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林家, 林優被司機送回來。
一進門,果不其然,沈佳宜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抱臂看着她, 林仲旻坐在旁邊看報紙。
"怎麼回來了?"沈佳宜問。
"他女朋友生病了。"
"女朋友?"
沈佳宜跳了起來, 走近林優, 揪起她的耳朵。
"你是她的未婚妻了已經, 連女朋友都搞不定?我怎麼教你的?"
"媽, 你放手。你不要急,我很快就搞定的。"
"現在林氏岌岌可危,藍家的投資還沒有板上釘釘, 你給我用點兒心啊。"
"好了!"林仲旻合上報紙說,“女兒大了, 你不要老是這樣。”又轉臉對林優說:“累了吧, 上樓休息吧。”
林優揉揉被揪紅的耳朵, 眼淚還在眼睛裡打轉。
"爸,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
"如果是林一, 你會讓她去聯姻嗎?"
林仲旻手停在空中,沒有回答。
一邊的沈佳宜卻氣急攻心。女兒爲什麼忽然提起這個人,這個許久沒有出現過了的人。
她看看沉默的林仲旻,又看看林優,提起手, 衝動地向林優揮過去, 卻被林優躲開。
"我累了, 先上去了。晚安。"
她快步上樓, 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
夏天悄無聲息地到來, 過去光禿禿的樹枝經過了一個春天的萌芽後變得蔥綠。
人說雨過天晴,暴雨後的X市變得更加清爽。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射進房間裡, 穿過斑駁的樹蔭投在林一的臉上。
她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空白的天花板,手有些僵硬,轉頭卻看不到一個人。
是她多慮了,這又不是在法國,怎麼可能有會有人沒日沒夜的守候着她。
洗手間裡傳來抽水馬桶的聲音,林一有些驚訝。繼而門被打開,高大挺拔的身影印入眼簾。
“你醒了?”
他說完立刻走近,把手放在她額頭上一下,“嗯,退燒了,我去叫醫生。”
甚至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就準備走出門。
她看着他的背影,然後頭扭向牀邊,不再看他。
醫生檢查了一下林一的身體狀況,好在恢復得很快,只是還有些虛弱。本來長時間沒有吃東西會被要求強制進食,卻又因爲身體虛弱而只能食用流質的食物。
藍唯給林一倒了一杯熱水,又扶她起來。
她雖然身子虛弱,但是眼神依舊倔強,強硬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坐直。用纏着紗布的手握住杯子,執拗地要自己喝水。
“你的傷口,怎麼回事?”
林一的手腳都有不少傷口,醫生說是被利器劃破,雖然已經處理過了,但是被雨淋過後有些感染,這幾天最好都不要壓迫傷口。
藍唯怎麼樣都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同時傷到了手腳。他不知道林一的面還有很多。
“手機。”林一開口,聲音嘶啞。
藍唯將她的手機地給她。她拿來發了一通短信給李管家後就將手機放在了牀頭,然後無神地看着窗外。
她的臉色平靜地出奇,醫生來複診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交談,甚至不曾看過藍唯一眼,直到李管家來。
這是藍唯第二次見到李管家,第一次是昨夜的雨中匆匆一眼。
李管家是個沉穩的中年男人,他不怎麼開口,面對林一的態度也是不卑不亢,一看就是跟隨多年的家僕。
藍唯默默走出去,將門關上。
藍唯站在醫院後院的長椅上抽菸,他一夜沒睡,眼睛下面已經有青黑色的痕跡。
前方不遠處,林優竟正站在樹下,她的手裡夾着香菸,雙手抱胸,享受片刻安寧。
藍唯沒有想到林優會來,還是上前打了招呼。
“你怎麼來了。”一個冷清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林優驚訝地轉過頭,她並沒有猜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藍唯。
“爲什麼不能來?”她的頭僵硬地轉回去,然後繼續吞雲吐霧。
“如果是好意,就上去看看她;如果不是,就回去吧。”而不是站在這裡,像是在逃避着什麼。
“你呢,在病牀前守了她一夜?”
藍唯沒有回答。對於林優他始終沒有辦法狠下心,那是他年少時最美好的回憶。
“不要忘了,你現在還是我的未婚夫。”她笑的讓人渾身發汗。這和以前那個天真活潑的林優相去甚遠,歲月不僅會讓人長大,就連個性都會改變嗎?
“我希望你可以和你父親說清楚。”他不希望她難堪,也不希望因爲自己的自私自利而讓家族利益受到損害。
“你忘記主動權可在你們藍家手裡,你怎麼不去和你爸說?”
“你也應該很清楚,就算我們結婚了,於我家而言,你也不過是一個用來牽制林家的工具,對於你自己和對於你們家都沒有好處。”
林優是個好女孩,她值得得到更好的感情和幸福。
“沒有關係的,你當我是工具也好,不愛我也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足夠了。”
藍唯沉默不語。
他回想起當初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是財閥的孩子,都是光鮮亮麗的。他羨慕她的父母對她如此寵愛,她就像是個公主。性格開朗的她在他黑暗的生命裡點亮了一盞燈,只是那光明太過短暫。
“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如果黑夜不能變得明亮,那有一個人拉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前行反倒更美。
“我是不會放棄你的。總有一天你會離開那個什麼林一,回到我的身邊的。”她猛吸了一口煙,然後扔在地上,憤憤地離開了。
林一站在病房的窗邊,身上已經換上了平時的衣服。
眼睛看着樓下的樹叢,天氣回暖,枝葉開始變得茂密起來。
李管家推門進來,看見林一站在窗口吹風,便說了一句:“小姐,天氣涼,您還生着病,還是不要吹風的好。”
林一垂了眼,然後關上窗戶,走回牀邊。
"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醫生說還要靜養。您是回榆苑還是老宅?"
林一轉身看向門口,李管家的身後站着藍唯,靜靜地看着她。
"回老宅吧。"林一的聲音沙啞,說出這句話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
李管家提着林一的換洗衣服,走到門口,對着藍唯畢恭畢敬地鞠了一個躬,然後繞過他離開了。
"就這麼着急離開嗎?"
藍唯拉住林一的胳膊,他才發覺,那柔弱的四肢像是隨時都可以被折斷一樣。
"你呢?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林一靜靜看着藍唯,沒有掙扎,喉嚨如同火燒一般難過。
藍唯看着林一,滿眼的不可理喻。
林一輕輕撥開他的手,說:“既然沒有,那我先走了。”然後繞過藍唯,毫不留戀地離開了病房。
皮鞋在地板上踏出噠噠的響聲,一聲一聲,和心跳的頻率相似。
林一平靜地站在電梯口等電梯。然後電梯門打開,林一走進去,腰背依舊筆直。
電梯門在背後靜靜地關上,那一瞬,她像是失去力氣一樣扶在了牆壁的扶手上。
醫院裡的消□□水味令她窒息。
藍唯還站在空空如也的病房裡,手停留在空中,空氣中似乎還留有林一的味道。
他似乎從來不認識林一,那個梳着馬尾對着他笑的女孩彷彿只是幻覺。她的家庭,她的身世,她的故事,他從來沒有了解,也沒有想要去了解。以至於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都無從得知。
他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手機,撥通了白寧的電話。
"藍唯?你怎麼打我電話?是林一出了什麼事情嗎?"白寧在電話對面有些緊張。
"她沒事兒,剛纔已經出院了。"
"出院?她剛做完手術,就出院?"
"嗯。李管家把她接走了。"藍唯語氣淡然。
白寧鬆了一口氣,如果是李管家的話,林一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那你打電話來幹什麼?只是報平安?"
"我想找你聊一聊。"
"聊一聊?"白寧滿臉的黑線,她和藍唯可沒有熟到可以聊一聊的地步。
"嗯,你今天有空嗎?"
白寧看看天空,這太陽難道從西邊出來的。
黑色賓利裡,林一虛弱地坐在座位上,原本就消瘦的林一顯得更加的脆弱。
"小姐,這是剛剛從張大夫那裡拿到的林優小姐的病歷。"
李管家遞給林一一個牛皮信封。
林一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打開了牛皮信封。
裡面果然是林優的病歷,林一大概的翻看,並沒有太理解裡面的專業術語。
目光卻被夾在裡面的X光片吸引,她拿出來,看着X光片的眼睛瞬間放了光。嘴角的笑容有些滲人。
林宅。
林優緩步走進家門,沈佳宜這時候正好看向門口,還穿着睡意的她對着自己的大女兒說:“一大早跑去哪裡了”
"嗯,四處走走而已。"林優搓着雙手,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你最近怎麼怪怪的?"沈佳宜敏銳地發覺了自己女兒最近的反常,又道:“你和藍唯相處的怎麼樣?”
林優隱隱地鬆了一口氣,說:"嗯,還好。"
單肩揹着挎包,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小型包比起來,今天的包大了很多。她捏着包,手指青白。
回到自己的房間,終於鬆了一口氣地坐在牀邊。
眼睛發直地看着地上的包,然後走到門邊,將門反鎖起來,又去窗邊將厚厚的窗簾拉上。
她跪坐在包邊,打開,從裡面拿出剛剛張醫生給她的病例。
X光片的黑色在白色的紙張間顯得格外顯眼。
她抽出來放在手中。
黑白的圖像,中間空檔處,一個紅豆大小的白點非常明顯。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
林優看到來電顯示,皺着眉,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深吸一口氣才接起電話。
"我不是說過不要再給我電話了嗎?"流利的日語。
"優,不要這樣,我們當初不是很美好嗎?"對面男子的聲音聽上去流裡流氣的。
"你到底想怎樣?"她的眼眶已經紅潤,捏着手機的手青筋暴起。
"不多,十萬就夠了。"
她送了一口氣,只是要錢的話就好辦很多。
"十萬?"
"人民幣。哈哈,日元的話也太少了。"
"好,把賬號發過來。還有,再也不要騷擾我了。"
"說是騷擾也太傷人了……"
林優沒有聽他說完,就掛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