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一直低着頭,自顧自的向前走。
我跟在後面,“小粉,你今天鎮狩撿石頭了沒?從蛇鱷那出來後,我特意只撿了一個石頭,到時候你用仙力在這中間劈一下,算我們一人一半怎麼樣?”
小粉沒理我。
我繼續找話,“赤念和赤岸又熬過一天,很快就能跟我們再一起鎮狩了哈?”
小粉依舊沉默不語。
“今天雖然有一段小小的插曲,但總歸還是happy ending,你沒看到肖愁今天對肖眸的態度,真的是緩和了不少,虧你還想着給他們兄弟倆安排見面的機會,我都差點把這事忘了。”我乾笑幾聲……
“關鍵是水墨他們今晚睡哪,不知道還有沒有冰室是空……”
小粉忽然停下來,轉過身一臉不悅的看着我。
我一愣,這是在生哪門子的氣啊……我今天好像沒壞什麼規矩吧?
半晌,被小粉看的實在有些發毛,我弱弱的問道,“小粉,你怎麼了?好像從你到了旁室後就一直不太高興。”
小粉反問道,“有什麼事是值得我高興的嗎?”
“啊……是沒什麼特別值得你高興的事。”我小聲嘟囔着,“但也沒有值得你這麼生氣的事啊……”
“沒有嗎?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再晚來一會兒,結果會怎樣?”
原來還是在爲司風縱火的事生氣,我立馬端正態度,“我不應該把肖眸帶去黑市,不應該讓他跟黑狐遇上還差點把事情鬧大,不應該給你惹麻煩,我錯了……”
“是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走。”
我連忙搖頭,“沒有的事!這些都是意外,說來說去,還是我把肖眸帶到黑市這件事做的欠考慮。那個……看在最後沒出什麼大事的份上,你就別生氣了唄……”
小粉看着我的胳膊,“大事已經出了。”
“這算什麼大事?這兩條胳膊還有水墨家的房子燒了事大?”
“有。”小粉道。
“好!有!我們小粉說有那就有!不過既然現在大事已經化成小事了……那悵尋上仙,我們回家再說唄?我餓了。”
小粉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哎哎等下!”我叫住小粉,“你能不能先給我弄身衣服啊,我這麼回去有辱悵尋閣的門風,關鍵是——丟人。”
小粉看看我,擡手一揮,一道藍光瞬間把我圍住,眨眼間的功夫,一身紅衣就穿在了身上,小粉也換上了白色長衫。
眼前的藍光遲遲沒有退去,我指了下,“我現在換衣服,還有專門的更衣室了?”
小粉走進藍光中,還沒碰到我,我們就回到了仙靈界,連白光都沒看到。
進了闕門,我問道,“剛剛那更衣室怎麼回事?”
“回仙靈界的快速通道。”
“意思是不需要走到指定的地點,就可以回來?”
小粉點頭。
我興奮道,“哎我說,等以後我的仙力攢多了,是不是也能那樣啊?”
小粉微微揚了下臉,“只有執行上仙可以。”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經過藥物司局時,我跟小粉進去領套肖愁的衣服。
我很少來這裡,第一次來,是因爲沒來過好奇。第二次來,是跟着白爺那老頭取他訂做的藤椅,之前那把他送給肖愁了,不過經常躺在第一代藤椅上面的人還是我。
這次是我第三次來。
藥物司局給我的感覺,一直像是一個高端豪華的流水線。一排身穿墨藍色長袍的裳監司,盤膝坐在一道半米寬,懸空的青赤若虹的光束前,他們聚精會神的對着這道成水波紋樣的“傳輸帶”推送着仙力,四周薄霧繚繞,寂靜無聲。
無論是仙靈們日常所需的衣物用品,還是藥劑,都出自這個傳輸帶。
今天聽小粉說完才知道,這個傳輸帶還有自己的名字——叫結霓裳。
結霓裳其實並不是肉眼所見懸浮在空中的,它的下端有一個無形的載體,那個載體是一種法器,起支撐,聚集,和承載的作用。
坐在結霓裳前的任何一個裳監司,都可以接仙靈們的“訂單”,至於什麼時候能做好,就跟你的面子有很大關係了。
之前跟白爺來時,還想順便蹭個吊牀,打算找個機會偷偷回去給家裡的那個冒牌貨換下來,但那老頭摳門,不肯給我刷他的老臉。
我本來想自己去跟裳監司說的,但給白爺攔下了。他說上仙們要的東西,如果是很日常的,當即就會做出來,繁瑣複雜的也用不了三天。
平仙要的東西,需要等上仙的訂單完成,或者在空隙時間見縫插針的趕出來。至於下仙要的東西……下仙根本就不敢來求什麼。
而且小粉那個吊牀,當初用了近三個月的時間才做出來,白爺勸我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眼前這十九個裳監司,每天憑藉仙力,一起輔助載體維和着結霓裳的正常運行,所以說,藥物司局中最關鍵最核心的,不是這幾個裳監司,也不是結霓裳,而是一直隱形支撐着結霓裳的那個法器。
我小聲問道,“這麼牛逼的法器,一定是白沁做的吧?”
小粉道,“還有你家老頭。”
我驚訝的看着小粉,“你說真的?”
這時,坐在最邊上的一個女裳監司看到小粉後,立馬笑臉盈盈的跑了過來,媚聲媚氣道,“白稔見過悵尋上仙,不知悵尋上仙今日所需何物,白稔願爲代勞。”
竟然還是個上仙,我撇撇嘴,原來仙靈界也有如此進取的銷售人員。關鍵是就算這一單子成了,你也拿不到半毛錢,積極個什麼勁兒啊?
小粉道,“黑衣。”
白稔忽閃着大眼睛,笑得那叫一個膩歪,“原來是那件每次都由我做出來的飛魚服啊。”
我在心裡呵出一口氣,用得着強調每次都是你做的這件事嗎?爲仙靈做衣物,本就是你們裳監司分內的事,堅守崗位,忠於本職,不是每一個人對待自己的工作應該有的態度嗎?其他裳監司都專注於本職,就你神!
白稔也不去做衣服,繼續賴在這,“那套飛魚服經悵尋上仙指點改良後,果然不同凡響。每次成衣一出,您的獨到眼光加上我精熟的手藝,我們藥物司局的所有裳監司,都對這套飛魚服讚不絕口呢。”
我不耐煩的強顏笑笑,“白稔仙女姐姐,這麼好的衣服,能不能現在就拿出來,讓我也沾沾眼啊?”
白稔不屑的斜了我一眼,“給你看了你也不懂,好菜不怕晚,你急什麼?”
我回道,“因爲我餓了。”
白稔又白了我一眼,轉頭繼續跟小粉諂媚,每說一句話,還有意無意的向前湊湊,毫無羞恥矜持之心。
看她那副慣會取悅討好人的模樣,不由懷疑這女的該不會是黑市裡那個豬頭的私生女吧?
這個白稔的靈態一定是豬。
“悵尋上仙,您今天這麼晚來藥物司局,一定又是去鎮狩了吧?”白稔撅着嘴,嗲聲嗲氣道,“您這一天天的,可真是夠辛苦了……我怎麼瞧着您近些日子,又輕減了許多呢?”
小粉依舊面無表情,不迴應,也不讓她閉嘴做事。之後又聽白稔說了一些沒意義的話,我輸了口氣,實在聽不下去了,轉身走了。
出了藥物司局,我自言自語道,“不就是給肖愁做了身衣服嗎,藥物司局的人會做衣服有什麼好沒完沒了自吹自擂的?還飛魚服,我也沒看到肖愁穿了會飛啊!做衣服有什麼難,小粉的手帶都是我做的,大不了以後肖愁的衣服我也包了!一把年紀了還學小姑娘嘟嘴發嗲,知不知道羞恥二字用仙靈符符文怎麼寫?”
我氣呼呼的走着,沒一會兒,身後一陣腳步聲,隨後聽到小粉問道,“怎麼自己先走了?”
我看了他手臂上搭着的飛魚服一眼,沒好氣地回道,“剛纔不是說了嘛,我餓了!我去找白爺討個饅頭!我可不像你們上仙有那麼深厚的道行,只聽美女奉承巴結就能聽飽了,我的胃,只能靠食物填充!”
沒想到小粉聽了之後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了,問道,“這個時間廚堂裡怎麼可能還會有吃的?”
我說道,“我們家老頭眼裡心裡只有我和肖愁,不管什麼時候,都會給我們兩個留一口飯吃的!這個你甭操心!”
小粉在我眼前晃着手裡還冒着熱氣的肉包,提着嘴角問道,“要饅頭還是要肉包?”
“藥物司局這是要搶白爺的飯碗啊?”我嚥了口口水,“不過,聞着還挺香……我要肉包!”
我剛想伸手去拿,小粉忽然把肉包扔向我的頭,然後一臉壞笑的跑了。
我懵了半天,再看向地上的肉包時,發現它居然變成了一塊布料……
“你爺爺的!用肉包子打我,你說誰是狗?你給我站那!”我一路追一路叫,“堂堂悵尋上仙竟然使用詐術,不像話!”
小粉回頭看了我一眼,笑道,“像話幹什麼,像包子就行了!”
跑到廚堂時,小粉用一道仙力破門而入。
我進去後,看到他正站在竈臺前,指着一碗蒸蛋,“你們家老頭果然心裡眼裡都是你——的肖愁,只有一碗。”
我在心裡罵了一句“死老頭”,說道,“這碗是給我的,肖愁最喜歡吃的是我做的小月蒸蛋!”
我喚出肖愁,“肖愁,你是想吃白爺的做的蒸蛋,還是吃你哥做的蒸蛋?”
肖愁想沒聽見一樣,只顧着上下打量着我。
我擼起袖子,“我沒事了,你看新肉都長出來了,明後兩天再長長皮就好了。”
肖愁點點頭。
我問道,“你還沒說呢,想吃哪個?”
肖愁指了指我。
我得意地看了小粉一眼,對肖愁說道,“乖!你先去把衣服換了,換好出來吃小月蒸蛋。”
肖愁去換衣服時,我說道,“小粉,你就不能同意在寢房的衣櫃裡,也掛件肖愁的衣服嗎?每次都要去藥物司局領,回頭掛一件在衣櫃裡,以後也省的麻煩了,肖愁現在也有仙力了,他這邊換一身,藥物司局那邊就會得訊立馬補一件,多省事,你考慮考慮。”
小粉躺在藤椅上,閉眼道,“不考慮。”
“行行行,你是房主你說的算。”我問道,“對了,我們家老頭是不是跟白沁有一……有情況啊?之前你說結霓裳的載體是他跟白沁一起做的,但是做法器不是綰塵殿的事嗎,白沁有那麼多弟子可以用,怎麼還讓那老頭跑去插一腳?”
小粉道,“結霓裳的載體耗時耗工,整個過程需要不斷的輸出仙力,如果中途有間斷,就會前功盡棄。綰塵殿的弟子中,沒有人可以做到。”
我問道,“那仙力要一直輸出多長時間?”
“他們兩個人,當時用了十九天。”
“十九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出不進?”我驚訝道,“這兩個人的內力,到底深厚到什麼程度了!”
小粉不以爲然,“十九天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
我笑笑,“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同心合力,還對坐了十九天,也難怪會日久生情了。”
“誰說是孤男寡女了?”
小粉說,白爺和白沁兩個人在製造載體時,每過一天就會增添一個仙靈進來扶持,一方面爲了穩定載體,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讓他們在結霓裳形成的初始就熟知它,方便以後接手。
載體和結霓裳是同時練製成的,這項大工程在結束的當天,還發生了一件事——
白爺和白沁收回仙力起身的那一刻,不知道什麼原因,兩個人的衣帶竟然系在了一起,怎麼都解不開,最後還是白爺用仙力化開的。
當時在場的十九個仙靈都看到了,這件事還被當成佳話傳揚了好些日子,不過最後隨着兩個當事人遲遲沒有下一步進展,之後也就再沒人提起了。
我問道,“結霓裳的名字是白沁取的吧?而且還是在結霓裳造好後,過了很長時間後取的。”
“爲什麼會這麼想?”
“始知結衣裳,不如結心腸。”我撇撇嘴,“白沁的一片癡情,終究還是錯付了。”
小粉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別人的事總是看的很明白。”
“這叫什麼話,我自己的事也看得明白啊。”
肖愁出來了,我問道,“肖愁,怎麼換個衣服這麼慢,錯過了一個精彩的故事啊!”
肖愁一直皺着眉頭,低頭擺弄着腰帶,好像是哪裡弄的不舒服。
小粉也看出來了,起身走過去剛翻了下肖愁的腰帶,忽然動作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