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公主的快樂
公主府裡有十幾個從官。
元陽每日在府中,需要花不少精力來應付各個邀寵的從官。
有人願意花心思是好事,爭風吃醋爲的也是博她一笑。
然而,今日王從官說九春樓髒。
髒嗎?
她可是對九春樓念念不忘的。
元陽眼眸微眯,春情已褪,卻仍拉着如柏的手:“林從官,許久不曾出城了吧?”
“好不好,左不過縣馬少活一年罷了。我是郡主,她是縣主,她又能奈我何?”
他仔細地將香丸上沾的泥土擦拭乾淨,香丸一顆顆叮叮噹噹地落入赤金盤中。
吃了香丸,連嘆息也是香的。
弘方不急不緩地迴應:“因緣際會皆因一念差而終身誤。郡主慎重。”
“你就別去了,自有人願意去的。”
“可要奴去知會一聲?”
那認真的模樣瞧着實在動人。
“一起.”
元陽得意地笑着:“但你這個東家實在深得我心,七夕那夜她換着法子紓解我,我看得出來她是發自肺腑,哪裡捨得怪罪。”
“走吧,隨我去上上香。”
穿過大雄寶殿,後面就是藏經閣。藏經閣再往後的小屋子,就是禪房。
聽這話音之外,像是有些羨慕。公主與駙馬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子嗣,駙馬走後,府中更沒有人敢提及此事。
僧人們紛紛放下手中之事,站做兩排,雙手合十行禮。
“林從官,這世上只有自己看輕自己。”她的聲音比梵音還能穩定他的心神,“你看你的東家,風來雨去,只要心定,誰又傷得了她分毫?”
如柏聽見屋內有人起身,連忙跳開,回到元陽身邊,將方纔的話都說了。
可她是元陽公主,別說帶一個從官,就是將公主府裡的從官都帶上,奉國寺也說不出話來。豈是一個長樂郡主能比得上的?
那日中秋夜宴,扈如心主動出頭說話,她就開始懷疑,一直着人暗中盯着平王府。
“她也不容易,連個婚事都不得自主,”元陽想了想,又道,“若長樂能逼着弘方改了生庚,對你東家倒是個好事。”
如柏只覺得指尖一陣冰涼濡溼,心口一顫,轉過身緊緊地將她環在手臂之中,嗓子暗啞得不太尋常:“這可有七十粒.”
金碟藍珠,香豔十足。
如柏道了一聲“是”。
“那你就麻煩了.”元陽眼含春水,一手握住他受傷的手指,一手替他寬衣,“可惜你的手傷着了,不然還可以歇歇.”
直至第二日晌午,元陽躺在紅綃帳中,睡眼惺忪地撐着腦袋看如柏穿衣:“哎呀,怎麼還有香味,等你吃完這七十粒,豈不是要香消玉殞了?”
“奴還是要命的,”他垂下頭,又補了一句,“不想當藥渣。”
元陽拉着他的手,跨過那寺廟之門。
元陽情動,擡起他的手輕輕吹着傷口,細聲誘哄着:“那你每日吃一丸,讓我猜猜是哪個味道。”
“公主莫要神傷了,奴陪着您.”如柏握住她的手。
“弘方在何處?” 小僧人道:“弘方師兄在禪房,小僧這就去請他來接駕。”
“長樂郡主剛剛離了府,奴打聽了一下,應該是朝奉國寺去了。”門外的人低聲說道。
弘方欲言又止,只嘆道:“改了,也未必就能保你進縣主府.”
“那是我要做的事,而你要做的,就是在聖人面前改了那生庚一說。”
兩人在屋裡玩笑了一陣,又倒在帳子底下,一陣紅浪翻涌。
“弘方,你少在這裡演慈悲心。打量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呢?”那女子說話毫不留餘地,“你的野種——”
那女子又降低了嗓音,威脅意味十足,“你以爲投靠縣主就能護住你的野種?太后終有百年的那一日!”
請護身符,不過是個藉口,弘方念念經,給一串佛珠,也就罷了。
如柏是個識時務的,不像王從官倒打一耙,被人這樣欺負了,愣是沒有一句抱怨,也不分辯,只默默地撿那香丸。
“是。”
元陽在八角浮屠塔下站定,看着他:“你可知,弘方當年也不過是一介遊方和尚,因化緣不成,差點餓死在路邊,被元白帶回寺中救治。如今元白在宮裡陪伴聖駕,弘方倒成了奉國寺的住持。可見出身並不重要。”
如柏不知她意,沒有搭話,只靜靜地看着她。
“嗯?”元陽不怒自威地掃了小僧人一眼,“不要去叫他,本宮自己走走。”
如柏放輕腳步,走了過去。聽見屋內兩人正在交談。
如柏知道那一句不過是調笑,若真獨寵七十日,他必成十幾個從官的眼中釘。
寺廟門前停着長樂的車和隨從。如柏看隨從們都站在門口,他也畏縮不前:“公主,奴還是不進去爲好。”
“在,失陪了。”扈如心急匆匆地走了。
元陽反而起了憐惜,當着他的面打發了王從官,再拉着他進屋,賞了一個赤金百合三足盤:“這個賞你放香丸吧。”
蓉帳香殘,嬌言共細喘。
元陽坐在馬車裡思索了一陣,低聲嘆道:“想不到連弘方都有個孩子”
“公主慢些,奴去沐浴”
“何事?”元陽聲音一冷。
他的指尖點了點香丸,嘆了一口氣:“數是沒錯的,就是分不出味道了。”
“郡主!”弘方有了懇求之意,“嫁入縣主府未必是好事。爲何要執迷不悟?”
如柏顫着紅腫的手指,弓身謝了賞。
奉國寺是皇家百年寶剎。
屋門大開,扈如心見到元陽站在遠處的廊下與一個俊秀男子說話,臉上一怔,不情不願地過去行了禮:“今日是什麼風,把你都吹來了。”
落寞的神情從元陽臉上一劃而過,她看向如柏:“我記得的,是你給我喝的‘三年在忘’。而且,我早就知道,那酒是她杜撰出來的。”
元陽笑道:“我家林從官近日噩夢纏綿,想是沾染了不乾淨的,我就帶着來請個護身符,長樂你這是所求何事啊?弘方大師可在裡面?”
縣馬病重,沈延娶妻沖喜的消息一傳開,終歸會有人坐不住的。
“你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元陽點點那個房門,“別被發現了。”
迷離屏後,蓮瓣潤無垢。
前半句話半真半假,可後半句話一出,意思又變了。
她身邊那麼多從官,還是很寂寞。
元陽笑得樂不可支,攏着被子下牀,綢被拖曳在地,手指戳着他的心窩子:“好啊,究竟誰是藥渣?我看你受用得很,現在怎麼吃完了就想跑?”
出了奉國寺。
不料有人急匆匆地敲起了門:“公主,公主。”
從官進奉國寺,沒有這樣的先例。
她眼神掃向如柏,又恥笑了一聲:“這等不乾不淨的,怎能帶到寺廟裡來。”
一個男子答道:“郡主何必執着於此?無所執念所念是正,有所執念所念成邪。”
二人在屋內呆了整整一日,叫了好幾次水,又傳了兩次飯。
“奴懂了。”
一個軟糯的女童聲說道:“要是這樣,就換我的生庚。”
元陽帶着如柏往寺中去,如柏跟在身後,一路垂着頭,不敢與僧人們對視。
“弘方,你少跟我講這些不文不白的。”那女子立馬變了臉,厲聲喝道,“我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你如今是改也得改,不改也得改!”
只是奉國寺非皇親不得進,要想知道里面的情形,只得她親自出馬了。
如柏一驚,正要分辯:“東家她”
元陽卻執意拉着他進去:“我說你進得就進得。”
車速不太快。
那首詩,致敬曹雪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