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姑母……”
紀太后剛用完早膳就聽到紀文的急切呼喊,忙讓易夢宣紀文進來,“小文啊,這一大早的你就往我這裡跑,可是有什麼急事麼?”
“姑母,”紀文匆匆行了禮,坐到了紀太后身旁,“今日早朝,表哥突然宣佈給紀武和瑤星公主賜婚。”
“喔?”紀太后笑笑,心中很是滿意,“那很好啊,這是皇兒對紀家的恩寵,你應該高興纔對啊。怎麼愁眉苦臉的?”
紀文向紀太后身邊湊近,“姑母,我纔是您的親侄子,那紀武算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路上沒人要的野種,父親仁慈將他撿了回來。如今表兄對紀家恩寵,要爲公主與紀家人賜婚,也應當是將公主賜婚給我纔對呀。憑什麼平白無故便宜了紀武那小子?我還沒成親呢,紀武倒娶了公主了。這算個什麼事?”
“小文!”紀太后聽得紀文這樣說自己的弟弟,心中生氣,不由得大聲喝道。又見紀文垂頭喪氣的,心中疼愛,便轉而柔聲道:“星兒還小,與你年齡相差太大,不適合。你若是也想娶宗室之女,姑母就在那些翁主中給你挑一個年齡相若,美貌溫柔的可好?”
紀文心想,紀武那個小子都娶了公主,憑什麼我倒要娶翁主,可是又不好在紀太后面前放肆,只好悶悶道:“多謝姑母關心,小文只想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女子,便不想娶翁主。”
“那好。”紀太后愧疚笑笑,“你將來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女子,一定要告訴姑母。由姑母給你做主,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定不會讓你比不上小武就是了。你看可好?”
紀文聽得紀太后這樣說,知道是無法阻止紀武娶瑤星公主了,只好悶悶地道了謝,告辭出了長樂殿。因爲不能說服紀太后將賜婚這樣的好事轉到自己頭上,紀文心中十分鬱悶,將長樂殿外的百花狠狠地折斷了幾枝,嘴裡唸唸有詞,抱怨紀太后偏心,責怪皇帝沒有眼光,竟將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了紀武那個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野種,卻不嫁給自己這個紀大將軍親子。紀文越想越氣,只想着要如何報復一下元樂帝。腦子裡起了這樣的念頭,腳不自覺的就往沐恩殿挪去。
“幻絲,紫簫呢?”紀武如今與賈紫簫儼然夫妻一般,連一聲七子都懶得稱呼,直接喚起小字來。
幻絲看着是紀文來了,戰戰道:“七子在寢殿休息。”
紀文奇怪,這賈紫簫向來是一個難耐寂寞的人,怎麼會一大早的躲在寢殿休息呢?腦中亂想着,紀文一臉邪笑的走進了賈紫簫的寢殿,只想着溫香軟玉可攬入懷,連帶着可以藉此報復那沒有眼光的皇帝。幻絲看着紀文一臉笑意地進了寢殿,不由得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不一會兒只聽到寢殿內傳來了爭吵聲,幻絲膽小,不敢到門邊聽,因此只是隱約聽到了一些片段,並不真切。
也不知道賈紫簫是說了什麼,便聽得紀文憤憤地大聲嚷嚷道:“你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賤婢,甚至還是皇帝不要了的年老色衰的賤婢!要真論起來,幻絲都比你好得多,你竟敢這樣對我說話!”接着只聽到“啪”的清脆耳光聲響起,並聞得賈紫簫哭泣着叫喊道:“你給我滾!”
幻絲聽賈紫簫與紀文倆人吵得這般激烈,知道自己今天又要沒有好日子過了,不由得傷心起來。一會兒只見得紀文氣沖沖的從寢殿裡出來,順帶將外殿的瓷器古玩打碎了好幾個,憤憤而去。賈紫簫隨着也出來了,臉頰上是一個清晰的巴掌印,雙眼哭得通紅。幻絲戰戰兢兢地端了茶水過去,弱弱道:“七子,喝茶。”
賈紫簫瞪了幻絲一眼,輕輕端起茶盅,然後一把扔在幻絲身上,滾燙的茶水倒了幻絲一身,幻絲卻不敢出聲。賈紫簫哼了一聲,“喝茶?喝什麼茶?這麼燙的茶就端過來,你是要燙死我好勾引太常卿麼?嗯?”
幻絲不顧身上疼痛,忙跪了下去,“七子恕罪,奴婢是想七子向來好飲熱茶,這才倒了滾燙的茶來。並沒有七子所說的意思,七子千萬明鑑。”
賈紫簫毫不同情,走到幻絲身邊恨恨地踢了幻絲兩腳,“喔?你有這麼好心?你天天裝出這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給誰看?不就是想勾引男人嗎?告訴你,你就是一個賤婢,別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奴婢,奴婢沒有。”幻絲頭搖得撥浪鼓一般。
賈紫簫今日見於澤前來宣旨,封宋充依爲婕妤,並遷到思雲殿去,又見皇帝對推靈陽公主入湖的瑤星公主處罰那般輕,心裡已是有些打鼓了,只懷疑是宋充依向金夜昕告了狀,將自己平日挑撥瑤星公主的事說了出來,這纔不罰反賞,直接升爲婕妤。雖然不見皇后對自己處罰,賈紫簫仍舊是心中忐忑,十分不安。適才又與紀文大大吵了一架,聽了紀文說了那些雖是事實卻一直是自己不願意面對的事,心中不由得將所有的怒意轉移到了幻絲身上,不但不對幻絲施以同情,反而一把扯住幻絲的頭髮,拳打腳踢,“我讓你頂嘴,讓你頂嘴……”
待賈紫簫打得累了,哭紅了雙眼的幻絲早已傷痕累累,聲音更是哭喊地嘶啞了。賈紫簫放開幻絲,端坐上首,“去,傳午膳去。”
幻絲心中恨極了賈紫簫,卻又不敢與其爭吵,只好默默的退出了殿門,就要往御膳房傳膳去。她一瘸一拐的走着,眼中珠淚不斷,雙手撫摸着手臂上的傷痕,不覺哭出了聲。她雖是一介宮婢,卻也曾經是父母親手中的至寶,何曾受過這樣的毒打?即使後來進了宮當了低賤的宮婢,宮中姐妹也未曾因爲她怯懦就加以欺凌,反而處處爲她着想,時時加以照顧,待她極好。至於那一干主子,除了秦傲菡對待下人極爲嚴苛之外,其他主子也是十分疼愛自己的宮婢,更不用說那兩位愛婢如子的金皇后與金昭儀了。當初自己還在飛仙殿當粗使宮女的時候,雖是極少見到金皇后,但總看到金皇后與冰蘭她們感情十分深厚,與寒月、意雲兩人更是情同姐妹。縱使自己只是粗使宮女,當時身爲婕妤一聲榮寵的金皇后也從未對自己大聲呵斥過。偶爾幾次有幸見到金皇后,她總是溫柔地笑笑,叮囑自己不要太累了,實在做不了的事就找幾位公公幫忙。可是自從到了賈紫簫身邊,雖是身份提高了一些,不必再做那些粗活,卻總是挨打受罵,這樣的日子又要受到何時?幻絲越想心中越氣,同樣是爹生娘養的人,同樣是奴婢出身,爲何賈紫簫非要這樣對待自己?自己又爲何一定要忍氣吞聲?許是這幾年實在是受夠了,許是賈紫簫今日的這一段拳打腳踢徹底讓幻絲寒了心,幻絲呆了片刻,終究是下了決心,轉身向晞陽殿走去。
紀文到底是好色之人,沒幾日又到那沐恩殿去,全忘了當日與賈紫簫吵得那般激烈。賈紫簫看着紀文來了,心裡是歡喜的,嘴上卻還要說些口是心非的話,無非是什麼“你還來做什麼?有本事以後都別來呀!”這樣的話。紀文臉皮極厚,也不在乎,嬉笑着就把賈紫簫抱了起來,“我這不是怕你想我麼?”
“討厭~”賈紫簫靠在紀文身上,嬌媚一笑,只聽的幻絲狠狠地打了個哆嗦。目送着紀文與賈紫簫纏纏綿綿地進了寢殿,幻絲照舊將寢殿的們帶上,只是這次不只是簡簡單單的帶上,而是順便悄悄地上了鎖。將鑰匙緊緊握在手中,幻絲怔了怔,往寢殿看了幾眼,呆立半響,終究是跑出了沐恩殿,向晞陽殿奔去。
“皇后娘娘駕到~”
於澤的一聲通報打斷了紀文與賈紫簫的恩愛,倆人慌里慌張,一時手足無措。到底是賈紫簫腦子轉得快,衣服也顧不得穿就將紀文往窗邊推,“快,快從窗戶爬出去。”
紀文愣了愣,“這窗子這麼高,你讓我怎麼爬呀?何況我現在衣衫不整的,要是爬出去被哪個宮婢看到了,我的臉還往哪個擱啊?”
“你若是不爬,只怕是性命難保。你說,你到底是要臉面還是要性命?你自己不要命不要緊,可別連累我。你快給我出去啊。”賈紫簫說着動手將紀文往窗子那邊推去。
“好了,我爬就是了,你別推呀。”
賈紫簫搬來椅子,讓紀文站到椅子上爬過窗去。紀文雖是怕爬過去摔着,終究是性命要緊,也就顧不得了,直接閉着眼睛翻過了窗子。覺得自己掉到一個軟軟的物事上,紀文正要爲自己沒有受到預料中的疼痛而歡呼的時候,只聽得於澤冷冷的聲音響起,“太常卿,你這樣衣衫不整的出現在沐恩殿寢殿,不知作何解釋?”
一時之間,紀文只覺得於澤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一下子蒙在了原地,呆呆地被於澤押往龍騰殿等待元樂帝處置。聽得牆外聲音的賈紫簫癱坐在地上,連幻絲開了鎖,引着金夜昕進了殿都未曾發現。
這真真是玩火必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