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少年,絕不簡單!
想想自己,二十年侯門高牆,到頭來卻沒有這個漂泊之人心胸高遠,不由得心虛了起來。
也由不得韓驍怔忡片刻,靳姓少年有些許失望的瞥了一眼韓驍,沒有再多說什麼,又回頭和自己的同伴收拾着自己賣藝的傢伙。這個地方,遭剛纔那個浪蕩公子一鬧,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少年眼見如此,按劍於腰,也是準備離去。
高玧笑望着韓驍的靜默,依舊是讓人看不出深淺的雲淡風輕,蘇沐卻蹲在旁邊,使勁的扯着被打趴那浪蕩子的烏髮,玩得好不樂乎。
“我,……不能做到!”韓驍心虛的開口,對上靳雲鋒剛毅的背影,他卻是下了心般,也是剛毅,言道:“但終究英雄歸處,是在家國,天涯亡命可不是英雄之所呀!”他跨上一步,擋在靳雲鋒面前,正色道:“你是個人才,侯府不會虧待你的!”
靳雲鋒明亮的眼中,伴着些許猶豫,道:“你的話不能信服於我!”他也向前跨了一步,與韓驍正視,“但你說得對,英雄的歸處,終究不是亡命終結!”
韓驍似乎還有點迷糊,高玧對着那靳姓少年微微一笑,轉身帶着蘇沐走去,遙遙開口,“如此,韓少爺還不將他引薦侯爺面前?”
韓驍一怔,一喜,“自然!”韓驍問過與靳雲鋒一道賣藝的那胖子,以爲靳雲鋒是賣身於他,不想卻只是寄身賺食,倒也省了韓驍一番盤桓,將靳雲鋒簡單的行囊,一人兩劍帶回府中。
……………………
朱門,一番寒暄打點,卻也有武人較勁之所在,高玧與蘇沐自然不便在場,早早便回北苑休息去了。只是韓慎終究是老練之人,早不似韓驍那般餬口小兒的眼光短淺,魁梧的身軀站在士兵之中,最是出色,無聲的威嚴,將整個校場壓迫得近乎窒息。雙眼,卻是始終在那個名喚靳雲鋒的少年身上打量着,徘徊不去。
只見此時,侯府內院練武場中,刀槍劍戟排列在待旦。百來兵士,個個精壯,皆是裸露上身,油光胴|體在驕陽下熠熠生光,將校武場圍了個小圈。
“爹,我見這位靳少俠身手很是了得,若不重用就真是屈才了!”韓驍從帶領靳雲鋒進府到現在,便一直將誇耀的話懸掛於嘴邊,“……在軍中,最少也得給箇中郎將的職位呀!”
“驍兒!”眼見韓驍越說越歡快,韓慎不快的出言阻止,“爲父自有安排!”偏移步伐,退出了這個圈子,“場中這百號人,皆是我軍中好手,要入我帳,且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手段!”韓慎衝着場中站立着那單薄的少年大聲喊出,遂之擡手一揮,“十人!”
一聲令下,場中左端撤出十人,空手搏擊而去,拳風簌簌,在空氣中疾厲揮使。
拳若泰山崩,行使而來,卻是足可斷石的威力。靳雲鋒未見起挑青鋒,卻只是靜等重拳揮來,在近身三步之時,驀然出手止住面前之人,掌心重拽,揚臂一揮,將那壯士從身前拔扈而過,揮霍重掃,身旁來人全被狂掃而退。
一招,致使十人敗退而歸。場外觀望的韓驍不自覺的得意揚脣。“二十人,上兵器!”然而,冷眼觀望着校場中變動的韓慎,卻依舊不動如山,微眯着雙眼,看着場中略顯狂妄的那少年,又是冷喝聲出,二十精壯率然而出。
避開剛纔失敗之要,壯士長刀齊向,場中形式,驟然急轉,將靳雲鋒連連逼退。回身蕩劍而出,凌厲鋒回,一劍輕挑,將二十柄長刀盡數哐啷而下,挑落在地。
隨之‘哐啷’聲落後,與韓驍得意自喜的神色不同,韓慎眉間卻是一蹙,嚴厲聲再次喝出,“三十人!”又是三十人,長矛直去,將那場中少年狠逼於後,單劍青鋒,在三十長矛連逼下,青鋒削瘦,折斷當場。卻見長矛盡處翻轉狠絕,紅穗蕩起的槍花凌厲,眼瞼謀得之處,盡是紛飛的繚亂。
凌空躍過,靳雲鋒將腰間另一柄寒鋒抽出,手挽劍花犀利,將槍花繚亂盡數踏盡,折斷櫻鋒之處,赫赫凜然。
靳雲鋒越是凌厲,站於不遠處的韓慎,臉色卻越是陰沉了下來,沉吟着,讓旁邊的韓驍琢磨不到他到底在想着什麼。只是在韓驍看來,靳雲鋒這般身手,怕是在侯府的軍帳中,堪稱數一數二的了。如此人才,也是自己有幸才能招攬至府中,就不知道自己父親爲什麼就一直陰沉着臉色,無半點喜興。
“百人全上!”韓慎高聲怒喝,在韓驍愕然不止之時,卻是與場中靳雲鋒相對,剎那間寒鋒交鑄,不過三招,靳雲鋒卻是敗倒在地,百支長矛羅列在眼前,動彈不得。
“他做什麼?”韓驍忽然不解,“……怎麼放水了?”望向自己的父親,驟然之間,更是迷霧重重。
只聽得韓慎的笑聲,赫然從場外響起,大步流星前去,不同於前的陰沉臉色,此時卻是讚賞之至,直望着倒地的靳雲鋒,“不愧是少年英雄,從今後起,你就是老夫熾焰營中的百夫長了!”
靳雲鋒微一蹙眉,百支長矛驟然收去,起身答謝,垂下的面容,卻是掛着一抹讓衆人都窺不見的笑。
“爹,百夫長一職豈不屈了靳兄!”韓驍從靳少俠改口爲靳兄,想是敬佩他身手而致,倒讓靳雲鋒感到些許不適,而韓慎,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卻只是瞥了一眼韓驍,依舊是那一句,“爲父自有安排!”說罷,便吩咐靳雲鋒前去陣營中領取腰牌軍需。
此刻,衆人遣散,偌大的校場顯得空寂,獵獵韓家字樣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將空寂的校場襯得豪壯起來。旗幟下,韓慎擡着頭,似乎在眺望長空,也似乎,在仰望自家戰旗。
“爹,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靳兄這種身手,那般人才……”此時旁邊再無他人,韓驍忍不住叨嚷了起來,埋怨着韓慎剛纔的安排。
“驍兒,”韓慎目光驟轉嚴厲,將埋怨中的韓驍嚇了一跳。“你真是讓爲父的失望,什麼時候,你才能像你哥哥那樣,獨當一面啊?”韓慎將手重重的搭在身邊旗杆上,力道忽然重下,旗杆咿呀搖晃了兩下,又靜止了下去。
“我……”韓驍戛然而止,他不明白爲什麼父親會忽然發這種無名火,又想起父親剛纔的種種行爲,不解之惑更是叢生不已,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啞然站在當地,不發一語。
韓慎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兒,終究不再說寫什麼,轉身欲走去。
“爹,我不明白!”身後,是韓驍的吶喊聲音,韓慎止步,轉過身望着韓驍。威嚴的壓迫,父子間是儼然不同的一種氣勢,“軍中所要,可不止是空有武力就能身居要職,如果你再這樣不知進取的話,那麼,你一輩子也不需要明白。”
“就算我不成才,那靳雲鋒有什麼不好!”韓驍氣結,忽然覺得氣盛喉頭,指着剛纔衆兵散去的方向,“我不成才,難道我舉薦的人就不能重用了嗎?區區一個百夫長……”
“啪!”
火辣的一個巴掌,止住了韓驍的話。
韓驍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熱辣的臉頰,呆在原地,看着面前的父親許久。自己的父親,居然,……居然如此輕率的出手打了他。
“區區一個百夫長又怎麼樣,就怕他一介寒士劍客,還勝任不起呢!”韓慎怒及的瞳孔中,盡是恨鐵不成鋼的怒火,拂袖轉身,不再理會這個頑固的兒子。
韓驍暗自咬牙,“不成才又怎麼樣?”恨恨的將拳頭揮落在那根旗杆上,隨風飄蕩着,依舊也只是‘咿咿呀呀’的聲響,獵獵旗幟,仍舊高懸在校場上,如山屹立。
侯府的北苑,高玧早沏好了一壺好茶。春雪新芽,是高玧進府後,韓驍知道高玧文人客墨,自好品茶茗香,故而特地爲高玧準備的。
淡淡茗香,在雅房中優雅氤氳,淺淺茶色,在燒開的雪水滾燙下,嫩芽盡情舒展而開。屏風後,恍然一道身影,籠罩在房間內的氤氳被輕輕一拂,擾去了雅緻。
高玧將泡好的茶朝着槽內倒掉,再將剛纔沖水泡茶的動作輕輕重複了一次,徑自話語,“一巡苦,二巡甘,剛好第二巡茶,一起品嚐品嚐吧!”高玧率先將面前的茶杯端起,輕啜着那杯中淡雅,動作嫺雅得如同閨中少女一般。
那道身影,剛毅的站在高玧身後,道了一聲謝,端起茶,仰頭喝下。武人囫圇,怎及高玧細品輕啜來得淡然。
“怎麼樣,韓慎給你個什麼職位?”高玧問。
那人,明亮的雙眼,輕輕勾起一弧笑,答:“百夫長!”
高玧讚許的點了點頭,“做得好,不枉我安插|你進韓家的熾焰軍中,好好幹吧,雲鋒!”靳雲鋒明亮的雙眼,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安靜的點頭,“是,公子!”靳雲鋒帶着疑惑,復又問道:“只是雲鋒不明白,爲什麼公子,非要雲鋒輸這一場比試?”
高玧勾起一抹笑,“你的實力既已在韓慎的面前展現,又何必當那風頭之人,韓慎不止要武功高強的部下,更要懂得分寸和時務的部下,這樣的人才,纔是難求!”
“不過!”高玧的聲音,忽然冷漠了下來,徐徐起身,冷睨着靳雲鋒,“在大街上,你着實不該那麼輕易出手,訓練你那麼久的耐力,怎麼就按捺不住?這樣的你,我又怎麼能安心將你插在韓慎的軍中?”驀然轉身,從塌下抽出一柄長劍,寒光瀲灩,卻是好劍,直指着靳雲鋒,劍端一閃光芒,正耀在靳雲鋒眼中。
靳雲鋒深吸一氣,微微垂首,“雲鋒知罪,只是……”他側首,臉上有着餘怒,“那傢伙,褻瀆了公子!”按劍的手,忍不住的顫抖,是怒火的使然,“我會將那傢伙收拾了的!”
“不用你動手,”高玧收劍回鞘,重新坐下,薄逸的脣緩緩開闔,“他也活不過今晚,韓侯府,這點小風小浪,還是經受得住的!”
眼眸下,是綸巾羽扇般的氣壯山河。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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