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極之後,睡眠質量變得特別的好,君諾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伸了個懶腰,他已經許久不曾睡得這麼舒服了。
他現在已經能簡單的打理自己的生活了,洗漱完了換好衣服之後,香葉便端進來許多的美味,君諾大快朵頤。
吃完之後,本是要去相府拜訪的,只是這時候天剛矇矇亮,太早了些。
他坐在椅子上面,看着整個屋子,閉上眼睛,腦中浮現出的是初心在這個屋子裡面曾經的一切。
她曾經坐在梳妝檯前,而他爲她畫眉,記得那是他們剛成婚的時候,他爲了逗她才做的,記得她曾經細心的爲他梳洗,從第一次的害羞到最後能夠面不改色的爲他寬衣。
他還記得,在那張大牀上面,多少個日夜,他擁着她,她香甜的睡了,而他被她的幽香折磨着不成眠。
君諾睜開了眼睛,眼中出現了懷念,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經有那麼多的回憶了。
他的嘴角帶着溫暖的笑,那個小女人,她的身影已經深深的刻入了他的記憶之中。
君諾的餘光掃到了那立着的屏風,他站了起來,走到屏風的前面,伸手仔細的撫摸着那個屏風。
本來,它應該被放在屋子中間,而不是現在的位置,那是大婚過後,初心與他分睡兩牀,爲了擁有自己的,便趁着他不在,將這屏風搬到這裡,爲了是擋住她睡的小榻。
原來,這個屋子裡面的一切都未曾改變,只是曾經這個屋子裡面還有另一個人,是那麼的溫暖,現在一個人看這屋子的時候,倒是覺得有幾分冷清了。
這是他成婚之前便住着的,一直沒有那種感覺,難道人就是得到了之後就放不開了嗎食髓知味就是這樣的嗎
君諾繞過了那屏風,打算去初心以前睡的小榻看看。
剛進了那小小的地方,君諾的目光卻被擺在小榻前面的小桌子上面的東西給吸引住了。
上面擺着的是他在她生辰的時候,送給她的七絃琴,而七絃琴的旁邊,放着的是他的外袍。
君諾眯起了眼睛,他幾乎可以想像到,初心如何不捨的將這些東西拿出來,如何不捨的撫摸着他們。
凝視了一會兒,君諾皺眉,似乎發現有異物。
他伸手將七絃琴下面的東西給抽了出來,是一封信,上面的筆跡是初心的,寫着君諾親啓。
君諾皺眉,他已經醒來這麼多天了,這麼沒有人將這信拿給他看,難道也是因爲怕他看了,一時承受不了,傷害了自己嗎
其實,君諾這次倒是誤會蒼朮他們了,按理來說,曉夜軒主居這種地方,肯定每天都有丫鬟打掃的,只是,君諾最近一直在裡面躺着,整個王府陷入了一片悲傷之中。
再說了,皇上就在那裡呢,誰敢在皇上面前打掃屋子讓皇上吃灰塵而好不容易等到皇上回宮了吧,王爺醒了。
君諾一醒來,便下令不許閒雜人等靠近這件屋子,因此,這段時間纔沒有人前來收拾,這纔沒人發現那封信。
君諾拆開了信,就勢坐在桌子旁邊初心鋪着的綢緞上面,細細的看信。
“君諾親啓: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證明你已經渡過危險,將毒解了吧,當然,這也代表着我已經離開了,沒錯,夢魂一直在我的身上,那是我外公留給我母親的嫁妝,而我母親轉送給我,自小便掛在我的身上,原諒我直到這樣的危機時刻纔拿出來,這幾個月,在王府我過得很開心,這是我有生以來,過來最開心的一段日子了,感謝老天,我們曾經相愛一場,只是,我已經不能再留在你的身邊了,夢魂就算是我送給你離別的禮物,我走了,別找我,我若誠心要離開,便沒人能找到我,是我對不起你,只是時間會抹平一切,願你在匆匆歲月之中,一切無虞,那便是極好的,今日一別,此生便無再見之機,謝謝你給了我那麼多溫暖的記憶,我會一輩子珍藏。”落款是初心,而在信的末端,還有墨水被暈開的痕跡,君諾伸手撫摸着那個痕跡,很明顯,那是淚痕。
“傻瓜。”君諾的嘴中淡淡吐出了兩個字,裡面包含着許多的情感,有着不解,有着不捨,更多的是心疼,“你難道不知道我這個人的脾氣有多不好嗎只要是我認定的人,我死都不會放手的。”
君諾將手中的信仔細的摺疊好,再細心的將信紙放回信封裡面,將信封收到自己的懷中,放在最貼近心臟的地方。
君諾伸手將那大紅色的袍子往上面一扔,人迅速的站了起來,那披風很準確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雙手一動,便將那袍子繫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前浮現出的是那夜在曉夜軒的外面的院中,他們把酒言歡,最後她醉倒了,他解下袍子,披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在月光下面的寧靜的睡顏,他竟忍不住親了她的額頭一下。
現在,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的幽香。
君諾不再遲疑,他轉身大跨步的出了主居。
“香葉,將馬準備好,本王要去相府見丞相夫人。”他不能再等了,他現在就要見到柳芯兒,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香葉見王爺大步流星的出來,再見他身上穿着的大紅色的袍子,嚇了一跳,這不是王爺化成冥夜殤時候的衣服嗎怎麼這時候拿出來穿了
疑惑雖疑惑,香葉還是不敢怠慢的回答:“是,屬下這就去準備。”
香葉轉身匆匆離去,君諾也朝大門走出,這一路,幾乎將王府所有的人都給嚇了一跳,他們早就聽說王爺解毒了,但是現在竟然都已經可以行走了,而君諾高大的身材給了他們許多壓迫感,促使見到他的人,無一不被他的氣場鎮壓得跪下。
君諾到大門處的時候,香葉已經將馬匹準備好了,高大的駿馬有些不羈,一看便知道是一匹好馬,而後面還有兩匹馬,面前站着香葉與葉鋒。
君諾足尖一點,整個人騰空飛起,一眨眼之間,便已經端坐在馬上了,他雙腿一夾,馬便飛奔而去,而香葉與葉鋒隨後反身上馬,跟了上去。
三人絕塵而去,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結束得又太快了,致使早起路過的百姓們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證實一下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而君諾不一會兒便已經到了相府,他將馬交給相府的守衛,急急便進了相府。
他坐在大廳,好一會兒了,童天才匆匆趕到。
“參見王爺。”童天朝君諾行了一禮。
“相爺請起吧。”君諾的語氣淡淡的。
“是。”童天起身,坐在下座,拱手道:“不知王爺一大早到我相府有何要事”
其實童天的心中已經有了數,此時看見君諾的氣勢更加凌厲了,忍不住讚了一聲,他以前已經很不錯了,現在卻像是入鞘的寶劍,更加的奪目了。
“明人不說暗話,本王也不跟相爺拐彎抹角了,想必相爺也知道了,本王的王妃失蹤之事吧”
“聽說過一點。”
君諾看了童天一眼,何止是聽說過,應該說,初心就是從相府失蹤的吧。
“本王想見岳母。”君諾並不想在童天的身上耽擱太多的時間,他來相府只有一個目的。
“要見內人自然是沒問題的,只不過內人嗜睡,現在還沒起牀,我這就讓人去請她過來。”童天也是個明白人,手一揮,便有丫鬟下去了。
君諾便與童天一起在這大廳等候着,爲了掩飾自己內心的焦躁,君諾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開始品茶。
而柳芯兒在翠月的攙扶之下,款款而來,現在的柳芯兒,與他之前見到的都不太一樣了,氣質變得高貴了許多。
“參見王爺。”
“岳母不必多禮,請坐。”
君諾對柳芯兒的態度極好,她乃是初心最愛最尊敬的母親。
柳芯兒便坐在童天的對面,她開口道:“聽說王爺急着要見我,不知有什麼事情”
“我乃是爲了初兒的事情來的。”
“這”柳芯兒沉吟了一下,隨後便笑了,“王爺莫不是在說笑”
“請您告訴我實話,初兒爲什麼會離開,還有,她去了哪裡如果說天底下還有人知道她的下落,那便非您莫屬了。”君諾說得誠懇,將自己的態度擺低擺低再擺低。
“王爺的毒已經解了,腿已經恢復了嗎”柳芯兒卻是不急於回答君諾的問題,而是將目光看向了君諾的腿。
“是,已經全然恢復了。”君諾如實回答。
“那就行了,只要王爺安好,初心便無憾了,王爺,回去吧,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她早已經答應了初心了。
“你果然知道她去哪裡了,請你告訴我。”君諾竟然來了,就沒有打算空手而歸。
“我答應出初心絕不告訴別人,特別是你。”柳芯兒慢慢的說。
而童天就猶如在看戲一般,只是喝着茶,看着他們脣槍舌戰。
“今日不得到我想要知道的,我便不會回去。”君諾自是有備而來,他的態度變得強硬了一些。
“王爺好決心,那便恕我不奉陪了。”柳芯兒也不是普通的女人,不會被君諾突然釋放出來的戾氣給嚇到。
“這輩子,我只要初兒一個人,她若不回來,我便去找她,就算天涯海角,窮盡一生,只要我君諾一日不死,我便會一直找下去。”君諾的眼中充滿了堅定。
童天倒是被他這麼強烈的感情觸動了,他放下了輩子,臉色漸漸變得嚴肅了一些。
“你又何苦呢”柳芯兒的態度軟下來了,說不感動是假,只是她真的不能說。
“愛上一個人,這又算得了什麼”君諾的聲音有些苦澀,他愛她啊,他深愛着她。
這應該是君諾第一次將那麼濃烈的感情擺在別人的面前,柳芯兒的瞳孔微微睜大,想起了初心所說的那些話。
只是黯然的搖頭了,只怪天公不作美,老天捉弄了。
“芯兒,你就將女兒的下落告訴王爺吧,難道你真的忍心看着他們彼此相愛卻還要勞燕分飛嗎難道,我們的教訓還不夠嗎”童天開口道,不得不說,他也被君諾感動到了。
他在君諾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曾經最傻最衝動卻是最真實的自己。
君諾看了童天一眼,萬萬沒有料到他會爲自己說話,朝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謝。
“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具體去了什麼地方。”柳芯兒嘆氣,女兒能遇到這樣的一個男人,她自然是欣喜的。
“您只要給我指一個大概的方向就行了。”君諾看到了希望。
誒
柳芯兒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曾經向初心保證過,不會透露她的行蹤,王爺,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吧,讓我看看你值不值得我背棄自己的承諾。”身爲母親,柳芯兒也是有私心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真的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客死異鄉。
因此,她打算給君諾一個機會,也是給初心一個機會。
“誠意”君諾皺眉重複,不知柳芯兒要的是什麼,他撩起袍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單膝跪下。
“你”柳芯兒被君諾這突然的舉動給驚嚇到了,半天說不出話。
別說是柳芯兒了,就連見多識廣,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童天也被嚇到了,至於葉鋒和香葉更是下巴都快驚得脫臼了。
“王爺您這是做什麼哪有您跪我們的道理”柳芯兒連忙上前,要將君諾扶起來。
而君諾卻拒絕了她,他說道:“這便是我的誠意。”
柳芯兒愣住了,原來如此,她若有所思,想不到自己簡單的一句話,高傲如君諾竟然會下跪。
“我出生皇室,自從便是身份高貴,從來都是隻有別人跪我的份,我這一生,除了我父皇母后,就連當今的皇上我都不曾跪過,這便是我最高的誠意。”君睿當上皇帝的時候,他已經中毒了,每次見到皇兄,他都坐在輪椅上面,再說了,君睿哪裡捨得讓他跪啊
“王爺起來吧,我知道了。”本來她出這道題便是沒有答案的,而君諾卻一下子將她打敗了。
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將女兒交給這樣的男人,她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她只告訴了我她會往引曦國的方向而去。”具體的她真的不知道。
不過,這對君諾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好的消息了,至少已經可以確定基本的方向了。
“初兒她去那裡爲了什麼事情她爲什麼會突然離開”這些問題,也都是他所想知道的。
“這個,我就不能告訴你了,等你找到她的時候,王爺自然就知曉了。”有些事情,還有要他們兩個自己好好的去解決,別人也不便多說什麼。
君諾點頭,反正他遲早會找到她的,謎底也遲早會揭露的。
“那我就先告辭了,擇日不如撞日,待我回到王府安置好一切,我便會馬上啓程。”君諾轉身便要告辭了,他現在已經有了初心的消息了,心都已經飛了。
“王爺,等一下。”柳芯兒卻又將君諾叫住了。
“還有什麼事情嗎”君諾轉身,不知她還有什麼事情沒有交代好。
“我只是想告訴王爺一句話,美醜乃是表象,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要用心去感受。”其實,柳芯兒的本意是想提醒一下君諾,初心的毒失去了夢魂的壓制,不知道她臉上的毒斑會不會有什麼變化,她怕君諾若是隻記住她原本的樣子,哪怕是兩人擦肩而過,只要初心不認他,他也會認不出她來。
但是她又不能明說,若是明說,只怕君諾會追根究底,到時就麻煩了。
不得不說,柳芯兒真的很有遠見,君諾與初心的第一次重逢,兩人便是如她所預料的那樣。
“好,我記住了。”
君諾卻以爲柳芯兒是要他不要在意初心的臉,而是要去看出她的心靈美,他早就不在意她的臉了,以前不在意,現在也不會在意的。
君諾沒有真正理解柳芯兒的話,這直接導致了他之後要多走冤枉路。
君諾帶着香葉與葉鋒轉身離去,而柳芯兒與童天便是目送着他們匆匆離開。
“你覺得初心與王爺,最後會有怎樣的結果”柳芯兒忍不住問童天,身爲母親,她真的很擔心。
“不管什麼樣的結果,都是他們必須去面對的,你也別想太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已經老了。”童天走到柳芯兒的旁邊,伸手將她的手握住。
“是啊,我們已經老了。”柳芯兒也感慨,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眼,十七年已經過去了。
“至少我們還沒有全部錯過。”童天忍不住將柳芯兒攬入懷中,“我欠你們母女的實在太多了,如果我能有王爺那樣的魄力,你們母女也不至於吃了那麼多的苦。”
“一切已經過去了,我懂你。”柳芯兒將腦袋靠在童天的肩膀上面。
她心中默默祈禱,滿心擔心的都是孤身一人的初心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