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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已深,掖庭之內落英處處。即便少有的宮人從此路過,也只是謹慎垂首而過,從不多留。宮內誰都知道,此時的掖庭是個關鍵的地方,也是個危險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會殃及自身。
在人人自危的這片紅牆內,落葉稀疏,卻似乎沒有了外界的緊張,反而更有秋的蕭瑟,只是倍顯孤單零落而已。
各門宮人早在初秋時便開始趕製秋冬衣物了,添香暖爐,準備迎冬。
但是,在掖庭之內,即便此刻蕭瑟寒庭,但是似乎這裡是被人所遺棄的一樣,就連春秋也無人慰問,更甭提什麼添衣制物之事了。
深深掖庭之內,依稀有着微語傳出,雖不甚聒噪,但也憑添生氣。憑聽不清楚她說的什麼,但是在最後總結的那一句,想是慣性的一般,卻說得較爲氣壯了起來。“……這就是公主不在的這些日子裡,陛下的所行所爲,一字不差,公主如果……”
“韓妤!”曾經翻雲覆雨的素手,此刻卻在那棉絮上停了下來。沒有人會想起爲掖庭宮內被冷落的人添衣,只有自己趕製。少了飛鳳冠金步搖的承託,那面玉容上平時令人聞之變色的寒霜似乎也減去不少,“我不關心蕭煜翎的情況,我想知道的是,那個人呢?”
那個人!
箢明在說到這一句話的時候,依舊讓韓妤爲之一愣。她甚至懷疑自己還有沒有看錯,箢明自從進了掖庭宮之後,便一直如同認命了的一般,任憑自己將朝堂上的繪聲繪色履之一遍,她都似乎不爲所動的樣子。
但是現在,說到那個人的時候,箢明眼中的神色,如同千年寒冰磨成的利劍一樣,凌厲怨恨與憤怒,在那一刻同時閃現。韓妤怔怔的搖了搖頭,她自然知道箢明口中的‘他’指的是誰,那個他的親生孩兒,在當年蜀道下未曾葬身,如今卻親手將自己打入這般境地的人。
韓妤忽然不明白起來,這對母子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聯繫所在,彷彿所能見得的,只有仇恨與報復!
韓妤的沉默,讓箢明擡起了頭,眼神依舊,沒有半絲頹敗的跡象,在等着韓妤的回答。
“聽說,一直在養病,快入冬了,似乎適應不來京城的寒氣!”
箢明諷刺的一笑,“養病,怎的就病不死那個雜種呢?”徑自說着,箢明恨恨的將手中的針沒入那堆棉絮中。
韓妤又是一怔,箢明卻換回了一付鬆散的模樣,挽了輓額邊垂落的青絲,一雙鳳目流連在韓妤的身上,“韓妤,本宮如今失勢,多少人情冷暖本宮不用見也預料得到。”箢明一頓,看着韓妤的眼光逐漸變冷,如同毒蛇盯着獵物一樣,“本宮不會覺得你每天這麼殷勤的來跟本宮來彙報朝堂上的事是沒有所圖!”
“是!”韓妤回答得乾脆,“韓妤自小是公主調教出來的,凡事只能向利益處看!”
“哈!”箢明笑了起來,卻是難得的舒心,“莫不是到了今日,你還覺得在本宮身上還能取得什麼利益?本宮如今失勢,蕭煜翎即便表面上放過我,但是本宮相信過不了多久,本宮說不定會暴斃在這掖庭中的某一處!”
“我驍弟說有,公主就肯定是有!”韓妤毫不掩飾的說了出來。
“不是韓慎?”箢明這一次倒真是大吃了一驚,隨即又是一笑,“真是難得你姐弟兩,在這個漩渦裡能捲到一塊去。”箢明的這話教韓妤聽不清虛實,究竟是喜是怒無從探究。
但是,今時今日,對眼前的箢明即便從心底有着忌憚,但是在她看來,自然也沒了當日鳳妝之前的那般謹慎小心。故而韓妤又將全身戒備放鬆了下來,“公主,韓妤服侍了您這麼多年,韓妤會給公主一個善終的!”
“你們想做什麼?”箢明似乎不理韓妤的情,“我清楚的告訴你,討好我這個失勢了的長公主,絕對不是明智之選。”
“難道公主甘心束手?”韓妤冷冷的反問,卸下了謹慎戒備與那般維諾,韓妤那久斂的精光乍現,與箢明對視着。“與我合作,我驍弟迎來韓家的兵馬的時候,自然是公主出宮之時!”
“出宮!”箢明頷首,羽睫帶顫,風情萬種瞬間端的是個楚楚可憐,隨之一笑,問:“出宮作甚?”
“罷了蕭煜翎!”
箢明明瞭的一笑,“罷了之後呢?再扶誰爲帝?”
“蕭承佑!”韓妤回答得堅定,胸有成竹的模樣,倒是讓箢明側目。“有公主推波助瀾的話,蕭煜翎手中此時掌控的十八營軍士的軍心要渙散定是易如反掌的事,屆時,公主依舊是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蕭承佑就任他當那荒唐皇帝,只要保我韓家地位不搖,公主長權在手,何樂不爲?”
“長權在手!”箢明噙着這四個字,咀嚼了許久。“不然吧!”箢明鳳目微睜帶怒,“莫不是以爲我今日失勢,便沒了那明心?等到本宮將皇帝罷黜,且不論我那皇帝荒唐不荒唐,到時候你們韓家絕不會讓當年與本宮齊踞朝堂的局面再次出現,那麼到時候,纔是本宮真正命絕之日!”
韓妤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的聞着。箢明繞着她行了一圈,留下習習香風,但是口中所說的事,卻是一字一句的在韓妤的心中烙下了烙印,不可磨滅。
“韓妤,你是本宮一手調教出來的,你以爲當真青出於藍便能勝之於藍了麼?”箢明驀然轉身,背對着韓妤,卻散發出了一種令人不容忽視的威嚴,直逼得韓妤幾乎站不住腳。
“我告訴你,即便本宮被困掖庭,你們在本宮的眼中也不過一江爭渡的鷗鷺罷了,想當那個獵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手腕能否強得過本宮的心。誰要是敢來打本宮的主意,本宮也絕對會讓她這輩子再也沒有打任何主意的命!”
款款娥眉,卻如同一把利劍般,直冷冷的刺入韓妤的心房內,就連血液也在那柄寒劍的冰冷下,凝固了,哽咽在心中,喉嚨……就是發泄不出來,任憑箢明這個鬥敗的鳳凰,壓迫着自己!
“你……今時今日,你還能說這般話麼?”韓妤勉強的定住自己的心神,在箢明的面前堪堪保住了一點從容,“你不過是一個敗下來的女人,你沒有選擇,若不是,…我念在你扶持十多年之情……”
“我告訴你,你要這樣想,你就大錯特錯!”箢明拔出了青絲挽間的碧玉簪,驀地朝着韓妤指去,正觸眉心。“我是大梁的長公主,現在是,以後是,永遠都是。就算我現在困頓掖庭,但要這大梁的皇朝頃刻顛覆,也不無手段。何況你個小小妮子,也敢在本宮面前逞這威風,不自量力!”
言罷一聲猝笑,手刻意一劃,抵在韓妤眉間的那簪碧玉驀地劃過那肌膚,在額頭上留下淡淡的一道紅痕,卻無鮮紅流下。
寒氣凜冽撲面,在這一刻,在箢明這般高傲的姿態面前,蒼生都只能俯首,韓妤則是徹底的崩盤於箢明的面前。雙脣打着顫,看着箢明那自傲的姿態,韓妤強忍着心底那股莫名的恐懼。
“滾回去!”箢明收手,將姿態放低,但是睥睨之色依舊壓迫着韓妤,“若想與我談判,憑你這姿態還不夠,想要與本宮相庭抗禮,叫韓慎自己來。”
“真不誠想,掖庭困頓,依舊困頓不住公主這般威魄,看來,你和當年真的是不一樣了。”輕佻的聲音,卻沒有半點譏笑或嘲諷的意味,在空蕩的庭院中飄拂着。
箢明回首一望,見是那儒青衫,一怔,“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