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晴空,一枚彎月掛在枝頭,繁星點點。
花香飄溢,久久縈繞在還掌燈的屋裡。
楊秀清半撐着下巴,盯着面前的一張白紙,卻理不出頭緒。
今日去看了皇上大擺筵席的地方,高牆碧瓦,金碧輝煌,恍如隔世。
該如何佈置花草,要什麼花草,確實要花費一番心思。楊秀清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這次皇帝大擺筵席,正是自己一展拳腳的時候,此事一旦做成了,日後在皇后那邊,也不至於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咚咚。”屋外傳來敲門聲,嚇了楊秀清一跳。
好半晌再沒見動靜,楊秀清以爲自己幻聽了,想着也是時候該睡覺,剛吹滅了燈,又是兩聲敲門聲。
楊秀清疑惑地走到門口,輕輕開了門,皎潔的月光灑進了屋子,疏影橫斜。
屋外哪裡有人。
楊秀清微微皺眉,正要關門,卻見一人影如鬼魅一般乍然出現,嚇了楊秀清一大跳,正準備叫,嘴巴卻被一隻手捂住,“是我。”
楊秀清睜大了眼睛,以爲自己幻聽,這個聲音是......
那人見楊秀清不再出聲,這才放開了捂着楊秀清嘴巴的手,手心傳來的柔軟的冰涼的觸感,讓他一時侷促。
楊秀清看清了來人,正要行禮,卻被他一把扶住,“進去說吧。”
楊秀清迎李繼琛進了屋,李繼琛瞧着楊秀清整理地一絲不苟的屋子,工整中透着溫暖,一如楊秀清給人的感覺。
楊秀清關了門,重新點了燈,李繼琛那張萬年不化的冰山臉清晰可見。
“本王聽說你要去漢王府?”李繼琛坐下,看着楊秀清那畫的簡單的軒轅殿草圖,那看似隨意書寫卻蒼勁有力,細看又透着娟秀的字跡,讓李繼琛情不自禁地拿起那張圖。
楊秀清看了一眼窗外,卻並沒有回答李繼琛的問題。
李繼琛擡眸,深邃的眸子帶着一絲不悅,“怎麼不說話。”
“奴婢在想這麼晚了,王爺怎麼會在宮裡。”在宮裡也就罷了,竟然半夜三更找上門來。
李繼琛一時語塞,略微尷尬的
表情,手掩住了脣輕聲咳嗽了一聲,想來自己也覺得此時此刻來找楊秀清是有些奇怪和唐突,“很奇怪嗎,本王想什麼時候來,還要經過你的允許麼?”
楊秀清站在原地,隨意地說道,“奴婢不敢。”
“你還沒有回答本王的問題。”李繼琛放下了草圖,自顧自倒了杯水,拿在手中卻不喝,只是看着。
楊秀清低頭,“是。”
“爲何要去?”得到確切的答案,李繼琛眯起了眼,似乎在等着楊秀清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奴婢......”
“聽說你毛遂自薦,主動去照顧樑璧君?”李繼琛打斷楊秀清的話,握着水杯的手一緊,杯中的水濺了出來,打到了草圖之上,墨汁受了潮渲染開一朵一朵墨色的花。
費了千辛萬苦弄出來的圖竟然就這麼毀了。
楊秀清感慨之餘,卻又萬般無奈,“不知道王爺哪裡聽來的這些話,倒是冤枉奴婢了。”
“哦?”李繼琛拖長了尾音,這樣的語氣跟他的冰山臉生生不搭。
“奴婢只是奴才,主子要奴婢做什麼,奴婢沒有拒絕的權力。”楊秀清生硬地說道,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心下悵然,倒是知道了李繼琛爲何這般晚過來,“王爺有什麼要交代奴婢的,奴婢一定竭盡全力。”
李繼琛喝了口水,楊秀清的態度讓他心裡舒服了些,“不管你是不是毛遂自薦,此事對本王倒是有利的。”
楊秀清暗想自己倒是無端成了李繼琛這邊的人了。
“到了漢王府,見機行事。”李繼琛面無表情地說道。
楊秀清這才委身,“是。”
起身,放下手中的杯子,卻又一次放到了那副本就毀掉的草圖之上,瞧着楊秀清看着自己的埋怨的眼神,一時竟然有些侷促,“本王,本王不是故意的。”
楊秀清抿緊了脣,“沒事,奴婢再畫一張便是。”但是語氣中分明含着幾絲不痛快。
李繼琛那麼敏感的人怎麼會聽不出來,“這是爲了皇上的壽宴?”
楊秀清點點頭。
“再去拿張白紙來。”李繼琛命令
道,又坐了下去。
楊秀清頷首,詫異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何意。
“讓你去拿就去拿。”李繼琛不悅地說道。
楊秀清立馬又拿了張白紙,暗想李繼琛不會是想要幫她重新畫吧,她可承受不起,“王爺,奴婢自己來就可以了。”慌忙要去拿毛筆,觸及到毛筆,卻同時被一隻溫暖的大手覆住,李繼琛也是一怔。
楊秀清像被開水燙到一般想要抽回手,一顆心忽然跳的飛快,幾乎要跳出胸膛。
“本王手上有什麼,讓你避之不及。”李繼琛冷冷地說道,顯然對楊秀清剛纔的舉動很生氣,但是再看那張臉,絲毫看不出半點不同。
楊秀清柔聲細語,被他這麼一說心裡更是緊張,“王爺天之驕子,奴婢一介奴才,怕失了王爺的身份。”
李繼琛也不再追究,只是拿起毛邊沾了墨汁,細細勾勒軒轅殿的輪廓。
楊秀清看着他的手和那飛揚的筆尖,很快軒轅殿便躍然紙上,與那真實的殿宇,分毫不差,讚歎之聲脫口而出,“好畫功。”
眼裡帶着一抹讚賞,笑意溢滿了眼眶,拿起那張圖紙,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殿宇,嘖嘖稱奇,“這般好的畫功,除了京城第一畫師李子學,怕是無人能及了。”
李繼琛見她眉飛色舞地瞧着手中圖畫,好似忘卻了宮女的身份,儼然變了個人,眼裡也不由帶了一抹笑意。
楊秀清還想說什麼,卻見那深邃的眸子隱約帶了笑意,好似一泓死水忽然泛起了漣漪,莫名眨了眨眼,她沒有看錯,李繼琛似乎笑了。
“王爺笑起來很好看。”鬼使神差一般,楊秀清竟然脫口而出,也如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徹底清醒了。
李繼琛神色一凜,再看去,哪裡還有半點笑意。
“你看錯了。”李繼琛起身走出了屋子。
楊秀清立馬跪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奴婢恭送王爺。”
李繼琛走出屋子,前腳剛走,後腳門便關上了。
李繼琛募然轉身,看着已然緊閉的門,甚至還能聽到楊秀清鎖門的聲音,負手而立,擡頭望天,大步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