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低垂的彩旗隨着柔和的風輕輕晃動,卻如何也飄揚不起來。樂師們盡心奏樂,吹簫鼓瑟,力求婉轉動人。只是那悅耳的簫聲中卻不知爲何帶了一絲淡淡的幽怨與哀傷,似乎極爲不捨。
今日清晨,金夜昕就在儀仗、侍從簇擁下,乘鳳輦向冊封殿進發。不情不願的太尉大人和興高采烈的司徒大人作爲正、副冊封使者早早到了儀門,迎接着金夜昕至殿門。
金夜昕腳穿鳳寶鞋,身穿以蠶絲織就而成的皇后聖典裙,服飾假結、步搖。步搖以黃金爲山題,貫白珠爲桂枝相繆,以翡翠爲華。頭以假通髻,簪玥。簪以玳瑁,長一尺,瑞爲華盛,上爲鳳凰爵,以翡翠爲毛羽,下有白珠,垂黃金。她款款而來,冰肌玉膚,柔弱無骨,腰肢輕搖,猶如微風吹過的柳條。許是聽到了簫聲中夾雜着的憂傷,她眉尖輕蹙,美眸含珠,身子輕輕晃了晃,似乎是要跌倒。元樂帝與金晚晴嚇了一跳,寒月剛想上前攙扶,又見金夜昕穩穩站住,好像剛纔的一切只是衆人的幻覺。
正、副冊封使者入內,持節,捧冊、寶諸官分別站立於冊牀、寶牀左右,讀冊官站立在使者身後。
金夜昕輕移蓮步,緩緩進殿,身後傳來的悠悠的簫聲讓她略有遲疑,她定了定,似乎是在思考着是否該繼續前行。金晚晴看到金夜昕這般,再仔細聽了聽龐明鷺所奏出的仙樂,心裡着了急。皇帝愛好宴樂,對音律也算是頗有了解,如果讓他聽出了龐明鷺簫聲中的情意,又看到姐姐那般躊躇不前,只怕不起疑心也難。如此一想,金晚晴心中更是急得很,也就顧不得什麼禮節,竟從座位上竄了出去,皇帝拉也拉不住,引得衆人一片噓聲。
“晚兒,晚兒,你快回來。”元樂帝輕聲喚着,卻不敢隨着金晚晴出去拉住她,不管怎樣,他總是九五之尊。金晚晴這樣做,大臣們或許會嘲笑她出身寒微,不識大體,但過後也就忘了,不會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如今晚兒與自己同座,大臣心中已有不滿,如果自己還跟着出去,只怕大臣們就更頗有微詞了,說不定紀欣還會藉此散佈什麼謠言。思前想後,元樂帝終於決定按兵不動,只是吩咐於澤上去請金晚晴過來。
金晚晴此時早已跑到金夜昕面前,握住了金夜昕的手,附於金夜昕耳旁輕輕喚了一句:“姐姐。”
金夜昕似乎大夢初醒,眼中朦朧,待看清了金晚晴後大驚:“晚兒,你怎麼也跑上來了。快回到皇上身邊去。你這樣大家可是要嘲笑你的。說不定還要到太后娘娘面前搬弄什麼是非,快回去。”
恰好此時,於澤也來到了金夜昕身旁,金夜昕便把金晚晴的手放到於澤手上,卻沒注意到於澤身子震了一震,“於澤,快將寧婕妤帶回位置上去。”
“諾。”
於澤行了禮,就要將金晚晴帶走,金晚晴卻不隨着他走,柔柔喚了一聲:“姐姐,你……”
金夜昕也知道金晚晴是在擔心什麼,對着她笑笑,“晚兒放心,姐姐會有分寸的。你快隨着於澤回去。”
金晚晴聽得金夜昕這樣說,又有於澤在旁,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好隨着於澤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初冬的風似乎越來越大,原本只是柔柔晃了兩晃的彩旗被吹得啦啦作響,迎風展開,金色的鳳凰明亮的耀人的眼。初冬的風不像夏天的風一樣吹得人涼爽舒服,也不像春風一樣柔和迷人,而是帶了一絲寒意,吹得身着皇后冠服的金夜昕覺得心涼颼颼的。體態輕盈的她在風中輕輕晃着,似乎隨時都會跌倒,看的衆人膽戰心驚。但是,金夜昕卻始終穩穩站着,一步一步緩緩進殿,堅定不移。
金夜昕步履沉重,卻終究是進了冊封殿。使者等官把冊、寶等依次進獻到金夜昕面前,金夜昕雙手接過,嘴帶笑意,有着最得體最端莊的笑容,可是秋水雙眸卻如同寒潭古波,沒有一絲感情。太樂令重新指揮樂隊奏樂,冊封使者向皇后行拜見禮,宣佈奉旨授冊、寶。讀冊官讀冊、讀寶。
金夜昕得體的笑着,賢淑端莊。各官行禮拜見皇后。伺候命婦進殿,亦恭敬拜見皇后,除了紀欣大將軍的夫人年邁體弱,無力參加冊封大典,自然無法拜見非紀姓的金皇后。
“參見皇后娘娘~”踏進晞陽殿的金晚晴一見坐於上座與傾陽公主玩耍的金夜昕便跪下行禮,眼中眉梢滿是調皮的笑意。
金夜昕柔和一笑,抱着傾陽公主從鳳座上下來,“你這晚兒,總是這般頑皮。就喜歡跟姐姐玩笑。”
剛被金夜昕放到地上的傾陽公主一聽金夜昕這樣說金晚晴,也就有樣學樣,恭恭敬敬地跪下,“參見昭儀娘娘。”
金晚晴被傾陽公主逗得大笑,將傾陽公主抱了起來,輕輕扯了扯傾陽公主的粉腮,“你這小機靈鬼,學得這麼快。”
傾陽公主就勢摟着金晚晴的粉頸,“昭儀娘娘誇獎了!”
金晚晴緊緊抱着她,“你呀,這麼機靈,姨娘看着就喜歡。”又轉過頭去對着雪柳說道:“雪柳,去把五公主抱到晞陽殿來。”
“諾。”
傾陽公主坐於金晚晴腿上,奶聲道:“姨娘,你以後要經常帶着妹妹過來。”
金晚晴幫傾陽公主抿了抿頭髮,“好呀。以後姨娘就把緣兒放在晞陽殿和你一起玩,讓緣兒跟着你這小機靈鬼好好學學這一股聰明勁。”
傾陽公主一聽一臉得色,“璐兒願意天天和妹妹一起玩。可是妹妹那麼傻,璐兒的聰明是天生的,妹妹是學不會的。”傾陽公主邊說邊對着金晚晴笑了一笑,“璐兒像母后,所以聰明。妹妹像姨娘,笨笨。”
金晚晴一聽撓了撓傾陽公主,“好呀你,敢說姨娘笨。”
金夜昕看着她們兩人玩得這樣開心,也笑着說道:“璐兒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都是我把她慣壞了。”
傾陽公主笑了快岔了氣,趕緊求饒,“姨娘,璐兒還沒說完呢。姨娘雖然笨笨,可是璐兒喜歡姨娘。”
“你呀,”金晚晴捏捏傾陽公主的瓊鼻,“這一張小嘴就像是浸了蜜一般,就知道討人開心。怪不得你父皇那麼喜歡你。”
傾陽公主聽得金晚晴提起了元樂帝,竟是止了笑,“姨娘說謊,父皇喜歡的是妹妹,一點都不喜歡璐兒。父皇都有好幾天沒過來陪璐兒玩了。”
金晚晴見璐兒皺鼻嘟嘴,再看看金夜昕,心中不覺愧疚,莫不是自己進了宮,如今這樣的榮寵一身本是姐姐在享受,雖然姐姐心裡只有龐先生一人,根本不想要三千寵愛在一身,可璐兒終究是五郎的孩子,如今也因爲自己而少了見父皇的機會,自己這個姨娘真是太失敗了。金晚晴嘆了一口氣,將傾陽公主緊緊摟在懷中,“璐兒乖,父皇最近事情太多了,沒有時間。等父皇忙完了,他一定會過來看你的。”
“真的嗎?”傾陽公主眨巴着兩隻大眼睛,眼睫毛撲棱撲棱地惹人憐愛。
“當然是真的。”金晚晴柔柔一笑,“姨娘什麼時候騙過你。”
傾陽公主靜靜思考,然後搖了搖頭,惹得金夜昕與金晚晴會心一笑。
“母后。”
正在三人玩笑的時候,雪柳抱着靈陽公主進來了。靈陽公主一見到金夜昕就伸長了手,‘母后,母后’叫個不停。
金夜昕甜甜應了一聲,起身從雪柳懷中將靈陽公主接過,“緣兒來了,最近乖不乖啊?”
“嗯嗯。”靈陽公主重重地點了點頭,“緣兒最乖了。”
金晚晴皺皺鼻子,“說謊。你什麼時候乖過?”
“嗚……”靈陽公主揉着眼睛,作勢要哭。金夜昕忙搖着哄着。靈陽公主就勢趴在金夜昕肩上,“母親最壞了。緣兒討厭母親。母后最好看了,緣兒最喜歡母后了。”
金晚晴笑笑,摟着傾陽公主對自己的女兒示威,“你討厭我呀,我還討厭你呢。你既然討厭我,那我以後就不要你了。你留在晞陽殿裡,以後不許回去。我呀,就把你姐姐帶回去,以後就不管你了。”
傾陽公主咯咯直笑,靈陽公主一聽不幹了,大哭大鬧起來,“嗚嗚嗚~母后,母親不要我了。母后,嗚嗚嗚~”
金夜昕忙拍拍靈陽公主的背,“緣兒乖,你母親騙你呢,她怎麼可能不要你呢?你這麼乖。不哭了啊,乖。”
“真傻。”傾陽公主在金晚晴懷中取笑道。
金晚晴摸摸傾陽公主的頭,“就是,我怎麼生了這麼個小傻瓜。當初真應該把她給扔了。”
靈陽公主一聽更是大哭起來,金夜昕一面哄着靈陽公主,一面輕輕責道:“晚兒,你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跟緣兒說什麼不好非要說這個,快別說了,她還小,什麼都不懂,你就只管嚇她。”
金晚晴吐吐舌頭,“我說着玩的嘛。緣兒就是太笨了,璐兒怎麼就不會被嚇哭?”
傾陽公主一臉得意,“那是因爲我聰明。”
“所以我說要把緣兒扔了。”金晚晴說完看靈陽公主又作勢要哭,連忙朝她辦了個鬼臉,“母親說着玩的。”
傾陽公主一副小大人的神情,搖了搖頭,“姨娘,就算你把緣兒扔了,也沒用的。”
“爲什麼?”金晚晴傻傻的問道。
“因爲你再生一個也是這麼傻啊。”傾陽公主大笑說道。
“好啊你,敢取笑姨娘,看我不把你扔到外面去。”金晚晴抱着傾陽公主,作勢要把她扔出去,傾陽公主忙求饒。
“好了。”金夜昕溫和一笑,“你們別鬧了。寒月,冷月,把兩位公主帶到寢殿去玩。我和昭儀說說話。”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