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低頭不語。那人衝到御前,倒頭便跪,赫然是聖祖第十七子果郡王允禮。
允禮已經不顧禮儀,磕頭說道:“皇上,臣弟有罪,臣弟早就知道小蓉身份,隱瞞先皇,還有皇上,臣弟願意領罪!臣弟願替小蓉領罪!”允祥一看,此時不求情,更待何時,跟着就跪了下去,八阿哥允禩面無表情的跪下,一時間周圍的海拔憑空消失了一米。
男兒膝下有黃金啊!象允禮這種拿磕頭當飯吃的人,也要講究個姿勢風度。如現在這樣,則是面子裡子都丟光了。他本來以爲,把素素交出去就可以把蓉蓉換回來。在家裡等了半天,都沒有見人。這纔到乾清門外,借覆命的機會,想探探口風。沒想到,聽說素素在裡面要與皇上約獵乾清門,緊接着又看到蓉蓉被押出來做人質!倉皇之下,才做出這等失儀的舉動。
素素鳳眼微微眯着,似乎不屑看到這種場景。睫毛輕輕的抖動,嘴角忽然一勾――
雍正被允禮一鬧,心頭正惱。正要說話,耳邊突然想起一聲清斥,竟是素素趁機躍起,直直的撲向蓉蓉!
這一躍不同於方纔的輕飄高渺,就像一道白色的閃電,直接而迅速的從衆人面前閃過,帶着濃濃的殺意。自風起處,擋者必死!衆人都驚呆了。
一團凜厲綠色光芒裹挾着白影,衝到蓉蓉身邊,兩個護衛的侍衛哼都沒哼一聲,噗噗倒地,氣絕而亡。素素擡手餵了蓉蓉兩顆藥丸,從身邊一個死侍衛身上扯下一把劍,蓉蓉已經緩緩醒來。
允禮,允祥,允禩,雍正都看呆了,這是人的速度嗎?
素素慢慢抽出寶劍,伸手試了一下,好劍,還開了鋒,見過血!滿意的笑笑,橫劍當胸,竟是要打開殺戒!
圖裡琛悄悄的一揮手,七個着侍衛服色人走進了人羣。原先的侍衛彷彿得了消息,慢慢向後退,很快空出一個大大的圓圈。中間是素素和蓉蓉,向外兩長遠的地方是那幾個怪侍衛,在向外是那百十號的御前侍衛。一陣踢踏的腳步聲,涌過來一羣兵勇,圍在最外面,手裡拿的,赫然是強弓硬駑!
蓉蓉衝素素虛弱的一笑,說道:“姐姐,我這人向來不懂報恩。現在允禮爲我求情,若我隨你硬來,必無生機,你且原諒妹妹吧!”說完,跪在地上向素素磕了一個頭。
事起突然,素素瞪大了眼睛看着蓉蓉,不可置信的說道:“蓉蓉,你知道你在講什麼嗎?我以爲我們是朋友!”
蓉蓉站起身撣撣身上的土,說道:“你奪走了我娘所有的母愛,我不喜歡你。一直就討厭你!”不顧素素的驚詫,衝領頭的侍衛點點頭,雙手併攏,竟是束手就擒。待蓉蓉剛被押過去,允禮已經急忙衝上前去,推開那兩人,握住了蓉蓉的手。
素素眼睜睜的看着兩個侍衛上來架着蓉蓉離去,緊咬下脣,呆立不語。圍攻的那七個人見時候正好,也不說話,無聲無息的欺上身來,等到素素注意到的時候,再要閃身,已經稍稍慢了一分,“刺”一柄分水峨嵋刺貼身擦過。素素驚呼一聲,衆人看去,竟是被刺傷了身體。素素伸手擦血,見顏色鮮紅,知道沒有浸毒,略有放心。這幾人顯然是高手,雖然沒有什麼陣法,但出手之狠辣,身形之詭異,一個賽過一個。素素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抵擋。此時要衝出去,談何容易!
那些人雖然穿着侍衛的衣服,可是臉上表情僵硬,也不說話。素素藉着錯身的機會,猛的發現其中一人鬢邊有一道明顯的痕跡!□□?對他們古怪的身法恍然大悟,北漠七怪!他們成名很早,早年也曾在江湖轟動一時,後來就不知去向,想不到是投到雍王府了。除了你死我活,沒有別的辦法逃跑。當下,也不再想衝出去的事情,手中長劍揮灑開來,化出滿天光影,緊緊的把七個人還有她自己圈在裡面。
那七人早就在下面看的仔細,只覺得素素的內力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高,本領可能花哨些,卻未必實用。以爲是一般的高手。此時被光影籠罩,心中暗自吃驚。高手的兵器都是隨身常用的,重量長度必得剛剛合適,不然過招之時,失之毫釐差以千里,就是性命之事。可是素素隨手拿了一把長劍,竟使得這般得心應手,彷彿從練劍第一天就是用的它!這還不算,幾人籠罩在劍影下,不得不左支右絀,身邊彷彿有千萬把鋒利的寶劍從不同的方向刺過來,虛虛實實,難斷真假。但是真正讓他們心驚肉跳的,是整個隨着劍影而來的劍氣,非有極深厚的內力和強烈的殺機,不能催動如此
臺上衆人只覺得厲風撲面,喘息困難,場中心竟然看不到素素和那七個人的身影!
突然,光影暴漲,一聲厲喝,緊接着一聲慘叫,一抹紅光從光影中脫穎而出,衝散了光牆,幾個人的身形乍然分開,場上忽然出現了八個人,兩個在地上躺着,鮮血淋漓。突然有人低聲說了一句,“呀,分成兩半了!”旁邊的大學士馬齊,晃了晃,暈倒過去。允禩忍不住背過身不敢再看。雍正只覺得嗓子眼一陣腥甜,強壓下去,假作鎮定。
素素慢慢站直身子,平伸的劍尖向下沿着一個優美的弧度滑動着,血柱順着滑動的弧線一點點的移動,直到素素站直身體,方纔滾入方磚的縫隙,漸漸的凝成了一灘。
場上的大風嘎然而止,就在衆人以爲不會再有什麼發生的時候,噗噗噗,連着幾聲鈍響,其他六人紛紛倒地,或胸前,或背後,或側身,或橫劈,皆慘不忍睹,裂屍而亡。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只衝雲霄!
雍正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顫抖的手指着素素,只來得及說一個字:“殺,殺,殺!”
圖裡琛正要對□□手下命令,斜刺裡有人喝道:“誰敢?!”
雍正彎着腰,斜眼向那個方向看去,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周圍所有的人都不敢動了。
蓉蓉手裡拿着一柄短刀,薄薄的鋒刃貼着怡親王允祥的脖子。這感覺太熟悉了,素素想起自己被允祥劫持的樣子,不禁笑了。
允禮急的兩手直搓。剛纔被場上吸引住了,竟沒注意蓉蓉何時離開的。等到看到血腥的場面想要捂住蓉蓉的眼睛時,才發現人已經沒了。還以爲她悄悄溜走,沒想到竟挾持了十三哥!看來剛纔她也是“詐降”。
蓉蓉押着老十三,一步步向場中心挪去。人羣如分水之波,向兩邊打開,復又合上。沒有人敢說話,敢說話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唯有十三一副認命的表情。
蓉蓉站在素素身邊,笑道:“怎麼樣,你殺了那麼多人,不也逃不出去嗎?還不是得靠我!”
素素回以一笑,道:“若沒有我這麼精彩的殺人表演,你會那麼順利的得手!”此時此刻,姐妹二人竟然還有心說笑!
蓉蓉擡手一捏十三的下顎,往他的嘴裡塞了個藥丸。向上一推一按,就強迫允祥嚥了下去。匕首在手裡漂亮的耍了個花樣,說道:“還是這樣輕鬆!”對雍正說:“四阿哥,你的這個好弟弟吃了我的藥,若是有一天我們姐妹死了……唉,到哪裡找解藥呢?”想了一下,又說:“對了,聽說您不太喜歡自己的弟弟,老想害死他們,大概十三爺的死活您也不會在乎呢?哦?”最後一句轉頭對十三說。十三苦笑不已,站在兩個修羅女身邊不敢亂動。蓉蓉的聲音略帶嬌嫩,威脅人的話也像是撒嬌。看她笑面如花,在血泊中談生論死,彷彿地獄往生河邊綻放的曼陀羅花。
雍正被她將的進退不得,若是老八被劫,或者真象她說得的。但是,這是老十三,幫他登基的大功臣。如果他死了,別人會怎麼說?這剛剛得到的寶座,還能坐穩嗎?忍不住狠狠瞪了眼允禮。允禮恍然未覺,神色焦急而絕望的看着蓉蓉。
這時,素素突然晃了晃,長劍驀然插在地上,單膝點地,捂着胸膛垂下了頭,地上很快集齊一灘濃黑的血。蓉蓉趕緊扶起她,素素的臉色已經變的毫無血色,嘴角掛着一絲血跡,勉強笑笑,淡淡的說道:“我的筋脈這回是真的斷了!”原來,那七個人絕非易與之輩,素素不得不用了兩敗俱傷的打法,殺了他們,自身的經脈也由於承受不了瞬間強大的內力,紛紛斷裂。蓉蓉咬脣不語,出手如電,封住素素的穴道。從素素身上取出一粒黑色的藥丸和一粒紅色的藥丸,喂她服下。暫時保住心脈,以後或有機會復原。素素盤膝而坐,閉目不語。
蓉蓉拾起長劍,在手裡掂了掂,扭頭對允祥說,“你老實一點,若是敢動什麼歪心思,就讓你生不如死!”長劍一指,對雍正喝道:“四阿哥,”她死活不肯叫皇上,“我數三下,若是這些人還不散開,這怡親王就和他們同命!”劍尖一滑,指向那七個死的亂七八糟的人!
這時,圖裡琛悄悄對雍正說:“剛纔奴才聽到吳先生已經筋脈盡斷,護不住十七――不,洛芙蓉。奴才可以安排弓箭好手解救十三爺。”雍正細看場面,允祥離素素還有一段距離,蓉蓉站在二人中間,偏向素素,除非蓉蓉的武功真有素素那麼好,否則,羣駑紛至之時,必要舍其一而另保。那是就可以救出怡親王。至於解藥,雍正冷笑,據他所知,蓉蓉身上都有解藥。既然你選擇和我作對,就別怪我對你無情!微微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那間留好的宮殿,終究留不住它的主人。
圖裡琛早就安排好了,一揮手,內圈的侍衛呼啦啦的散開,□□手分三層四面圍住。蓉蓉赫然明白雍正的意圖,臉色變了幾遍,卻想不明白,他真的不在乎允祥的命了嗎?
雍正剛要下令,身邊的人羣又是一陣騷亂,允禮偷聽到圖裡琛的計策,心中無計,竟然直直的衝進圈子裡,護在蓉蓉的身前。
“允禮!”雍正大吃一驚:“你要造反嗎?!”
允禮道:“四哥,允禮自知有愧列祖列宗。只求小蓉可以安然無恙。此後,自會一死以告先皇!”跪地三叩首,默默脫下身上的行龍蟒袍,疊好,放在一邊。立在蓉蓉身邊,沒有一句解釋,只是那樣看着她。然後轉過頭對□□手說:“誰敢射死十七福晉,就先射死我!”
在新皇登基不久,一下子暴斃兩位先皇的阿哥?衆人知道里面的輕重,紛紛看向雍正,八阿哥允禩率先跪下,衆人跪地不語。求情,但是,怎麼求?
雍正雙拳緊握,看了圖裡琛一眼,慢慢擡起手來……,允禩驚呼:“四哥!”多少年沒有象今天這般喊過兄弟,對面可是自家的弟弟啊!雍正愣了愣,看着場上站的筆直的老十七,帶着挑釁和了然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睛有些澀澀的。自作孽啊自作孽,只是,若今日受人挾制,今後如何立威,以服天下!老十七,就算你對我有怨氣,也不應當置我於此種不堪之地!
雍正決心已定,按原來的計劃行事!手高高舉起――
“且慢!”素素突然睜開眼睛,扶着蓉蓉的手站了起來,說道:“蓉蓉,跟着十七阿哥走吧。向皇上謝罪,是囚是罰,總好過在這裡一屍兩命!”
此言一出,不光圍着的人,連十七十三都被嚇住了。允禩面色一黯,別過臉去。
素素不是不懂醫理的人,蓉蓉的藥大部分都靠她來辦理,不懂醫理藥理如何識別!方纔蓉蓉扶她的時候,無意中搭上蓉蓉的脈搏,發現有異,兩次下來,心中已經有數。
十七一把抓住蓉蓉的手,激動的問:“可是真的?”十三也不由自主的走過來,素素看了他一眼,十三的眼睛閃過一絲戲謔,心中一鬆,有他的幫忙,蓉蓉大概不會有危險了。
蓉蓉有些彆扭的甩開十七,說道:“用你管!反正我不會離開素素的。”
素素看了看雍正說道:“蓉蓉,我們不一樣,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們還有機會。我卻是不能留在這裡。”
蓉蓉怒道:“那兩個怪東西都教給你什麼,怎麼這麼不明事理。你在這裡被他們殺死了,我能卑躬屈膝的向他們求饒嗎?我的孩子也不許!寧可死,也沒道理這樣活着!”
素素翻眼道:“你不也是一樣!既然如此,就讓我們痛痛快快的打一場吧。”俯身拾了柄劍,並指疾點自身穴道,“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血,對蓉蓉說:“這回真的落進陷阱裡了,好久沒有玩這個遊戲了。”看看十三對蓉蓉說:“把解藥給他吧。”
蓉蓉怒道:“毒死他算了,他和四阿哥一個鼻孔出氣!”
素素道:“人家也是兄弟情深麼!”蓉蓉憤憤的給了十三一顆藥,低頭說了幾句,伸手一推,推倒侍衛中去。回頭看見十七,吼道:“你怎麼還不走!”
十七一笑,說道:“等你走後我自然就走!”蓉蓉猛的扭過頭去不敢看他,十七走上去輕輕握住她的手,說道:“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把我當弟弟。不過沒關係,我心裡有你。就算我再沒有本事,但是至少要盡力照顧你們母子。如果照顧不好,到那邊你再罵我打我,我都認了。好麼?”
蓉蓉看看他,又擡頭看看那邊,悽然一笑,說道:“怎麼還有你這種傻瓜!我可不會惺惺作態,你願意留下就留下,大不了來生賠你!”
十七欣然笑道:“求之不得!”
旁邊的十三突然跪地求道:“皇上,四哥,請你看在未出世的小侄子身上,十七弟鶼鰈情深,一時迷了心智,您就原諒他吧!”
此言一出,八阿哥緊跟着符合,其他的大臣早就看出雍正騎虎難下,難得十三阿哥機警,挑這個時候,這個人出來,紛紛跟着應和。
侍衛們一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紛紛向雍正看去。
就在這一走神的功夫,蓉蓉突然清喝一聲,“素素!”袖中突然飛出一道白綾,素素,騰身躍起,緊追白綾,瞬間搶到頭裡,擰身翻騰,踏着兵勇的肩膀,如疾風掠去。蓉蓉伸手撈起正在發呆的允禮,跟在後面,亦借勢騰起,追風而去。空中白綾翻滾,三人此起彼伏,彷彿踏雲的神仙,出沒在白雲藍天的間隙,偶一落地,迅即飛昇,漸漸的遠去了。空中傳來蓉蓉的聲音:“四阿哥,我走了!嘻嘻嘻……”轉瞬間無影無蹤。
這本是小時候玩的遊戲。但是,因爲這樣一來,除了趁人不備,快捷一些,常常會暴露出自己的空門,授人以柄,是以成年後從不使用。只有當初爲圈進中的十三阿哥治病時,曾經使用過。十三聽素素說,很久沒玩過了,猜着她們要用這個。曉得其中的危險,有心幫助她們,這才跪地求饒。同時還可爲十七弟求情,這個時候,四哥是不願意爲難自己兄弟的。
只是沒有想到,蓉蓉竟然掠走了十七弟。如此膽大妄爲之舉也只有她們敢做得這樣正大光明。或許魯莽些,但是……,擡起頭看着她們消失的方向,除了苦笑,允祥的心裡竟然有些羨慕,那些鋒芒,那些灑脫……,都是輕狂時的少年夢呵!
那天之後,雍正大病一場。對於當天之事,衆人噤若寒蟬。怕喜怒無常的皇帝大興牢獄,也怕逃脫的修羅女找人算賬。漸漸的傳成了隱諱的傳奇,忽略了朝代與帝王,在民間流傳着。
果郡王坐事削奉,閉門思過。府中嫡福晉因病去世。
十四在景陵聽說時,看看身邊煥然一新的僕從,轉身進了房間,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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