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輪轉,兜兜轉轉已經過了十多天,今晚是元宵佳節,四處皆是熱鬧繁華。
本以爲可以開開心心看燈會猜燈謎的冷秋心此刻卻備受煎熬,在家忍受着父母的怪罪。
冷府內,金珠、銀珠主兩人跪在大堂裡,冷秋心責被罰站在一旁。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那麼不知檢點,不行規蹈矩守在閨房裡繡花,瞎出去鬼混作什麼?”冷自識坐在她們面前破口大罵一通,然後再喝了口茶水。
冷秋心全然不像被懲罰的樣子,反而抱着手理直氣壯道:“憑什麼,憑什麼女人就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而男人卻可以三妻四妾花天酒地?我不服,我也想像男人那樣爽爽快快的生活!”
“秋心,你怎麼跟爹說話的?”蘇如煙見自己的女兒話說得太過頭了,急忙出口阻止:“你爹已經對你很好了,別的女子都不能去學堂上學,可你呢,你爹爲了能讓你多識得幾個字,到處走人脈託關係,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養育之恩的?”
冷秋心誰都不怕就怕她這個囉嗦的孃親,這個孃親一天可以說幾籮筐的話壓死她。
冷秋心不敢反駁她娘,只好默默不語。蘇如煙是出了名的羅裡吧嗦,怎麼肯輕易罷休,她指着秋心張嘴開始喋喋不休:“你說你,一個女人怎麼想當男人呢?女人就是女人,應當笑不露齒,喜莫大笑,怒莫高聲,行莫回頭,立莫搖裙,坐莫動膝……”
“啊……”秋心抱着頭痛苦的甩過來甩過去,孃親說話簡直就像是庵堂裡的老尼姑在念經。
“行了,行了。”冷自識也受不了蘇如煙的嘮叨了,忙揮手示意口下留人。“秋心,今天是元宵節我也不想說你什麼,可是你放人家鴿子就不太對了,今晚你就別出門賞燈了,好好一個人在房間裡思過吧。”
秋心本來還想反駁,可轉眼看到跪着的金珠銀珠,她不能再連累她她們了於是領着金珠銀珠悻悻的回了閨房。
堂內就只剩下冷自識和蘇如煙兩人。
蘇如煙道:“老爺,其實不全是咱們秋心的錯,要怪也要怪賈玉萍,什麼時候來說親不好偏要選在過年後來,她打的什麼鬼主意啊?”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許她真是有苦衷的呢。”冷自識拎着茶杯的蓋子,有一搭沒一搭的碰撞着杯壁。“可能是若蘭病情加重了,她想借跟咱們女兒成親給的事若蘭沖沖喜吧?”
蘇如煙聽他這般說,哪裡還坐的住,她一把搶過冷自識手裡的杯蓋:“你瘋了,咱們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拿去給她沖喜?我知道年輕的時候是你辜負了她,所以想補償她點什麼,可是你也不能拿咱們的女兒來償還她兒子呀。雖然秋心不是咱們……”
她話還沒說完,冷自識就突然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你想幹什麼?想鬧得人盡皆知嗎?”
經冷自識這一提醒蘇如煙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手裡的杯蓋也摔碎了,她“呸呸呸”吐了三口口水,又打了
自己一巴掌:“瞧我這烏鴉嘴,就愛瞎說八道的。”
原來,冷秋心不是蘇如煙和冷自識的親生女兒,而是他們夫妻十八年前在蘇州遊玩的時候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秋心在他們兩口子心裡不是親人卻勝過親人,對她的疼愛甚至超過了親生兒子大兒子冷雲。冷雲不但不嫉妒反而還更加疼愛這個妹妹,從小她要什麼他就給她什麼,可以說是到了縱容的地步,而冷秋心有什麼心事也會第一時間告訴冷雲,在秋心心裡蘇如煙的位置第一,冷雲的位置第二,冷自識排第三,但她卻不知道這麼排列的原因是什麼。
末冬初春的夜空難得有星星,今晚上好不容易出現卻被比星星還密的燈籠遮住了。
嘉宏雖然知道了冷家在何處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每天裝作無所事事的樣子,在冷府門外轉轉悠悠。這幾天守門的家丁好像發現了他的古怪舉動,所以他連冷府大門口也不好待了,只得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皮靴踩着積雪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嘉宏望着地上被燈光照得紅彤彤的殘雪,覺得自己就像是這地上的積雪一樣被天空無情的拋棄了。家,他還有家嗎?沈家,那個家很陌生,每個人都是戴着面具過活的,包括那個他曾經以爲天真無邪的荷香,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寬衣解帶就輕而易舉的成了沈府的四少奶奶。
算了,她都洗嫁做人婦還想她作甚?還不如一個人鰥寡孤獨,忘情棄仇,做一個瀟瀟灑灑的君子吧!
嘉宏瞧了瞧街道兩旁掛着的燈謎,只覺得都太過簡單,要是聰明伶俐的荷香在此,不出幾刻功夫就能把這些燈謎全猜出來,哎呀,怎麼又想到荷香了,不要再想她了,不要再想了。嘉宏狠狠抑制住自己。
前方湖邊傳來幾聲爭吵,似乎是一男一女,不對,是一男三女。
一女子大呼小叫:“你這老闆怎能說話不算數,你明明說了,只要我猜對這一道燈謎這些禮品就全部歸我,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
另外兩個女子則異口同聲的附和着:“是啊,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一個大男人跟三個女子斤斤計較,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男子一張嘴怎麼敵得過對方的三張嘴,況且那三張嘴一個比一個還要伶俐。男子只能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不過絲毫沒有要退讓的意思:“你叫我把禮品給你,哼,本大爺就偏不給看你們能怎樣,難道你們還能非禮我不成?”
嘉宏本不想湊熱鬧,但聽見那三個說話的女子卻覺得聲音很熟悉:“莫不是她們,待我上去瞧瞧!”
原來又是冷秋心,金珠,銀珠主僕三人,雖然秋心仍是以一面白紗遮住了臉,但嘉宏還是一眼望出了她那出塵飄逸的氣質。秋心怎麼會乖乖聽冷自識的話安安分分守在牢房似的閨房裡,所以在半夜裡偷偷叫醒了金珠銀珠翻牆而出。她爹叫她安分守在閨房裡,她就真的要照做嗎?那不成傻子了?
嘉宏見秋心三人被欺負心裡很不自在,正當他想
出手教訓那耍滑頭的男子時,已經早有一個男子搶在了他前頭,三拳兩腳打得那耍滑頭的男子鼻青臉腫,跪地求饒,苦不堪言。
秋心見到那幫他的男子,投去感激的一眼:“哥哥,是你呀,你每次總是出現得那麼及時!”
原來那個突然出手的男子是秋心的哥哥,也就是蘇如煙的長子——冷雲。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被挾制的男子一邊求饒分散衆人的注意力,一邊已經從袖子裡抽出了一把匕首,他突然揮動匕首就往秋心胸口刺去。
“小心!”嘉宏大喝一聲,當時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徒手去抓匕首,瞬間鮮血四濺。一點,兩點,濺到了秋心蒙面的面紗上,秋心被嚇得六神無主,急忙撲倒冷雲的懷裡。
冷雲擡腳一踢,踢得那行刺男子吐血不止,嘉宏忙甩開了匕首,然後用衣袖裹住傷口不讓它流血。
“你這樣怎麼能行!”秋心大叫一聲,推離開了冷雲,來到嘉宏身旁,撕下面紗的一截給他裹上,又按摩了他的勞宮穴、魚際穴、少府穴、合谷穴、神門穴等幾個穴位,他的血竟慢難止住了。嘉宏心想:此女子真的好厲害,她的醫術和荷香真的有得一拼。
冷雲見嘉宏敢空手接白刃,心裡也不由得佩服他是條漢子:“這位兄臺勇猛無比,多謝你救下令妹,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賤名不足掛齒,只要兄臺和令妹沒事就好。”嘉宏說着,起身就要走。
秋心和冷雲又怎會讓救命恩人這麼一走了之呢,她們兄妹倆一起攔在了嘉宏面前。
“公子對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小女子豈能棄公子於不顧?若公子不棄請到鄙府去養傷吧?”秋心說着忙喚過金珠銀珠過來攙扶他。
冷雲見嘉宏似乎還有推脫之意,於是開始勸阻:“兄臺不必推辭了,我兄妹倆受了你如此大恩,如果不感恩圖報豈非連豬狗也不如,兄臺就安心受之吧!”說着就去握嘉宏的手。
嘉宏見推脫不掉只好也伸出手去,回握冷雲的手:我若再不答應,就是罵你們是豬狗了。
一場本來應當熱熱鬧鬧的元宵燈會就這樣不歡而散,最後那個用匕首刺人的狂徒被關進了衙門,他得罪了冷家這樣有權有勢的人家不死也得脫層皮。
嘉宏也順利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進去冷家,去查探冷家是否是下毒的兇手。秋心和冷雲混然不覺,只拿他當好朋友救命恩人,殊不知那個刺人的男子正是嘉宏一手安排的。
嘉宏當初還瞧不起荷香爲了一躍成鳳,竟寬衣解帶服侍嘉興,但如今想來自己爲了進去冷家所做的種種又與荷香有何區別?
秋心對於英雄救美的嘉宏自然是留下了好印象,在爹爹和孃親面前簡直要把他誇上了天。當天晚上她還在紙上寫了一句話:既見君子,?
金珠和銀珠看着這歪來扭去的閨家小箋,雖看得懂是什麼字卻是越看越,迷糊,搞不懂小姐心裡又在動什麼歪心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