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剛前腳離開客舍,後腳寶祥就迎來了客人。
看見平兒的聲影出現在院子外,寶祥也是吃驚不小,怎麼會是平兒姑娘?
換了別的人,寶祥都不會詫異,畢竟自家大爺魅力無窮,二姑娘也好,三姑娘也好,甚至四姑娘和史姑娘也好,或者她們的丫鬟也好,他都能接受,但是平兒姑娘怎麼也來了?
雖然心裡吃驚,但是跟着馮紫英這麼些年,寶祥也早就練就了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一邊忙不迭地迎上去問候,一邊觀察着門外還有沒有其他人。
平兒何等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寶祥怕是有古怪,不問自己來意,卻是滿臉堆笑,這能蒙得住別人,對她來說卻是無用。
要麼就是馮紫英客舍裡有人,要麼就是馮紫英不在,可這會子都是亥時了,無論是來客,還是外出,顯然都不是合適時候了。
若是男客或者出去造訪男客,這寶玉、賈環、賈蘭和賈琮算是這府裡邊年輕一輩的數都數得到的男子了,都和他一塊兒飲酒,據說都喝得不少,各自回去休息了,二位老爺不可能這麼晚來拜訪,那就只有女客或者去拜訪女客了。
可是除了鳳姐兒,其他姑娘們都住在大觀園裡,這麼晚他也進不去,或者到了落閘的時候他也該出來了纔對。
之所以選這麼晚來,平兒也就是考慮到避免和其他人碰面。
這馮紫英進府一回,沒準兒除了黛釵二女外,還會有其他人存着別樣心思,就像自己當初遇上的迎春一樣,探春、湘雲、岫煙,甚至還有一個惜春,會有什麼樣的心思,誰也說不清楚,真要碰上,誰都尷尬。
“馮大爺不在?”平兒眼波流轉,隨口問道。
“爺在,爺在,只是爺吃多了酒,這會子正在睡,……”寶祥也不說去叫醒,眼睛盯着對方,自然也就是希望這位平兒姑娘能知難而退。
“噢?在啊,我先前從大臺磯那邊過來,準備去周瑞家院子裡,路過園子門口時,看見馮大爺正在進園子門,難道是我看錯了?”對於這等謊言,平兒自然是得心應手,“或者我該問一問夏婆子,或許我有點兒眼花了。”
寶祥被平兒的這一晃立即就給弄得手足無措,大爺剛出去,鐵定是進園子去見三姑娘了,而大觀園大門上值夜的正該是蟬姐兒的姥姥夏婆子,這麼巧還被平兒姑娘給看見了,他也吃不準對方是是不是詐自己。
但見對方似笑非笑十分篤定,寶祥心中叫苦,只能硬着頭皮陪着笑臉,“平兒姑娘,爺的確在睡,不過說酒勁兒有些難受,出去走一圈兒,很快就應該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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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那這轉進園子裡去了,這都亥時了,園子裡怕是要落閘了吧?”平兒擠兌着這個少年郎,居然和我鬥心機,還嫩了點兒,“或者是馮大爺有什麼東西忘在怡紅院裡了?”
“呃,興許是吧,爺的事兒,咱們也不敢多問,平兒姐姐,您要不進來坐一會子,爺肯定一會兒就會回來。”寶祥被平兒給擊敗了,只能老老實實地道。
不過他也知道這位平兒姑娘是榮國府裡最是受下人們喜歡的,不難爲人,而且也能理解人難處,蟬姐兒就曾經說過府裡邊大丫鬟們兩個人最受人尊重,一個鴛鴦,一個平兒,都是能替下邊人着想的。
“真的一會子就要回來?”平兒心中也有些嘀咕。
雖說外邊兒傳言馮大爺好色貪花,但是平兒卻知道這一位其實是有底線的,若是尋常丫鬟,壞了身子也就壞了,大不了向府裡要了回去便好,沒準兒還能讓哪個丫鬟就此攀上高枝兒,但若是哪位姑娘壞了身子,這就是醜聞了。
就算是二姑娘和馮大爺有了私情,但是也絕不會及於亂,這一點平兒還是相信馮紫英和迎春的。
日後迎春要想進馮家,擡進府裡同房之後都是要見染紅白綾的,便是馮紫英心知肚明不在意,但是府裡邊上下都是盯着在,缺了這一環,日後在府裡要想挺直腰桿都會沒有底氣。
“肯定,平兒姐姐放心,大爺就是多喝了幾杯醒了肚裡不舒服,出去走一遭,一會子就能回來。”
寶祥把平兒讓進屋裡,弄不清楚大爺和這位平兒姑娘之間的關係,他也只能在外邊兒候着,萬一這位姑娘日後也是要進爺的房,有個瓜田李下那就不美了。
“那好,我就在這裡等一會子馮大爺。”平兒想了一想,便也坐下,看了一眼這個年齡尚小,對着自己還有些拘束的小子,突然覺得就這個機會了解一下馮大爺這大半年的情形,也不錯。
“寶祥,你跟着馮大爺有多久了?”
“回平兒姐姐的話,有四年多了,爺原來跟前是瑞祥,我是後來才由太太撥到大爺身邊的。”寶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過來坐吧,我也正好想問問馮大爺這半年的情形,別擔心,我不會問不該問的事兒,就是了解一下馮大爺這驟然去了外埠爲官,恐怕和京裡當翰林的情形不大一樣吧?”平兒好奇地問道。
這個話題倒是沒關係,寶祥思襯着,都知道,甚至通過平兒姐姐的嘴把爺在永平府那邊的辛苦政績宣揚一番,也好讓這邊兒府裡的人知曉爺在哪裡都能撐起一片天。
“平兒姐姐,那的確是兩回事兒了,這邊翰林院裡不過是動嘴時間多,也就去西邊兒平叛時爺算是辛苦了一遭,但此番去永平就是既要費心,還得要四處奔波,爺這半年多時間都黑了一層,回來時候奶奶都心疼壞了。”寶祥開始滔滔不絕,“爺去永平府是當同知的,姑娘可能不知道這同知是幹什麼的,就是除了府尊之外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做的事兒就是清軍,海防,治寇,……”
平兒也沒想到這還遇上了一個話簍子,馮大爺身邊怎麼會有這樣的?但是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這小子是在藉此機會替馮大爺宣傳在永平府那邊的艱辛呢,倒是一個聰明人。
“……,那永平的大戶們素來以府治盧龍的爲尊,前邊幾任同知,都被他們給用各種辦法給治住了,要麼抓把柄,要麼告御狀,要麼煽動民意,總之那些個琢磨着強龍不壓地頭蛇的,覺得幹幾年就要走的,就不太願意和他們撕破臉了,可這樣一來,你還怎麼能管住這全府百萬百姓士民?……”
“那馮大爺肯定不能被這幫人給治住吧?”平兒也聽得興致盎然。
雖說她只是一個丫鬟,但是也好歹是跟着王熙鳳從王家那邊過來的,而且到了賈府這邊之後,王熙鳳也一門心思要利用王家賈家的各種人脈結交官府士紳做些營生,免不了要聽王熙鳳介紹一些這些豪門大戶和官府之間既相互勾連又要鬥爭的複雜關係,原來都覺得望而生畏。
沒想到那個前兩年來府裡邊的少年郎,已經成長成爲要和這些地方上豪門大戶鬥智鬥勇的地方父母官了,突然間想起他前次在二奶奶和自己面前表現出來的強橫霸道,那張混合着英挺驍悍和強勢霸氣甚至還有些邪魅味道的面孔忽然間就浮現在心間,再回想起那對自己和二奶奶說的那些羞煞人的話語,心中一熱,平兒一時間竟然有些癡了。
“那哪兒能呢?姐姐也不想想我家大爺是何許人?”寶祥並沒有意識到眼前這個俏麗女子的一時失神,仍然在舌綻蓮花,“和我家大爺鬥,那他們還差了幾分道行,爺的師尊可是當朝齊閣老和左副都御史,豈是他們能誣告得了的?再說爺府裡難道還缺他們那幾個銀子,也還把二位姨娘和金釧兒、香菱都帶了去,他們想用美人計都沒轍,……”
“藉着那清理軍戶,那些個大戶們都一個個服軟遞話,一股腦兒都來同知公廨求饒,……”
……
馮紫英鑽進綴錦樓時,司棋都已經在門口等得心急如焚了,左顧右盼都沒見人,天色黑盡,眼見就要關門了。
這都亥時了,園子裡要大門要落閘了,雖然相信馮大爺不會食言,但是這萬一呢?
見着馮紫英身影出現,司棋趕緊一個箭步上前,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未曾想到天黑沒看清楚門前石階,一個踉蹌,險些撲倒在地。
倒是馮紫英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對方,那一雙手好巧不巧地託在司棋腋下胸前,那沉甸甸脹鼓鼓的兩團,軟中帶硬,便是隔着繡襖,依然觸手驚心。
“呀”了一聲,司棋雖然莽性子,但是畢竟也是一個黃花姑娘,這女兒家最珍貴的一處被男人拿住,自然唬得不輕,身子一軟就要臥下去。
馮紫英臉上也是一熱,沒想到會有這麼巧,只是那豐實飽滿的感覺讓人心中一蕩,回味無窮,不過他倒也不至於佔一個丫鬟的便宜,趕緊鬆手,然後扶住對方腋下,這才把司棋給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