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色微涼,月如懸掛之盤,又似金樽之瓊漿欲往下流。遠處叢林蟬鳴不絕於耳,溪水流聲細微柔和,風撫葉聲嘩嘩悅神,踱步急聲弦扣人心。
青柳隨風上下浮擺,把遠處來人逐漸呈現。
懋凡市澂禾村......
“呼呲呼呲呼呲....”
在柳樹的陰底處,男人與女人的身影逐漸印在月光之下。只見女人面色微紅,纖纖細手牢牢抓住男人的手臂緩慢踱步,突兀的身體搖搖欲墜似乎正憑藉一絲力氣苦苦支撐。胸口不斷起伏的她大口大口吸取空氣中的氧氣,如此久遠的路途讓她身體倦乏到已經走不動路。
“楓絡...我...我走不動了...”女人輕輕撥扯男子的衣服,嘴脣發白說道。
男人停下腳步緊緊握住女人的手,身上的衣服從原本的淡色變爲了深色,可見也是大汗淋漓。他幫女人擦拭汗水,然後轉身低下腰來:“來,香兒,我揹你,附近有個村子,快到了,我們去哪裡尋求幫助...”
女人點點頭蹲下身去,依附在了男人的背上,完後他站起身掂掂女人,把她背得更穩些之後,繼續邁出沉重的步伐向前行走。
他的心跳聲是如此強勁急促,撲通撲通的跳入她的耳中、心中、腦海中,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楓絡,你後悔嗎...”
女子眯上眼睛感受從他背後傳來的心跳聲,眼角閃耀的淚珠也順流而下,彷彿是在爲男人目前如此的艱苦而落淚。
許久,她都沒有聽到男人的回答,溫眸中的淚水難免又大勢了些。她安靜的依偎在男子的背上,最後還是忍不住哭出聲來。
“你啊,就是喜歡胡思亂想,要是我後悔,早就扔下你回家去了。”聽到了她的哭聲,男人氣喘吁吁回答道,隨後又故作埋怨說:“女孩子家家的,總是喜歡問這些奇怪的問題,笨不笨吶。”
“哼呃...”
她哭得更大聲了。
“都怪我...你我是三代血親,因爲我...你纔會和他們鬧翻帶我出來...”
女人抓緊男子的肩膀抽噎着,生怕他會在下一秒扔下她跑去。
倆人艱難的情況,讓她內心無比的自責。如果她與他不是三代血親多好,要是她與他未曾謀面多好...那樣面前的男人就不會因她而背棄家人帶她長途私奔,也不會被親戚嘲笑背上罵名。
“呼...呼...梅..梅琳香。”男人期期艾艾叫住女人。
“你在胡思亂想的話,我可把你扔在這了啊。”
“這裡蟲出蛇沒的,就不怕把你吃了去。”
說着,他還故作把女人放下的樣子,給她嚇得急忙雙手撐住他的肩膀向上移並嬌嗔道:
“你敢!!”
“啊!楓絡!不敢了不敢了,不要仍下我....”
......
半時辰的艱苦行程後。
最終,他們來到了處百家燈火的地方。村口旁使用木頭建立起來的牌子,簡直高大得令他們昂首才能看清,似乎就要高聳入雲。上面刻的三個大字入木三分,矯若驚龍:澂禾村
男人再次掂掂女人,向左邊亮着燈火的家宅走去。
咚咚咚...
男人敲門的聲音逐漸急促,許久纔有人開門。
出現的是一名男子,與男人年紀相似,都在二十多歲左右。那男子揉揉眼睛,彷彿沒有睡醒的樣子有些聲噓問道:“你是誰啊...”
“啊,請問你們村長家住何處,我找他有事請求...”男人揹着女人客氣的對面前的人問道,得知自己打擾了對方的熟睡,然後把腰更弓了些。
“哦,稍等,我替你去叫他出來。”男子說完,沒合上門就往裡邊的大堂走去,還邊走邊高呼:“師父!!有人找你!!!”
“楓絡,放我下來吧,都已經到了...”女人柔聲對男人說道,然後掙扎身子自己落了下來,剛纔他背了她很長的路程,現在恢復的力氣已經可以站穩腳跟。
落地後,她還面色關心的掀起袖子替男人擦拭臉上與額頭的汗水。
在這之時,一個老年人從大堂裡走了出來。他膚色老皺,背弓鬢白,不過雙眼炯炯有神,身體紮實有力肌肉微顯,踏行每步彷彿可掀起地塵揚起微風,步步踏實,就像磁鐵般緊緊吸在地面,屹立不倒。
那老人來到兩人面前眼珠子上下打量着他們,大黑濃眉之間逐漸皺起,臉色看起來也不太自然。
“我是這裡的村長,不知有何事找我?”
女人捻住男人袖子倒後縮了些,似乎是被老人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了。
“啊,我是從懋凡市區而來,想再貴村謀個落腳...”男人抱手對老人行了個禮客氣道,隨後示意她上前行禮。
“進去說。”
老人瞅了一眼膽怯的女人,面無表情轉身向大堂內走去。
在大堂裡,被老人邀請入座後,尋問了他們的家住地,戶籍地,與其來意,男人沒有隱瞞全部答出。
他們是來自懋凡市東市區振璃村,戶籍地也是在那。因與家人爭吵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故而跑來禾香鎮,身上錢財差不多已經用光,沒有錢在住旅店,所以就盲目來到了這裡,希望老人慈善之心,給他們一個落腳的地方。
“嘶,這樣啊...”老人坐在大堂主椅上,翹起二郎腿吹拭手裡的茶杯,隨後他問出了一個令他們倆人都震驚的問題。
“因爲什麼與家裡吵架啊?”
女人握着男人的手更緊了,她與他對視,不知道要不要把他們的事情說出來。如果真的說出來了,不知道會不會被老人嘲笑,不知會不會被衆人排斥。現如今在他們的老家振璃村,無一戶是不嘲笑他們的,就連家人親戚都把這當做了飯後常談。
“因爲我喜歡她,我們...是三代血親...”男人此時吞吐的把話都說了出來。倆人呼吸逐漸急促,似乎已經接受被拒絕被嘲笑的準備,但他毫不畏懼,因爲他們的愛,是光明正大的!
“哈哈哈哈。”
老人面容爽朗,眉開眼笑了起來。只見他哎呀聲的把手裡端的溫茶飲掉,然後盯着對面前緊緊擠在一起的倆人,彷彿發現了多麼有意思的事情。
“有志氣!爲愛奮鬥,很年輕很狂妄啊!我倒是欣賞你這樣的人。”老人並沒有如他倆所想那般嘲笑他們,而是對其感嘆起來。
“這樣,雖然我不能幫你入籍,但不遠處倒有處廢宅,地方是小了點,可如果你能清理好的話,倒也夠你小兩口住了。”
二人愣了會,隨即兩眼相對頓時喜上眉梢。
男人拉起她站起身,想要對其跪拜,然而卻被老人趕忙起身拒絕,二人的感激之意滿滿的溢出心中。沒想到老人面容兇惡了些,可內心卻如此良善願意出手幫助他們,漫長的奔波中,他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家!
“今日天色已經很晚,你們二人先在我家住幾天,什麼時候把那地方弄好了,再搬過去吧。”老人捋捋下巴上灰白色的鬍鬚對二人點點頭說道。
“多謝村長!”
......
在這幾天中,男人與女人暫時住在了村長的家裡。每天清晨,男人都會早早的出去,把村長給他們的廢宅推掉重建。
他也瞭解到,老人是做類似道士的行業,經常早去晚歸,之前幫他們開門那位,就是老人的徒弟,現在被叫過來幫他一起重建房子。而女人則是在家中紋繡,中午都會給他們送飯,回去的時候也會有熱騰騰的飯菜。
石頭旁,兩人渾身髒亂的坐在上面食用女人帶來的稀粥,其中男子對他說道。
“哎,楓絡,你的妻子可真手巧,做飯好吃,人也漂亮!要是我啊,可能也會和你一樣跑出來了。”
“啊,多謝張兄誇獎。”男人客氣的回答道。
他喜歡她不僅僅只是因爲手巧漂亮,還因爲她性格溫和,善解人意,每時每刻都會支持着他,呵護他,一起受苦,一起奔波。如此善良的女孩,他定當要給她一個完美的家!
他想着,臉上不知不覺揚起笑意:“若有機會,張兄可要帶我與香兒親自見見嫂子,或許她們倆人關係還會好在一起呢。”
“????”
“我還沒女朋友呢!”
經過一星期的努力,原本廢棄的房子如今已經重建完成,雖然全是由木頭築成,但也結實牢固,隱約還會飄散香味,清氣提神。
房屋共有兩層,地面積不大,可在裡面也不會覺得很擁擠。下樓連着廚房,洗澡房,左側有木樓梯可以上去,上樓只是一件簡單的臥室,還有小型房間當做小庫使用。
房子後面還有處小型草地,本來想除掉把房子做得更大的,但被男人攔住了。他表示,目前大房子小已經可以了,不想多勞煩張兄,日後有時間他再自己動手。
最終,男人和女人住進了新建好的木屋,可沒身份的倆人還是會受到旁鄰的嘲笑與歧視,他們沒辦法,只能選擇咬咬牙默默忍下。
過段時間後,女人傳來了懷孕的消息,喜得男人兩天都沒睡得着覺,他每天都會去打些小零工,然後買母雞做湯給她喝。眼看肚子越來越大,倆人都很期盼,期盼愛的結晶會降臨人世,與他們組成一個美好的家庭。
可是,他們不會想到,他們正在爲未來開心之時,也有個噩耗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