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三哥成了京裡友人的笑柄,人人見了他都要嘲笑說是靠了妹妹的裙帶子,這才躲過了一劫。我心中是十分敬仰我三哥的——哪怕你當初逼上了門,最壞不過也就是賠錢罷了,那纔多少錢?我三哥不是賠不起……但卻堂堂正正地像個男子漢大丈夫!”
明明是不能叫別人發現的場合,可是少女的聲調卻很激昂,似乎一提起這件事來,就滿腹的不滿和怨氣。
陳放然瞪着眼,說不出話來。怪不得顧五小姐方纔一上來就說什麼“我不領你的情,也不用你把這個人情送給我”之類的話呢……
發覺自己有點太激動了,黃衫少女頓了頓,平穩了一下呼吸,這才接着恨恨道:“現在卻因爲你這樣輕浮莽撞的舉動,害得我三哥在人前擡不起頭來……你說,要我怎麼可能同意與你的親事呢?”
這一番話叫陳放然想了好長時間,才終於有些猶豫、試探地問道:“……那小姐的意思是,我要是沒對你三哥網開一面,你反倒……會應了這門親事?”
“呸,誰說應了?”黃衫少女羞惱地罵了一句,聲音嬌嫩,叫陳放然骨頭也酥了一半。“你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難道還能再回頭逼我三哥還錢?”
雖然對話逐漸在向奇怪的方向進行下去,可是陳放然絲毫沒有所覺,一拍大腿道:“有何不可?你別說,最近我們幾個弟兄剛千方百計地從沈騎都尉手下人嘴裡套出了證據……你三哥的的確確,是夥同着騙子在我們身上賺錢了!”說到這兒,他突然纔想起來顧五小姐“十分敬仰”顧老三,這麼說好像不大客氣。
偷眼瞧瞧,帶帷帽的少女好像並沒有動氣,仍舊穩穩地坐着——反而有些不敢置信似的,輕聲問了一句:“當真?”
陳放然頓時鬆了口氣,嘻嘻笑道:“若是你想讓我逼你三哥還錢,那真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嘴裡正想說些什麼“還沒過門。就如此爲夫家着想,當真是我陳家之幸”之類亂七八糟的話,來和顧五小姐拉近拉近感情,卻猛然間一個小廝從不遠處跑進了涼亭,低聲急急道:“姑娘走罷!有人往這邊來了!”將他驚了一跳。
“你也快走!”那黃衫少女忙喝了一句,不再多話,自己匆匆忙忙地從涼亭的另一端離去了——整個過程幾乎發生在眨眼之間,陳放然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人去亭空了。
他搔搔頭,有個念頭從心裡一晃而過:怎麼好像今兒個瞧着。顧五小姐比上次稍矮了點兒……不過心上的姑娘居然主動來和自己搭話的興奮。一瞬間就把這念頭衝得無影無蹤。求娶顧五小姐有望了!——陳放然一顆心雀躍着。哼着小曲兒,離開了顧府。
半夏在離開了涼亭之後,迅速地藏身在一旁的花叢裡,將帷帽拿了下來。長長呼了一口氣。一旁的小廝一副機靈模樣,笑着道:“半夏姐,想不到你還挺會做戲的嘛——扮小姐竟也還似模似樣的!”正是德喜。
他與關月山居一衆人馬混得都熟了,現在也越來越像個“顧成卉旗下小兵”的模樣了。
半夏笑着白了他一眼,道:“給姑娘做事,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可不成!好了,這兒終究是前院,我不和你多說了。你晚上得了空來找我,姐姐我給你留了好些點心呢!”說着在德喜頭髮上揉了揉。起身走了。
德喜嘟了嘟嘴,清秀的小臉上浮起一種不服氣的神色來,目送着半夏的身影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了垂花門的方向。
一過了二門,半夏就拎起裙角。加快了腳步。她身上的衣服是顧成卉的,若是叫人瞧見可就解釋不清了——因此她一路盡揀着一些偏僻小徑走,四周沒人的時候乾脆小跑起來,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關月山居。
換下了自家姑娘的衣服,半夏又淨了一遍手臉,依舊不見顧成卉回來。她心裡有些記掛,乾脆拿了一些女紅的活計、又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正對着院門口的廊下——這樣只要顧成卉一回來,她第一個就能瞧見。
此時的顧成卉一行人,離回去可還早着呢。
本來衆人在抱燕林坐得差不多了,正準備要走,不想忍冬卻忽然不慎將茶水潑溼了顧成華的裙子——眼看一條好好兒的妝花裙子染上了茶色,顧成卉忙斥責了忍冬一通:“怎麼回事?一杯茶也拿不住,這樣笨手笨腳!你瞧瞧二姐姐的裙子,可是你賠得起的?”
忍冬被她訓得一顆頭越埋越低,一聲也沒吭。倒是顧成華手裡捏着溼裙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拉住顧成卉笑道:“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值得妹妹這樣動氣!這樣罷,就叫你這丫鬟陪我回去將裙子換了,就當作賠罪了,你瞧可好?”
顧成卉忙道:“姐姐寬宏,是這丫頭的福分呢!就讓她隨你回去罷。”
忍冬這才朝顧成華屈了屈膝蓋,隨她走了。顧成卉剛一坐下,不想卻意外受到了來自兩個庶姐妹的異樣眼光。顧成宛與她一向走得近,因此說話也不避諱,當即笑道:“五姐今兒莫不是心情不好,怎麼對身邊丫鬟這麼嚴厲?”
顧成卉白了她一眼,笑罵道:“你若以爲變着法兒地罵我苛刻,我聽不出來,那你可就錯了!”說罷不理會咯咯笑個不停的顧成宛,對顧成燕道:“四姐的婚期定在明年春天,按理說還早得很。不過我瞧着,好像東西倒是都備得差不多了……”
說到這個話,顧成燕“嗤”了一聲道:“你們還不知道罷?”
兩人的目光頓時都聚集在了顧成燕身上。
她壓低了聲音道:“……我是瞧二姐姐不在了,纔跟你們說。原本我的婚期是到明年春天沒錯兒,可自從七妹出了那樣丟人事以後,我的婚期提前到了十月份了!”
“父親匆匆忙忙便把七妹婚事定下來,倒也罷了。她正經八百地嫁人了,對咱們來說也是好,省得日後到了夫家一說起來,家裡竟有個未婚失節的,可一輩子都在婆婆面前擡不起頭……”雖然還沒有嫁人,可顧成燕卻已經是一副婦女的心態了,“……爲什麼提前?還不是爲了我能早些嫁出去,好叫七妹緊跟着也辦婚事嗎……”
顧成燕低低哼了一聲,一副不屑的模樣。“按規矩來說,長幼有序,在你們兩個說親之前,她無論如何也不該成親的。可是……唉,父親心疼她,情況又特殊,便急急忙忙給她辦了唄……誰又能說什麼?規矩還不是人守了,才叫規矩!”
“可七妹比我還小……”顧成宛有幾分膛目結舌。“她的婚事定在什麼時候?”
“我的日子訂在了十月十號,她的日子是十月二十五。”顧成燕故意放得慢悠悠的語氣,好像透着“你瞧罷,我說什麼來着”的意思似的。果然,一聽到捱得這麼緊的兩個日子,顧成宛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倒吸了一口氣。
這個消息,若不是顧成燕漏了風,恐怕顧成卉當真要一無所知了——由於顧老爺與馮家早就達成了協議,婚期是早早就定好的了,如今什麼納彩問吉,不過是走個過場。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因此闔府上下除了三個長輩之外,恐怕也就只有抱燕林知道了。
還有將近三個月的時間……顧成卉一邊在心裡計算着,一邊默默嘆了一口氣。這三十天裡,準新郎馮立是絕不會出現在世間的——以後當然也永遠不會。只是在這段沒有準新郎的日子裡,要如何將馮顧兩家安撫下來,確保婚事能夠如期進行,還是要再花些心思……
三個姐妹坐着又說了好一會子話,只不見顧成華回來。顧成燕笑道:“這個二姐,怎地一去不回來了?莫不是先去了七妹那兒了,把你兩個撇下了罷?”
她婚期將近,因此說話也大膽了不少。顧成卉與顧成宛二人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顧成華之所以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是有原因的。
最根本的一個原因,大概就是她還沒法兒信任忍冬——這個五妹妹身邊最早的、也最受重視的大丫鬟之一——
早在屋裡的時候,顧成華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分明都準備要起身告辭了,忍冬不會看不出來,可她卻忽然端出一盞茶來,還刻意地繞了個遠,從她的身邊經過——果不其然,隨着忍冬腳下一絆,那一碗茶全倒在了自己裙子上——茶水浸透了裙子,竟是涼的。顧成華瞧了一眼忍冬,正好視線對了個正着,她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走出屋子後的第一句話,是忍冬說的。
“事出無奈,不得已弄髒了二小姐的裙子,還請您見諒。”她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四周望了望,見沒有旁人能聽見二人說話,這才小心地壓低了聲音道:“是許媽媽叫我來給您傳一個口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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