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葉會不會是仙靈界裡的東西?小粉又給我帶禮物了?那我要給他什麼當回禮?我看了一圈,一會兒讓他把樹屋帶回去吧。
這片樹葉越看越眼熟,它的樣子很特別,一邊是鋸齒狀,一邊是很圓滑的弧線,總感覺在哪裡見過,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小粉把樹葉遞給我。
我接過來,問道,“這片樹葉的造型好特別啊,仙靈界裡的東西?”
小粉微怔,擡眼看向我,“你不記得這片樹葉了?”
心一提……壞了壞了,臨堂測驗!
“啊,我,我我記得,我當然記得了……這個……”我努力回想,備忘錄我都看過幾百遍了,確定沒有記過什麼樹葉,但是這片樹葉又的確眼熟的很……
小粉忽然抓住我的手腕。
我想掙脫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小粉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眉頭緊皺,片刻後,他一臉震驚的看着我……
穿幫了……
“你的靈識……”小粉快速的從我的口袋裡抽出了朽靈符。
“小粉!”
小粉攥着朽靈符,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滿眼憤怒,用力一攥。
我忙去阻止。朽靈符裡瞬間發出一陣尖叫聲,震的我頭暈目眩。
小粉立即停下,尖叫聲也隨之消失。
“小粉,把朽靈符還給我!”
小粉一臉怒容,冷言道,“這符不能再留了。”
“不行!”我忙說,“小粉,肖愁和白二都在裡面,肖愁現在已經認識我我了,很快,很快我就會把他召喚出來!”
小粉道,“他想噬主!”
“不是的!肖愁之前不知道我是誰,他知道後,連我的靈氣靈力都是取之有度,他現在是肖愁,不是靈王。小粉,你相信我!”
“我不相信他。”
“真的不關肖愁的事,他爲我做了那麼多,我不能辜負他。”我幾乎哀求道,“小粉,把朽靈符還給我吧……”
小粉眼裡略帶疑惑,“以你現在靈識的殘缺程度,你不應該有那些記憶的。”
我拿出手機,正想着要怎麼跟小粉說。
小粉看着我的手機,神情凝重,他眼裡的情緒不斷的變化着,就像是我每天讀備忘錄時的樣子。
要不是手機屏還鎖着,我真的會以爲他現在在一篇篇的翻看我記錄的記憶。
直到小粉問道,“你那麼抗拒回憶這些,爲什麼還要每天逼迫自己去看?只是因爲你不想忘記一些人?那些人對你來說比自己還重要?”
我猛地收回手機,原來他真的可以看到裡面的內容!他問的,都是我寫過的話。
“回答我。”小粉道。
我沉默良久,回道,“是。”
“忘了那些,你就無須再這樣煎熬。”
我看着小粉,“有些人,不能忘。而且,心甘情願去做一件事時,不會覺得是種煎熬。”
小粉沉默的看着我,我努力的去解讀他此刻眼裡的情緒,幾分鐘後,我放棄了。
我發現,想去了解一個人,是需要心裡有很多與他相關的感受,而我現在對小粉的感受,幾乎都是以文字的形式存在腦子裡,每天周而復始機械一樣的滾動播放。
我一直以爲,小粉那部分的記憶是我保存最好的,原來,它們早在我沒有察覺時,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我,想到這裡,我忽然有些驚慌失措。
我看向朽靈符,它拿走我的東西,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多。
小粉看了眼朽靈符,眼裡滿是厭惡,“一個人釀的惡果,卻要另一個人爲之承擔,沒有這樣的道理!”
他右手猛的發力,朽靈符裡的哭叫聲再次在我耳旁炸開。這一次的叫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耳,我的頭幾乎要裂開,跪在地上,天旋地轉。
我抱着頭,蜷成一團,“小粉……肖愁是無心的,不要毀了朽靈符……不要傷害肖愁,小粉,我求你……”
“你竟然爲了他……”小粉停下,不悅道,“總有一天,你會忘了一切,如果留在心裡的東西都不記得了,那些文字還有什麼意義?”
“我不怪他。”
小粉冷冷道,“我不會原諒他。”
我驚恐的看着他,以爲肖愁他們這下死定了,只見小粉面若冰霜的看向門外,手一鬆,朽靈符飄落下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小粉從我身旁走過。
我看着手邊的三樣東西——朽靈符,樹葉,手帶。
我撿起手帶,立馬從地上爬起來,衝出門發現,小粉已經不在了。我大聲叫他,雨聲把我的叫喊聲吞沒的乾淨。
我慌了神,感覺自己弄丟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再也找不到了。
拿出手機,一遍遍看着備忘錄裡有關小粉的所有記錄,我不相信心裡面的東西一點都不剩了。
“還在!都還在!”我笑着看着這些文字,“還有意義,這些都有意義!我都記得!”
白三道,“你看到的這些,究竟是你的感受,還是這些文字的感受?”
“都一樣!這些文字就是我寫的!不管我感受到的是什麼,那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白三道,“都是你的過去,與現在和將來不會再相交的過去。”
“你住口!即便是過去,那也是我的!還會相交,還會再見!”
白三不再說話了。
當鬧鐘再響起時,才發現雨停了。
打開備忘錄,看一篇刪一篇,直到備忘錄空了,我把手機扔進湖裡。
天黑了,明天太陽還會升起,但我的世界,不會再亮了。
回到家,撿起朽靈符時,發現之前在符紙旁邊的樹葉不見了,整個屋子都找遍了也沒找到。我看向門外,估計是被之前的那場風雨吹走了。
我沒有再出去找,無所謂了,反正不久後,身邊,心裡,腦子裡,也不會再有什麼剩下。
註定,我什麼都留不住。
一個星期後,也許是十天,也許更久,有人敲門。
我渾渾噩噩的走下樓,打開門,一個陌生男人杵在門口,手裡拎着兩壺酒。
我平靜的看着他,那人見到我愣住了,半晌說道,“小老弟,你這是……你這是怎麼了?”
白三說道,“他是火哥,是你的朋友。”
這段時間,白三每天都會跟我說話,說很多的話。第一句話都是先告訴我它是誰,然後開始跟我講上仙,水墨,肖愁和朽靈符的事。
它還會提醒我吃飯,睡覺。雖然飯沒吃,覺也沒睡,但我一直都知道那些人是誰。
我接過他手裡的酒,喝了幾口,意外的發現,這酒還挺好喝。
白三說道,“這是你最喜歡喝的桑半落。”
我坐在沙發上,腳往茶几上一搭,“什麼事?”
這是這段時間,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火哥疑惑的看了我半天,“哦,那個水墨……是水墨讓我來找你的。”
“什麼事?”
之前聽白三對水墨的描述,那人不是個省油的燈,聽說他還被禁足在樹林裡,估計是犯了什麼錯,白三沒細說,我也沒問過。
火哥從剛纔就一直打量着我,“他找你應該也沒什麼事,估計就是因爲這麼長時間沒見了,惦記你了。”
“不去。”
“啊?”火哥道,“但……”
“不去。”
火哥懵逼的看着我,“小,小老弟,你到底怎麼了?我覺着你今天不太對勁啊……是因爲朽靈符嗎?”
他也知道朽靈符的事?
我用下巴指了一下對面的櫃子,說道,“很久沒碰了,不相干。”
火哥聽聞後更茫然了,甚至有些震驚,“很久沒碰了?”
他走到朽靈符前,剛碰到符紙,瞬間就像觸電一樣,猛地縮回手,不停的搓着手指。
我不記得我多久沒碰朽靈符了,白三也只是跟我講了與之相關的事,但從來沒有讓我去供養過,它的原話是,“時機未熟。”
我不知道“時機”是什麼,也不知道“熟了”之後會怎麼樣,只覺得都與我無關。
火哥坐過來,憂心道,“小老弟,你最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說出來看看老哥能不能幫上什麼忙,還有水墨,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這人看上去一臉匪氣,沒想到還是個熱心腸。
我勾起一邊嘴角,“如果真的出事了,我會去找你們。”
火哥一直盯着我看,他表情越發的困惑,像是在琢磨一道很難懂的題,“小老弟,現在不光是水墨,我也覺得你應該跟我去一趟黑市。”
“爲什麼?”
“每次看到你們兩個在一塊時,你的心情都特別好,倆人經常打打鬧鬧,有說有笑的,老哥覺得你現在需要轉換下心情,這忙只有水墨能幫上。”
“不需要。”我說道。
“爲什麼不需要?”
我起身,“你想讓我轉換的那種東西,我沒有。”
不等火哥再說什麼,我便下了逐客令,拎着桑半落上了樓。
白三問道,“爲什麼不跟他去見水墨?”
我站在窗前,看着火哥啓動了車,喝了一口酒,說道,“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