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公公曾交給賀齊舟一塊絲帕,又在他耳邊密語了兩句,我離得近,聽了個八九分,好像讓他帶密詔去找晉王,如果新帝不仁,就讓晉王取而代之,要不我們也去投晉王吧。”
“你還想着見他?”
“不,不想,只是我們張家以後決不能助紂爲虐!”許暮雪道。
“幷州的軍權還是掌握在莫德正的親信手裡,但晉王姜琅聲名卓著,若要起事,還真能招來一大批人馬。”
“戍邊的靈空等人肯定會被歸到楊黨,如果知道晉王纔是正統,定會助他起兵討逆的。”
“走到那一步,赫連清風可真要笑出聲來了。”張致仁搖了搖頭,國家四分五裂也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
“姜杉割地求和,愧爲人君,忍一時動盪之痛又何妨?外公,我準備帶上沐風,去甘州找同樣是楊黨的韓沖和鋮叔,奪回咱們家主的地位,協助晉王起事!”許暮雪眼神堅定地說道。
張致仁看着這個自小抱以厚望的外孫女,有些激動地說道:“說得好!是外公怕事了,這兩天咱們就想辦法逃離京城,我們回去後經略西北,奉旨討逆!但現在時機不對,皇城京城到處是他的眼線,我家附近更多,你暫且不要妄動!”
“好!”
……
天都觀,六十四名道士結陣守着觀門已歷半天一夜,觀外的大內待衛和御林軍也圍了一夜半天,此時,看到劉晏、姜坻帶着一名道士趕來,一直有些舉棋不定的姜憲長抒了一口氣,真要對上知根知底的元寶,到時就算勝了,估計自己也要廢掉了,而姜杉是不會養一個廢人的!
“麻煩通傳一下國師和元寶真人,就說姜坻和新任首輔劉晏前來拜訪。”身材高大的姜坻身着明黃的太子龍袍,雖然語氣柔和,但滿是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門口守着的道士轉身進入道觀,兩位真人其實就在離大門不遠處的前殿,陸寶根已經想好了,如果外面真的強攻,他就直接離開天都觀,不去牽累元清,但元清的想法卻是要拼命護着這位道合志不同的師兄。
被請入前殿的一共是四人,姜坻、姜憲、劉晏還有早就被貶去軍職的原甘州監軍靈潭。
“國師大人,元寶真人,父皇命我和太傅、首輔大人與二位一同商議一下全真教今後如何佈道的問題,不知道夠不夠誠意?如果還不行的話,父皇可以親自前來。”姜坻謙卑說道,盡收在門口時那股目中無人的氣焰。
“穿成這樣來嚇人啊?全真歷經數朝上千年,新皇如果認爲本教誤國的話,大可以派兵來剿;如果認爲是老道犯下罪過的話,給個論理的地方,老道隨你們去就是了!”元寶可沒有將姜坻放在眼裡,當初就算是姜杉,也是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討教武功的跟屁蟲。
“不敢,只因退朝後便直接趕來,未及更衣,還請兩位真人莫要見怪。”姜坻道。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元清道。
“皇爺爺過世,還須國師大人準備行羅天大蘸,助皇爺爺昇天成仙。”姜坻向元清作揖道。
“職責所在,到時是不是還要派大軍圍着行法事嗎?”元清道,皇帝之死也讓他感到極爲悲慟。
“國師言重了,大軍只爲元寶真人而來,賀齊舟與真人密會何青山後不久,便出現在了九州池,又正值誠王逼宮,此間巧合,還須元寶真人解釋一下。”姜坻將目光轉向元寶。
“解釋有用嗎?滾!”陸寶根沒好氣地說道,本來就是想讓姜琮有個預警的,只是沒想到局面早就被姜杉所掌控。
“陸兄這又是何必呢?”姜憲見姜坻被頂得無言以對,只能開口相助。
“好久沒和姜兄切磋,再不認真打一場估計以後也沒什麼機會了,不知姜兄有沒有這個膽子?”陸寶根直直盯着姜憲,如果對方給個單挑的機會,自己倒還真想放開手腳打一場。
“有何不敢!”姜憲雖百般不願,但當着那麼多人,豈肯露怯。
劉晏及時爲姜憲解了圍,開口道:“不要傷了和氣,皇上託太子和本官與兩位真人商議一事,還請兩位容晚輩說兩句。”
“說吧!”陸寶根對劉晏的印象一直不錯。
“我就直說了,今日朝會之後,百官都認定賀齊舟是害死先帝的元兇之一,而且他背後的楊黨勾結叛徒何青山,一心禍亂朝綱,已成衆矢之的。元寶真人是楊徵的師兄,已經被當作了楊黨領袖,真人的弟子靈空和國師的弟子靈峰也被初步列在楊黨的名單之中,他們兩人的弟子、同袍人數衆多,都有可能受到牽連,若元寶真人和國師答應陛下的條件,朝廷可以將全真教所有教衆都剝離到名單之外!”劉晏道。
“放他孃的屁!”陸寶根青筋直爆,怒喝一聲!
“大膽!”姜憲硬着頭皮爆出二字。
“來來來,姜憲,咱們就在這天都觀裡打個痛快吧!”陸寶根遙遙指着姜憲的鼻尖說道。
元清忙勸道:“師兄莫急,先聽聽劉大人所說的條件吧。”
元寶見姜憲不再言語,也轉向劉晏問道:“賀齊舟現在怎麼樣了?”
“已從九州池逃脫,目前還在緝捕之中。”劉晏道。
“那你說說姜杉提了什麼條件?”元寶問道。
“陛下說,如果元寶真人願意叫靈虛讓出掌教之位,接受朝廷的冊封,且軍中的全真道衆願意服從軍令,那陛下可以既往不咎。”
“讓給誰?就是你了,靈潭?”元寶將手指指向與姜坻等人一同而來的靈潭。
“兩位師叔,靈潭願爲光大全真而竭盡全力,並且會善待所有門下道衆。”靈潭雙膝跪地,向兩人磕了個響頭。
“去你娘——”
“且慢師兄!”元清急忙打斷元寶的喝罵,拉住正欲出腳的元寶道:“幾位先去門口等一下,我和師兄商量一下。”
“國師大人費心了,殿下,要不我們就等一會吧?”劉晏徵求姜坻的意見。
“小侄當然聽劉大人的。兩位真人,北周虎視眈眈,還望成全。”姜坻拱手作揖後率先走向觀外,其餘三人也快步跟出。
“師兄,好漢不吃眼前虧,眼下姜杉掌控了局勢,你先掙得個自由身,想辦法能不能去幫一把賀齊舟,咱們來日再作計較吧。”元清道。
元寶已經冷靜了下來,嘆道:“我這把年紀還怕什麼,來日?還有多少來日?武察司聽命的是姜杉,看來在北周與赫連清風暗通款曲的也是那個賊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找的‘大將軍’果然就是姜杉!唉,姜杉心狠手辣,我還真擔心他不顧天下動盪,來剿我全真,自毀長城。”
“那就讓靈潭先當幾天掌教,我修書一封,讓元澈師兄去終南山住些日子,也好看着那個敗類。”元清道。
“其實姜杉肯定也懷疑是我創建了日冕在和他作對,他不對我直接下手,只是擔心全真生亂,引起民心動搖,但早晚都會對付我,說不定靈潭一上位就要出手了。元澈不聽我勸,一直以爲姜杉是仁義之輩,害我全真出現靈潭那樣的走狗,這才鑄下今日之錯!”元寶痛心說道。
“師兄,那您更應該答應下來,元澈那裡我去勸,他應該還是能管住靈潭的,敵強我弱,忍一口氣吧,目前最重要的是先過眼前這一關。”元清勸道。
“唉,也只能如此了!”陸寶根一聲長嘆。
……
武備館外的包圍不知何時撤得無影無蹤,但賀齊舟所在的小院卻被數十名館生給圍了起來,“叛徒、雜種”的謾罵聲此越彼伏,小院門口,林川怒目圓睜,竭力爲賀齊舟辯護:“賀齊舟不可能是叛徒!住口,快住口,你們胡說!”
“現在城裡城外都在傳,有人親眼見他去見何青山的,林川,莫非你也是叛徒?”
“放你孃的屁!”
“賀齊舟害我們武備館蒙羞,幫着賀齊舟的沒一個好東西!打死他!”有人縮在後面叫嚷,首次提出動手。
“誰敢?仇信,有本事來單挑啊!”林川身邊多了張沐風,堵住門口的還有楊山及另外四名全真弟子。
“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還講什麼江湖道義啊?”包圍的人羣裡忽然有人叫道。那五十餘人一大半是姜坻的人,還有一些不明真相的高年學子。由於天山派的人全回到天山,金陵與峨嵋的,最多也就兩不相幫,有些人甚至還進入了圍堵的隊伍,即便是一些高年的全真弟子,也有人加入其中,勸張沐風不要替賀齊舟說話。
小院內,勢單的低年全真弟子和楊山、林川等人正面臨着越來越大的壓力。鼓譟動手的人也越來越多,眼見圍堵的人羣有衝入小院之勢,雙方的打鬥似乎已經不可避免,忽聽有人暴喝一聲:“全都住口!不用上課了嗎?”
衆人回頭,見說話之人是副祭酒葛泉,便不再作聲,四散開去。誠王慘敗,陸振耀與靈越傷重未返,在各自門派養傷,葛泉是現存武備館唯一的祭酒,所以那些學子也不敢冒犯。而帶着葛泉過來的,正是劉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