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是大婦,何必斤斤計較這些?」馮紫英不由失笑道;「誰聒噪也好,說風涼話越好,只能說明她們自己的氣短心虛和不自信,妹妹該有這份底氣自信纔是。」
見林黛玉仍然噘着嘴不高興,馮紫英語氣越發輕快。
「岳父是進士出身的巡鹽御史,林家也是列侯世家,妹妹陪嫁堪稱豪奢,便是整個京師也找不出幾家來,至於本人,沉魚落雁羞花閉月不足以形容妹妹的容貌,琴棋書畫詩,樣樣拿得起放得下,這般如花美眷,爲夫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才能在臨清一遇妹妹,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不是麼?」
馮紫英這一番話說出來,饒是黛玉竭力想要穩住心神,但是眉目間的興奮,嘴角的微翹,都暴露出了她內心的喜悅得意,只是表面上還要矜持地聳了聳鼻翼,哼了一聲,「相公莫要用這些話來糊弄小妹,小妹哪裡當得起?不過是庸俗脂粉,堪堪入眼罷了,哪裡比得上人家的才情氣度?」
正在替黛玉壓好被子,掖好被角的紫鵑和雪雁都嘴角帶笑。
誰說自家大爺不會討好女孩子的?這番話直接就把自家姑娘給征服了,也就是嘴巴還硬呢,其實內心早就舒潤透了。
「爲夫是不是糊弄人的性子,妹妹難道不知道?」馮紫英也低眉順眼陪着笑,「這府裡要和妹妹比才情氣度的,只怕除了宛君和寶釵堪堪和妹妹相提並論,就再沒人了。」
對於馮紫英將沈宜修和薛寶釵與自己相比,林黛玉卻是沒有異議的。
沈宜修出身詩書世家,詩畫雙絕,還是自己同鄉,薛寶釵氣度雍容,和自己情同姐妹,而且二女也都是嫡妻大婦,馮紫英這麼說於情於理也都是合適的,而且半句沒提其他人,所以黛玉心中也越發滿意。
見黛玉心情正好,馮紫英也就要給對方打一個預防針了,「現在爲夫在兵部諸事纏身,特別是近期妹妹也知道新皇即將登基,涉及到的許多外埠事宜,可能爲夫今日要出去一趟,·····」
黛玉一聽就警惕起來「相公又要出門?去哪兒?莫不是又要像上一次去遼東那樣,一去幾個月吧?」「就去登萊一趟,登萊鎮新建,加上還有水師要進行演練,我得去看看。」馮紫英一臉輕鬆隨意。「相公,可是和上一次您拿來給我看的父親書信有關?」黛玉疑心病又犯了,有些緊張地問道。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馮紫英搖頭失笑,「那事兒我心裡有數,瓏妃通過戴權來爲祿王爭取,但這事兒既非我能決定,也不是現在能討論的事兒,我也給他那邊答覆了,他們心裡也明白,不過是提前來做點兒鋪墊罷了。」
黛玉抿着嘴深看了一眼丈夫,幽幽地道:「我也知道相公有些事情瞞着我是爲我好,以免***心,不過若是大事兒,相公可不能瞞我,······」
「嘿嘿,不瞞你,不瞞你,你聰明剔透,誰能瞞得住你?」馮紫英摟着黛玉嬌軀,這纔給紫鵑和雪雁打手勢示意滅燈,····
屋裡黑了下來,紫鵑和雪雁也退到了外屋去了,馮紫英也才舒了一口氣,緊貼着黛玉柔膩溫熱的身子,正準備睡下。
卻聽得黛玉突然來了一句:「每一次相公刻意討好小妹的時候,都肯定有什麼事兒要瞞着小妹,不想讓小妹擔心,······,小妹知道相公是要做大事兒的,所以小妹也不問,但相公一定要想着,府裡邊還有小妹和其他姐妹,相公是我們的依靠,定要替我們愛惜自己,莫要膽大妄爲,唐突孟浪,·····」
馮紫英汗顏,這丫頭還真的是把自己性子揣摩透了,難怪都說這丫頭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有些感動地把黛玉略顯苗條的身姿摟緊,馮紫英摩挲若那精緻小巧的鎖骨和肩頭,柔聲道:「妹妹放心,爲夫還指望着妹
妹替我生下幾個兒女呢,自然要珍惜此身,斷不會讓妹妹傷心失望。」
應該說有些事情的確不太好瞞,你改變了自身工作生活習慣,變得神神秘秘,而且平素還時不時地談論一下日常工作,但現在卻不好深說了,一是不想老是在枕邊人面前撒謊,二是怕說太多反而做賊心虛,所以乾脆不說,可這又不符合日常表現了。
好在這種日子也就是那麼幾日,睜眼閉眼也就過去了。
沈宜修和寶釵都同樣感覺到了丈夫的變化,好在寶釵已經懷孕,馮紫英自然不再留宿其房中,但是每日都是要過去刻意溫存愛撫一番,以慰藉孕婦敏感的心境。
馮紫英也琢磨着好像自己每一次都是這樣,只要女人們懷孕,似乎自己既要出門遠行,甚至都趕不上孩子出身。
不過這一次馮紫英相信不會耗時太久,寶釵才懷孕,還得有九個月才生產。
自己這一趟去江南,往長裡說解決戰鬥也就是三個月時間撐死了,就算是要穩定局面安撫士民,再加三四個月,也就是半年多一點兒時間。
往短裡說,一個月打垮江南三鎮,再花兩三個月時間收拾殘局,四五個月就差不多了,剩餘後事自然有朝廷派員來處理。
八月廿五,孫承宗悄然出京,到天津衛等候從薊鎮過來的薊鎮軍,此番不出意料,是由尤世威率領薊鎮軍跟隨孫承宗南下。
八月廿六,馮紫英在大沽口和孫承宗道別,乘船前往登州。
臨行前,馮紫英也和沈薛林三女道別,三女似乎都意識到了一些什麼,但只知道馮紫英這一趟登萊之行似乎很神秘,甚至懷疑馮紫英是不是要去朝鮮或者日本,但誰都沒想到馮紫英會再度領軍出征。
八月廿八,馮紫英抵達登州,代表朝廷檢閱登萊水師和新登萊鎮。
八月廿九到八月三十,遼東鎮毛文龍部陸續抵達,與登萊鎮、登萊水師會師於登州。經過兩日修整,大軍南下,九月初三,經成山衛抵達鰲山衛。
九月初六,數以百計的船隊南下抵達東海中所。
先期抵達的登萊水師水兵營,早已經將東海中所戒嚴,並且以倭寇即將來襲爲由封鎖了整個海州。
「懷玉,有多久不見了?越發壯實了啊!」看着侯承祖過來恭敬地行禮,馮紫英哈哈大笑地走上前去,把臂一陣親熱,「這還沒有到帥帳呢,不必如此拘泥,走,陪我和士弘公、文詔和振南走一走。」
距離議事還有些時間馮紫英招呼曹文詔、沈有容和毛文龍一起走一走,先統一思想,另外也要根據反饋回來的情報,做一個先期評判,爲制定和修改作戰計劃做好準備。
「士弘公,登萊水師水兵營現在有多少人?」馮紫英隨口問道。
水兵營其實就是類似於陸戰隊的存在,可以登陸作戰,但原來主要是負責跳幫戰。
隨着火器的普及,水師以火炮爲主的對轟戰佔據主流之後,水兵營的主要任務就變成了登陸作戰,當然在和敵人船隊近距離作戰時,水兵營的火銃依然可以發揮一定威力,尤其是可以痛擊意圖跳幫的地方水手。
對於這隻水師,馮紫英是傾盡了心血的,尤其是在王子騰帶走了登萊鎮馬步軍之後,登萊鎮長時間就只有水師,而沈有容早就被刻上了馮字,誰都知道馮紫英對登萊水師的看重,那麼在裝備物資上自然是大力傾斜和保障。
「現在水兵營是兩個滿編營,六千六百餘人清一色燧發火銃,並且還配備虎蹲炮。」沈有容不無驕傲地昂首挺胸,「已經先後在成山衛、鰲山衛、皮島、濟州島進行過多次登陸作戰,江南之戰將是咱們登萊水師的第一次實戰淬鍊,水兵營也一樣是如此,定不會辜負大人信任。」
馮紫英滿面笑容,連連點
頭:「很好,本官相信有士弘公和懷玉的嚴格要求刻苦訓練,水師和水兵營都會不負衆望,通過這一次江南之戰來證明自己,文詔兄,振南兄,你們的登萊鎮和遼東軍可不能弱了自家名頭啊,朝廷拭目以待啊。」
曹文詔傲然抱拳「是騾子是馬,還得要拉出來溜溜才知道,士弘兄,光是演練可不夠,那得要真刀真槍幹一仗才知道本事,曹某人從大同打到遼東,無論是土默特人還是察哈爾人亦或是建州女真,可都沒怕過,我手底下的兄弟們一樣沒怕過,新登萊鎮會用血與火來證明自己,振南,你的遼東鎮呢?可不要讓趙率教和杜鬆那幫人給笑話了。」
毛文龍一樣是一個做岸不羣的性子,他雖然也算遼東武將,但是要和趙率教、杜鬆他們比又隔了一層,算是有些邊緣的武人。
他自然知道曹文詔和趙率教之間的恩怨,笑了笑,狂言不忌:「文詔兄,大人都給咱們上了套了,那還能後人?那就只有用咱們手中的刀槍來證明江南三鎮還沒有設立就該壽終正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