬亂的女人,心中大感奇怪。忍不住問道:“容施主,這位女施主是……”
容哥兒道:“是我母親。”
慈雲大師道:“原來是令堂大人,貧僧失敬了。”
容哥兒選了一張較大的竹椅,扶母親坐好。
慈雲大師回顧了容夫人一眼,道:“女施主可是中了奇毒?”
他看容夫人形容枯乾,誤認是奇毒發作之後的現象,形成此殘廢之身。
容夫人淡淡一笑,道:“我沒有中毒。”
慈雲大師啊了一聲,目光轉到容哥兒的臉上,道:“容施主在何處找得令堂?”
容哥兒道:“就在君山之中。”
慈雲大師道:“這君山之內,還有未爲一天君主奇毒所傷的人嗎?”
容哥兒道:“說起來,似是一種很奇怪的因果,這君山之下有一座地下石府,石府中囚禁了很多武林高手……”
慈雲大師合掌唸了三聲佛號,道:“有這等事?”
鄧玉龍接道:“有一點,在下必需說明,那地下石府中囚禁之人。大都是武林中萬惡不赦的兇殘之徒。”容哥兒接道:“但也有因私害公,身蒙奇冤的武林同道。”
鄧玉龍嘆息一聲;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容哥兒道:“我知道,但這卻是事實。”
慈雲大師道:“那些人呢?”
鄧玉龍道:“大部分在地下石府崩毀中死亡,小部分已然爲我所救。”
慈雲大師道:“他們可會來此參與這次大會嗎?”
鄧玉龍道:“老夫未和他們提過此事,但我想他們會自動來此:“慈雲大師道:“多救活一個人,就可以爲武林保留一份元氣。”
鄧玉龍道:“大師仁慈用心,區區極是敬佩,不過,這番聚會,只怕是難如大師所願。”
慈雲大師道:“爲什麼?”鄧玉龍道:“這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一次武林聚會、在這場大會中,要揭露出武林中真正的隱秘,使邪惡無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