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羊祜的命令,晉軍士兵齊齊發出一聲喊。然後排出整齊的隊列,開始朝着吳軍的木牆緩慢的前進。
槍盾兵舉盾在前,形成了幾排雖然遮蔽不算太完善,但還算密集的盾陣。在這片盾陣之後,是七八排身背大量羽箭的弓箭手。弓箭手之後是大隊的刀盾兵和短斧兵。這是晉國步兵的基本進攻模式。
看着晉軍士兵穩定的推進,呂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弓箭手準備!準備~~~放!”
無數的羽箭騰空而起,然後又形成一片箭雨迅速的落下。這第一輪弓箭,大多數並未射中敵人。但是白色的羽箭落在黑色的灘塗地上,爲防守方提供了很好的參照物。
“三百步!”“投石機,射擊!”
“兩百五十步!”“弓箭手,射擊!”
“兩百步!”“弓箭手,三輪急速射!”
“一百五十步!”“弓箭手,漫射兩輪後後撤!”“槍盾兵前出!”“嚯!”
到底是家學淵源,雖說這是呂睦的第一場大戰,但他仍然指揮得有條不紊。那邊晉軍在穩定的推進,這邊他的命令也是又快又準。在不長的三里路上,由於吳軍的指揮得當,晉軍一路之上拋下了不少的屍體。
但是打仗嘛,哪能不死人?雖然一路之上敵軍的石彈、羽箭準頭都很高,給本方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但是晉軍的陣列絲毫不見混亂。待得便步走到距離木牆只有五十步的地方,晉軍指揮官刷的一下抽出指揮刀並狠狠前壓,然後士兵們齊齊發出一聲喊,對着吳軍陣地發起了衝鋒!
不足三米的木牆,並不能對晉軍士兵造成多大的困擾,長槍一撐。或者同袍一個託舉,就能夠輕鬆的躍過。但是一旦躍過木牆,抑或剛剛還在半空中的時候。迎接他們的,往往是對方的一杆杆長槍。
“噗呲!”隨着無數的長槍插入肉中,一陣陣悶響在陣地上響起。緊接着就是鮮血狂噴,四處的哀嚎。這,纔是戰場裡本就應該就有的正常的聲音和景色。
靠着第一批登牆士兵大量的戰死,吳軍的伏擊暫時緩了一緩的時候,晉軍的第二排士兵較爲順利的越過了木牆,開始了和吳軍的正面廝殺。
“很好!攻上去了!弓箭手列陣,朝着吳狗木牆後約三十步的距離漫射,阻斷吳狗對木牆的增援!”
“嚯!”
“真是精銳!”揮刀砍掉了一個晉軍的槍盾兵,呂睦一個箭步登上木牆朝着外面匆匆一撇:“投石機,準備再射一輪!敲掉牆外三十步的敵軍弓箭手”
可惜,命令是很對,但要執行起來真的很困難——槓桿式投石機,由於槓桿的長度是固定的,缺少滑輪來調節。所以其攻擊範圍往往是固定的。這個時候要重新調整攻擊距離……
“嘿!”遠遠的看到後面本方的投石機隊還在慌亂而又忙碌的把笨重的投石機往後面推動。呂睦搖了搖頭,再次從木牆上跳了下來,揮刀又砍到了一個晉軍士兵後,他再次大吼:呂家軍,結盾陣!
呂氏私兵,乃是呂蒙親自訓練出來的精銳。幾十年下來,老一輩的士兵退出了,但新一代的士兵仍然接受的是呂蒙遺留的戰陣之法。隨着呂睦的命令,戰場附近的一千多呂傢俬兵迅速的靠攏,然後鐵質的圓盾套疊在一起,迅速的完成了盾陣的組合。
前方有東吳中央軍的士兵依靠這木牆對晉軍士兵進行截殺。而在中段有了盾陣之後,那些越過木牆的晉軍士兵,也遭到了有力的阻擊。而且有了盾陣的保護,東吳後方的支援部隊也迅速的靠了上來,一時之間,防守方兵力的厚度達到了相當客觀的程度。
漸漸的,晉軍士兵被壓到了木牆內側,然後又慢慢的被推出了木牆。而隨着東吳方面的投石機調整好了位置,再次開始發射石彈的時候,一開始還能爲本方步兵提供遠程支援的晉國弓箭兵,也被徹底壓制住了。
“哎,這樣打不行啊!”在後方督戰的羊祜搖了搖頭:“弓箭兵後撤一百步,射住陣腳。然後鳴金收兵!”
“諾!”
……
夜深了,晉軍中軍大帳燈火通明,王渾爲首,晉國本次出征的高級軍官全部濟濟一堂。
“揚烈將軍,今日的戰況就是如此。總的來說,我軍由於和吳軍隔了一道寬達三裡的灘塗。所以投石機、攻城塔樓等重型攻城器械無法投入使用。我軍不得已採用蟻附攻城的辦法。那道木牆,越過倒是不難,但牆後的吳軍,這一次應該是東吳各世家的私兵。只要家主不退,就決然死戰。很是難纏。加之我軍由於灘塗所限,一次能夠投入進攻的兵力不足,所以一旦吳軍頂住了我軍的第一波進攻,我軍的後續進攻就顯得非常乏力……總之,今日是末將失敗了,還請將軍責罰。”
“嗯,叔子辛苦了,這不是你的問題。兵法有云,五則攻之,十則圍之。我軍兵力本來就不足對方,一時半會攻不下來也屬正常。”
“多謝將軍體諒。”
“那麼接下來,本將準備調整一下部署。請各位將軍一起參詳一下。”
“我等請將軍示下。”
“嗯,諸位。我軍兵力其實不佔優勢,對面又有那麼討厭的一道灘塗。所以,本將的意思是,把兵力分爲四個部分。第一部分,兵力兩萬人,由本將請領。主要任務就是集中優勢兵力,攻打敵人的一點。第二部分呢,由子玉(許琮)率領,兵力主要就是洛陽的五千援軍。你們的任務是運動到西陵東南十五里處的夷道城北岸。第三部分,玄武率領,兵力一萬,你的任務是虛張聲勢,在各處灘塗鋪設木板,迫使那些吳狗把防禦的兵力鋪得薄一些。第四部分,叔子領軍,兵力也是一萬。你的任務是率軍南下,攻擊敵軍的江陵城!”
“妙啊!將軍。根據進奏曹的報告,現在吳狗的荊州軍團全師蝟集在這西陵城下,這江陵城幾乎就是空的。若是我等現在擺出南下江陵的姿態,則敵軍必然分兵去救!”
“非止如此。將軍先派出子玉埋伏在夷道北岸,若是敵軍去救江陵,那裡是必經之路啊!”
“善!玄衝將軍果然是當世名將!”
“呵呵呵,咦,叔子,你在那裡愁眉不展,可是有什麼想法?”
“呃,將軍恕罪。羊祜是在想,敵軍會不會……”
羊祜的本意是想說,敵人會不會完全置江陵於不顧,只是悶頭攻打西陵。但是他這話還沒說完,卻被一個急匆匆跑進大帳的親衛給打斷了:“諸位將軍,大事不好,吳狗夜襲!”
“啊?怎麼可能?他們怎麼可能在這深夜渡過那片灘塗?”
“他話休說,各位將軍立刻迴歸本部。統御士兵不得驚慌,就地依靠營盤固守,若是敵軍退走,也不得追擊!緊要的是看好我軍後方的糧草!”
“遵命!”
這天晚上的夜襲是陸抗率領的陸傢俬兵發動的。
和淮泗派將領的私兵精於陣戰之道比起來,江東世家的士兵們顯然更精於水戰。而在水戰之外的灘塗地形作戰,陸家的私兵們也有自己的獨門兵器——泥橇。
雖說這個時代的中國人還不是很明確壓力與壓強的關係。但是古人的智商並不低——泥地陷腳是吧?那我用一塊木板墊在腳下不就陷不下去了麼?
但這僅僅是解決了陷腳的問題。那麼如何在泥地裡快速移動呢?好辦,以這塊木板爲基礎,在木板上加裝一個豎立的木柄作爲把手。然後人雙手扶住把手,一隻腳踏在木板上,一隻腳朝着泥地的斜後方用力——這就是古代的泥地滑板啊。
正是靠着這樣的工具,陸家的私兵迅速的越過了一片灘塗,繞到了晉軍大營的側後方。成功的發動了偷襲。
還好,王渾作爲長期坐鎮荊州的大將,基本的軍事素養還是有的。他迅速的發佈了正確的指令。晉軍大營在短暫的慌亂之後,很快的穩定了下來。然後開始依託本方的營地,對偷襲的吳軍展開了有力的反擊。
“哎,敵將也不是泛泛之輩啊。”看着晉軍的反擊越來越有力,陸抗也是沒有了打下去的心情:“我軍現在點燃了敵軍多少營帳?”
“回家主的話,我們點燃了晉軍最南側的七十多座營帳。但是家主,今晚刮的是西北風,所以這火勢根本起不來。”
“呵呵呵,本將可沒有諸葛孔明那樣可以控制天氣的本事。罷了,撤軍吧。”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