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的杜亞伯並沒有很好過, 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陰鬱。
他倒是希望那些事情,那些一直刻在心中的劇本是真的,這樣, 他就好接機撒一回潑。就像在葉臨家門口, 看到那個不順眼的花褲衩, 敞開了揍一架。好把曾經遭受過的所有不快, 一股腦地倒個痛快。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體味肉搏撕扯的快|感了。
“葉老師?”杜亞伯回城, 打了一個電話給葉臨。
葉臨正躺在沙發上,被老媽按住往下額上抹藥水。
“嗯,”葉臨答應着, 口齒不清,“怎麼了?”
“想見你了。”聽到葉臨的聲音, 杜亞伯心情稍微舒緩了些, 好似生體一下子又恢復了知覺。
“我?”葉臨推開老媽, 起身揉揉眉心,“我破相了, 怎麼出門啊。”
“哈哈,”杜亞伯突然想起葉老師吼叫着衝進野痞堆裡,幫自己打架的場面,不禁笑出了聲,說, “行, 那我一會兒去家裡看你, 你想吃點兒什麼?”
葉臨眼珠一轉, 和好奇微側着耳朵的老媽拉開點兒距離, 說:“沒什麼想吃的,什麼都不用帶, 你人來了就行。”
“哎對,人來了就行。”老太太撇嘴笑笑,湊上葉臨的話機跟着說。
老人家前一夜看葉臨回來掛着傷,還以爲新找的小男朋友是個暴力狂。擔驚受怕地追問了大半夜,葉臨才說是打了一架不假,但這輩子都不會和杜亞伯打架。
老太太的心放下一半,又是疼惜又是感嘆。這會兒聽到杜亞伯的聲音從話機裡傳出來,纔算是真放了心。
她倒是覺得,葉臨這老小子,一輩子磨磨嘰嘰,性情柔軟得太不像話。如果跟個年輕點兒的在一起,能沾點兒硬氣、橫勁,她倒是樂意。那樣就不怕自己兒子出去吃虧了。
母子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門鈴響了,老太太去開門,只見同樣掛着彩的杜亞伯提着一堆食材杵在門口。
老太太回身瞪了葉臨一眼,又調整了個嚴肅表情看杜亞伯:“你兩到底是不是打架來着?”
杜亞伯微笑着抿緊嘴巴搖頭,抽身去廚房把一堆生食放好,對跟過來的老太太說:“沒,我這是騎摩托車摔的。您兒子那是路見不平撲的。”
老太太撇撇嘴,撐長脖子看杜亞伯買來的食材:“你倆可不許打架,要好好的。哎,我說你買這麼一堆東西,誰做啊,這魚可難收拾了……”
杜亞伯點頭,笑笑,說:“我來做,您歇着吧。您放心,葉老師,我一根指頭都捨不得碰。”
“那也不行,碰也不碰,顯得我兒子太沒魅力!”老太太壞笑着衝杜亞伯眨眼睛。
杜亞伯臉一紅,本來準備先去看看葉老師的,這會兒不好意思了,直接埋頭開始清理魚。
“媽!說什麼呢!”葉臨在外面亂叫起來。
杜亞伯自學能力相當強悍,遇到葉臨之後開始學習做菜,現在已經做得非常好。不光是表面做得像模像樣,關鍵是能把握住精髓,儘量發揮食物本身的味道,口味也一點不遜。
他三兩下就把魚洗了剁成塊,切了薑片拿料酒醃着。然後又開始洗青菜。
葉臨起身撒拉着拖鞋,扶着腰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拿手撐在門框上看。
老太太笑着走開,去陽臺上伺候那些花花草草。
葉臨又往廚房裡挪了挪,對杜亞伯說:“你沒事兒吧,好點兒了沒?”
杜亞伯搖頭,關上水龍頭,把兩手上的水珠往下一捋:“你呢?”
葉臨繼續扶着腰往前挪步:“我記憶裡就上幼兒園的時候,和小朋友打過一架。回來老爸老媽提着禮盒去人家裡又是道歉又是驗傷,從此以後再沒動過手。現在倒好,一把年紀,倒和街頭小混混幹了一架,這不,腰也岔了氣,疼着呢。”
杜亞伯扭頭看葉臨,額角破着,他說:“等下給你按摩一下,我手藝好着呢,蓮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都是我給按摩。”
“喲,你還有這個隱藏技能呢,那我得好好地感覺一下。”葉臨笑着蹭了蹭杜亞伯的胳膊。
杜亞伯繼續微笑。
他特別喜歡葉臨家的味道,一種特有的老屋子味,有濃烈的親情環繞,是他一直渴望而不得的東西。
他看葉臨,再看遠處陽臺上葉臨母親侍弄花草的背影,心裡的疙瘩似乎就不那麼重要了。
“出去吧,要我扶嗎?我這兒就準備下鍋了。”杜亞伯問葉臨。
葉臨搖頭,開始一點點地扶着腰轉身。
沒多長時間,杜亞伯就炒了兩素一葷,外加一條魚。
老太太洗了手坐在飯桌前,眼睛眯成一條縫,彎彎的和葉臨一模一樣:“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呢。”
葉臨聞着噴香的飯菜,吞了吞口水。其實從去年夏天開始,他就開始有意識地少吃葷腥。人有了點兒年紀,新陳代謝就差了,多吃一口肉都能長到身上。
杜亞伯微笑着把一塊魚肉夾給老太太:“期望別太高。”
又夾了一塊給葉臨:“葉老師,您也嚐嚐,別光顧着減肥。”
葉臨舌尖舔了舔嘴角,笑着開吃。
邊吃邊聊,杜亞伯的手機響了。
他看是蓮姨打來的,不敢不接,連忙擦了擦手,背過身去。
“亞伯,”蓮姨身體恢復的緩慢,現在說話還是有氣無力的,她問杜亞伯,“家裡出事兒了你知道嗎?”
杜亞伯眉頭一皺,第一感覺就是杜俊昊那個本家哥哥可能快不行了。
“什麼事兒?”杜亞伯把吃了一半的白米飯往餐桌裡面推了推,放下筷子問。
“你大伯母……你大伯母她自殺了呀!”蓮姨,倒了次氣,才把這句話說完整。
杜亞伯只覺得腦袋轟地一下,整個人就瞬間沒了知覺,木訥地問一遍:“怎……麼了?”
“呂月……自殺了,你快去醫院看看吧。”
掛了蓮姨的電話,杜亞伯心氣又開始倒騰不上來。
他心想,呂月本是最討厭的那一個,她死了自己不是正開心嘛。然後回過身衝老太太和葉臨擠出一個笑,重新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阿姨,多吃點兒。”他把菜盤往老太太那邊推了推,自己也放肆地大口咀嚼。
葉臨看出這個電話有問題,停下繼續夾菜的動作,扶着腰慢慢轉身:“亞伯?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杜亞伯快速吃完最後一口飯,抽了張紙巾擦嘴,連忙起身:“我先走了。”
“不……按摩了?”話一出口葉臨自己也覺得可笑,都什麼情況了,自己還惦記着這茬呢。
“突然有事。”杜亞伯說,“等我回來再給你按吧,行嗎?”
葉臨點頭,腰實在是痛的不想再動,便指揮老媽:“媽,我衣櫥裡那件黑色的夾克,麻煩給亞伯取一下吧?”
杜亞伯聽到“黑色的夾克”腳步一頓,乖乖在餐桌旁等着。
老太太進屋去找衣服,杜亞伯才又勾起嘴角問葉臨:“怕我不回來?”
葉臨搖頭,就算心裡這麼想的,嘴上也不好意思承認,只說:“天挺冷的,換上暖和點兒。”
“嗯。”杜亞伯點頭,從老太太手裡取過衣服套上,“我辦完事兒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