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邊兒正明居里才發出了一聲喊,沒過多久,顧成卉便匆匆地帶着人趕來了。
算一算,還不到一盞茶時間呢,這也太快了些……就活像她是站在門外等着似的!這樣太太還能不起疑嗎?大雁心裡有幾分着急、也有幾分輕蔑地想道。
不過或許是一大清早的,衆人都還沒有從夢鄉里徹底回過神來——正明居的僕婦們一個個兒睡眼惺忪地站在了院子裡,任顧成卉張羅着查看庫房,清點東西,忙個不停。反正丟的也是老夫人留給五小姐的東西,正明居衆人自然不會上去白操心,都只袖手看着。
屋裡的孫氏被外面吵醒了,匆匆忙忙地梳洗了一下,此時也趕了出來。一看顧成卉帶着關月山居的人把兩間庫房圍了個嚴嚴實實,自己的下人們又都被拎了出來在院子裡站着——她一大早被鬧醒了的怒氣立刻衝上了頭頂。
“五丫頭這是在幹什麼呢?你是掌了家,就忘了頭上還有嫡母了?”孫氏冷冷地嘲諷道。
顧成卉朝她行了個禮,才道:“太太這話可是折殺小五了。只不過太太院子裡出了賊,我既然還掌着家,就不得不嚴查一番,否則以後太太身邊若是都不安全起來,到時小五可要無地自容了……更何況這一次,丟的可是祖母的東西呢!”
不待孫氏發話,她便又道:“方纔我來的時候,還是太太院子裡的人給我開的門,下的鎖。我剛纔問過了一遍了。都說上鎖之前庫房還好好兒的。看來東西是昨天晚上丟的,錯不了了。既然這樣,那個小賊肯定跑不出去,此刻定還在院子裡……”
即使再不高興。這個邏輯還是沒有問題的。孫氏臉拉得長長的,不吭聲了——本來預備好的一句“怎麼,你覺得我院子裡有賊?”被堵得說不出口。
顧成卉笑眯眯地囑咐自己帶來的一羣僕婦:“除了太太和楊姨娘的屋子不許動,把其他下人的屋子都搜一遍!”衆僕婦來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了。此時一聽吩咐,立即押着正明居的人領路,各自搜屋去了。
孫氏臉色難看得極了,冷笑道:“一大清早就來這樣冒犯我,這就是你的孝道?”
這樣的口舌仗來多少顧成卉就能打回去多少,因此她連一半的注意力都沒用到孫氏身上,只漫不經心地道:“祖母的東西在太太院子裡被竊了,我如今張羅着抓賊找東西,正是替太太向已去的老祖宗盡孝呢。”
孫氏哪肯被這樣輕巧地打發?登時又是不依不饒地一頓訓斥。結果脣槍舌劍下來。倒把她自己的臉都氣白了。顧成卉還悠悠哉哉地吩咐小丫頭去給她倒茶來呢。
茶還沒送來,只聽樂媽媽的房裡猛地爆發出了一聲尖叫。這聲音蘊含着濃濃惶急和憤怒,因此一時間二人都聽不清是誰、喊了什麼。緊接着。樂媽媽“哐”地一聲撞開門,連滾帶爬地掙脫了身後僕婦的手
。直直地衝到了孫氏的身前跪下了,哭號道:“太太,我冤啊——!”
孫氏原本細長的雙眼,忽然瞪得從未有過的圓。
“是有人害我!有人害我!”樂媽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還沒把話說清楚,後頭細辛已經抱着兩件贓物走出了屋,冷聲道:“媽媽好詭辯,東西在你屋裡找着了,倒成了別人害你!”
樂媽媽猛地扭頭過去喝罵道:“太太能替我作主!我昨晚兒上一直都在太太屋裡值夜,何時起來去偷過什麼東西了!定是不知道哪個活該剝皮的賊浪蹄子,把東西放在我這兒栽贓我!”
正在她嘶吼的時候,方纔那個去倒茶的小丫頭回來了,身後竟還跟着另一個丫頭,不知從哪兒拿了一張圈椅。顧成卉舒舒服服地在圈椅上坐下,接過了茶杯,聞了聞香氣,這才嘖嘖連聲地對孫氏道:“哎唷,太太,這可不行啊。原來是您身邊的貼身媽媽手腳不乾淨……小五可不好說什麼了。現在人贓並獲,您看怎麼處置纔好?”
她故意在“人贓並獲”四字上加重了語氣。
“……誠如樂媽媽所說,她昨晚是在我房裡值夜。若是有什麼別的人,偷了東西栽贓樂媽媽,也不是就不可能了!”孫氏硬闆闆地道。
顧成卉誇張地點了點頭。“太太所言極是。您的貼身媽媽有可能偷了祖母的遺物,但是隻要太太出來說一句話,爲她作證,便是什麼事也沒有的了。嗯,我就這樣去告訴父親罷。”
顧成卉面上那個令人討厭的促狹笑容,每一個弧度都彷彿在說——她只要一踏出正明居的院門,立刻就要把孫氏縱容下人竊取已故婆母遺物之事傳得滿城皆知。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顧成卉根本就是串通好了正明居內部的人,來找樂媽媽秋後算賬來了。樂媽媽此時大概也回過了味兒,陰狠的目光在正明居衆人身上一一掃過去——孫氏嘆了口氣,低聲道:“……不過,樂媽媽也不能完全就此置身事外,這件事終究還是與她有些關係……我看,不如就罰她兩個月月錢罷!”
顧成卉幾乎笑出聲來。“太太,咱們顧府家訓裡,對待手腳不乾淨的奴僕,可不是這麼心慈手軟的……不過樂媽媽服侍您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也不好罰得重了。樂媽媽,”她轉頭淡淡地道,“你就回家養老去罷!不管過去這些年裡你拿沒拿什麼,我既往不咎,留給你做個棺材本兒!”
身後關月山居的衆人,不知是誰接二連三地發出了嗤笑聲。
樂媽媽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眼看神情都不對了——孫氏生怕她被顧成卉氣出一個好歹來,忙一把拉住她,低聲勸道:“你先進屋避一避。等我與她周旋……”
樂媽媽勉強胡亂點點頭,硬撐起了身子,在一個小丫頭的攙扶下朝主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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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樂媽媽是我身邊的人
。犯了什麼錯自有我來處置,還輪不到你!”孫氏揚聲道。
顧成卉沒言語。一會兒她才道:“太太既然這麼說了,小五自然聽着。不過正明居里出了這樣手腳不乾淨的下人總是不好的——我看,不如將祖母兩間庫房的東西都挪一挪罷……”說罷還不等孫氏應聲。她便轉頭吩咐關月山居的人道:“回去叫林媽媽拿着單子來,再叫幾個粗壯婆子搬東西!”丫頭們響亮地應了一聲,紛紛出去了。
沒過一會兒,由林媽媽領頭兒的十來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便大步地開進了正明居。帶了人把正明居的僕婦都攔在了外頭,由林媽媽親自查點、裝箱,一臉慎重地將每一隻箱籠都上了鎖。
看見林媽媽那副防賊的架勢,臉上莫名地一陣一陣地發熱,孫氏強忍着沒有說話。——那是老夫人嚥氣以前,說得明明白白地要留給顧成卉的東西。她能怎麼地?本來還可以說是代爲保管。如今可真沒臉說這個話了……誣陷樂媽媽。倒是好一計一箭雙鵰!
大雁躲在人羣中,一言不發,只有一雙眼珠來回在衆人身上轉。忽然她的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接下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大聲道:“——大雁,昨兒個半夜裡我就瞧見你進了院子。當時你幹嘛去了?”
脆脆響響的聲音簡直像是有意讓人聽見似的,頓時半個院子裡都安靜了下來。孫氏和已走遠的樂媽媽,猛地將目光聚焦在了大雁身上。
大雁望着身邊那個與她同一時期進正明居的小丫頭,嘴裡結結巴巴了半天,才強擠出笑道:“我……我是上茅房去了……”
“上茅房還那麼半天不回來?”那個小丫頭嘟了嘟嘴。大雁望着她,想不起來平時她是不是說話也這麼大聲。
那一頭兒,樂媽媽猛地折返回身,氣勢洶洶地便朝大雁撲來——大雁忍不住輕叫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求誰,忙忙地道:“……我真是上茅房去了!因爲我拉肚子,因此時間才長一些……樂媽媽,你幹什麼……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呀!”
大雁生得個頭兒矮小,被樂媽媽攥住了她的脖領子,半邊身子懸了空,只是不住地撲騰。
“放下她!”有人猛地厲聲喝了一句。
孫氏和樂媽媽的目光都投了過去,正是顧成卉。
“真是好大的膽子!我們抓了你一個人贓並獲,你倒還想把事情推到一個無辜小丫頭身上去!”她雪堆起來似的皮膚上,隱隱地泛起了憤怒的紅潮。“還不把人給我放下!”
顧五小姐很少有這麼激動的時候。
老實說,就連上次一連被關了十餘天,樂媽媽也沒見過這樣情緒激烈的五小姐——她不由仔細打量了一下手裡抓着的大雁,又和孫氏暗暗地對視了一眼,這才慢慢地鬆了手。
“成何體統
!”顧成卉這纔有些餘怒未消地又喝了一聲。
大雁兀自有些呆呆地反應不過來,心口還在劇烈地跳。見五小姐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頂,又柔聲安慰了幾句,大雁不由有些感激地躬身道了謝。
顧成卉笑了笑,轉身走開了。
大雁直起身子的時候,卻正好對上了孫氏一雙陰冷的眼睛。
ps:
熱烈感謝xlx字母君的一票粉紅、瞭如嫣妹紙的又一個平安符(承惠承惠)、以及夜黎麗的一章評價~!
最近一個星期都沒有睡好,昨天晚上終於好不容易睡了長長的一覺
結果早上起來發現自己……一字……沒……寫……
不要問文從哪裡來……文的故鄉在遠方……
(暴露了的是年紀吧!!!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