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真問的也是朕想知道的。”金御麒看着陳御醫。
傾城接話:“聽上去不錯,但底細也要摸透才行。”
陳御醫呵呵笑了兩聲,回道:“皇上與九真都是心思謹慎之人。有人也問了他們,聽說都是窮苦人出生,走投無路才學了這門技藝,沒想到大家都喜歡看,名氣也越來越大,不久之前纔來得金鎏國。”
金御麒沉吟了片刻,說道:“倒可以見識見識,朕也會幾手戲法,屆時可以切磋切磋。”
見他沒有表示反對,傾城說道:“那皇上的意思是可以招他們入宮表演戲法嘍?”
“嗯,準了。”金御麒點頭。
“是,奴才回頭去通知李大人他們,讓他們出宮去商談商談。興許皇上看了高興,精神一好脈象也就好了。”傾城說得樂觀。
“那微臣就等着看好戲法嘍。”陳御醫說道:“微臣再開些凝神靜氣的安神藥,希望皇上喝了能夠有所改善。”
金御麒閉目養神:“去吧。”
傾城站在他身側,不語。御書房內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夫君近在眼前,她卻不能以皇后的身份噓寒問暖。他眉宇間的愁容,她很想用手去撫平。如今,她除了僞裝什麼都不能做。
“九真,朕不在御書房的時候,有誰來過?”金御麒忽然開口問。
傾城被問得措手不及,看着他手邊的奏摺,心裡明白了八九分,卻裝傻說:“皇上是什麼意思?奴才不明白。”
“你老實告訴朕,朕有夢遊沒有?”金御麒換了思路:“或許是朕多心了。”
傾城苦笑一下,說道:“皇上是貴人多忘事,自己做的事興許回頭就忘了,奴才不知御書房有誰來過,呃,奴才來了很多次了,算不算?”她這是混淆事實。
金御麒說不過她,只好說:“九真,你的嘴巴越來越厲害了,朕快說不過你了。罷了,朕要批閱奏摺,回頭你拿去下發,該說的朕自然會在明日早朝的時候說。”
傾城如釋重負,行禮說道:“奴才告退,請皇上慢慢批閱。”
金御麒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了着,直到看着她走出御書房,才專心在奏摺上。
傾城來到御書房外頭,心頭卻是沉甸甸的。下蠱的兇手一直沒有找到,太后又要與皇上分離,將要入宮的戲法班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什麼亂子,還有西門詩羽的事,指不定還有後續進展。
就連銀寧國,也是不得不防的敵人。想到敵人,傾城自然就想到了明王金御旦,這個滿口謊話的人也不知道將天賜怎麼樣了?皇上怪病未清,內憂外患,傾城覺得喘不上氣來。
爲了散心,傾城走上了城樓,這裡是高處,微寒的風習習而吹,她不覺得冷,反倒覺得舒坦。
“娘娘,您怎麼在這兒吹風啊!”
傾城驚訝,一回頭,原來是國師:“國師,真是什麼事都瞞不住您。”
“昨夜當您來找老朽的時候,老朽就已經看出
來了,因爲沒有誰會比您更加在意皇上的行蹤,老朽說得可對?”
傾城在國師面前無需僞裝,用原本的聲音說道:“國師洞察先機,真乃神人也,傾城真是羨慕啊。”
“老朽生來異於常人,家中幾代都是在朝爲國師的,老朽爲最,娘娘只看到老朽的得意麪,卻沒有看到過老朽的失意麪。”
傾城沒有覺得奇怪,而是說道:“是啊,有些事你明明知道答案卻不能說,有些話你明明可以說透卻不能言,是不是這樣?國師。”
國師呵呵笑了,說道:“知我者娘娘也!”
傾城苦澀一笑,望着遠處的亭臺樓閣,說道:“可我這心裡啊,有說不出的迷茫。我爲什麼會在這兒?我爲什麼而活着?”
“其實娘娘心裡已經清楚了。”國師顯得很高深。
傾城說道:“國師已經洞察我的心事?”
“算是吧。娘娘憂國憂民是好事,可也別忘了自己是女人,眼光放遠些,該爲長遠打算。”國師說。
“該爲長遠打算?唉,話雖如此,可我怕自己做不到啊。”傾城有些氣餒:“皇上現在的樣子真令人擔憂,比起其他事,他的病情纔是我最頭痛的。”
“想要看到鮮花遍地的美景,勢必要經過無數的披荊斬棘,流血也在所不惜,同心協力之下方可開到遠處的美景。”國師也望着遠方:“娘娘,您看到黑沉沉的天了嗎?”
“是啊,馬上就要下雨了。”傾城低沉說。
“雨過總會天晴,藍天總會再現,天地萬物都有各自的造化,不能強求也不能強阻。娘娘可明白老朽的意思?”
“國師是不是覺得我會放棄?”傾城反問。
國師搖頭,吐出一個字:“不!”
“不!”傾城也說出一個字,信念更加堅定。
國師行了禮,默不作聲而走。傾城望着他飄然的身影,鼓舞着自己的士氣。猛地,她從高處看到一個人,想了一會兒,就朝冷宮而去。
露鴛照常在自己的天地裡徘徊。有多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歲月,她都是在半瘋癲中度過。不去想,似乎是最好的法子,當世事變遷,她還是當初那個被皇上一眼相中的露鴛。
天似乎快要下雨了,露鴛光着腳坐在門檻上,吹來的風帶着絲絲涼意,也將她吹入無邊的回憶:想當年,她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因爲家境不好,她只能聽從了父親的話,入宮當了一個宮女。新人入宮的日子是最困苦的時候,爲了緩解疲累,趁着夏日的夜色,她將雙腳浸在湖水中玩耍,本以爲沒有人會看到,不料卻被當時意氣風發的皇上給撞見了。
皇上幾乎對她一見鍾情,可礙於身份懸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直到她成了瑤妃娘娘的宮女,因皇上寵愛瑤妃,常到她宮裡走動,一來二去,兩人有了那種關係。
不料,不久之後她便發現自己有了皇上的骨肉,又驚又怕之餘卻被瑤妃看出了端倪,幾番周折之下,孩子是出生了,可卻成了別
人的孩子,而她也成了冷宮的主人。瑤妃說過,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地位卑賤,是不可能母憑子貴的,只有讓瑤妃這樣的娘娘去養着,纔有可能成就將來。
爲了她和皇上的孩子,她放棄了一切,甘願來到這冷宮之中,瑤妃的威嚇加利誘對她很有用,這一住就是二十餘載了。
下雨了。露鴛伸手接着雨絲。人情世故永遠都在變化着,只有這打雷落雨刮風是永恆不變的。正當她陷入感慨之時,卻聽到了敲門聲。
會是誰啊?露鴛遲疑着去開門,門一開,她笑嘻嘻問:“呵呵呵,你是誰啊?”
傾城主動入內,將門關上,然後拉着她進入屋內,這才說道:“前輩,我是慕容傾城啊!”
露鴛仔細看着她,還是笑嘻嘻的表情:“呵呵呵,你騙人,你是內侍,慕容傾城是娘娘,娘娘是女人。”
“前輩,我真的是慕容傾城,你忘了,我給你梳過頭髮的?”傾城又例舉了幾個特別之處。
露鴛這才相信:“可娘娘怎麼會是這種打扮?”
傾城說道:“這只是掩人耳目的。前輩,我答應過你要幫你出去的,在此之前,您能幫我一個忙嗎?”
“可以,怎麼幫?你就不怕我壞事嗎?”露鴛說。
傾城真誠說道:“我不怕。倘若怕我就不會來了。長話短說。”傾城對她說了一遍幫忙內容。
露鴛起先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在屋內來回走了幾圈,說道:“娘娘如此信得過我,我就答應了吧。”
傾城鄭重跪下,說道:“那就謝過前輩了。”
“娘娘快快請起,您這是要折煞我了。按禮節,您是娘娘,比我大多了。”
“您是前輩,謝恩是應該的,如今我能想到的最佳人選也只有您了,您同意幫忙,我就等着好消息了。”
“嗯,我姑且試一試吧。”
夜涼如水,喜福宮很是安靜。柳如煙躺在榻上,覺得寂寞無聊,正輾轉反側的時候,忽然覺得眼前晃過一個人影,她嚇了一跳,試探問:“誰?是誰啊?”
沒人應聲。
“是曹仁義嗎?你倒是說話啊。”柳如煙坐起身,眼前立即出現一個蓬頭垢面之人,她啊得喊了一聲,寒毛倒豎。
“嘿嘿嘿!”露鴛出現在喜福宮內,對着半老徐娘發出沉默的笑聲。裝瘋賣傻是她的強項,娘娘還真是瞭解她,沒有人會比她做得更好。
“你、你是誰啊?”柳如煙膽子本來就不大,見是個瘋子一般的人,就更加害怕,嚷道:“來、來人啊!快來人啊!”
“嘿嘿,妖怪,門已經被我關上了,讓我來親近親近你吧。”露鴛故意露出黑乎乎的牙齒:“你的肉不知道好不好聞?我來舔舔吧。”
“走還,你走開,別碰我!”柳如煙慌了神,整個人往榻內躲。
露鴛爬了上去,抓住了柳如煙的胳膊:“好嫩的手臂啊,一個人睡真是可惜嘍。你好香,我來聞聞。讓我咬一口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