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67年的四月,晉國朝廷收到了關彝即將北伐的消息。這個消息的傳來,說真的,讓司馬炎在頭痛欲裂的同時,也大鬆了一口氣。
無他,在此之前。晉國朝堂已經吵翻了天。羣臣已經有了全面黨爭的苗頭。要不是關彝即將北伐的消息傳來,恰當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不知道還要被煩多久。
西元265年七月魏晉禪代。那時候的晉國是沒有太子的。司馬炎沒有立,羣臣也不在意——皇長子司馬軌,即是長子,又是嫡子。而且爲人聰慧,長得又漂亮,妥妥的太子人選。立不立都那麼回事唄。
但是,這孩子在266年的8月死了……
司馬軌的去世,一下子讓晉國上下突然醒悟了過來:哎呀,我們這麼一個大國,立國一年多了,居然還沒有儲君啊?搞快點搞快點,必須要立一個太子!
之所以這麼急,主要的原因就是:司馬炎的二兒子,也是嫡次子,那個叫司馬衷的,是個智障。
以前司馬軌在的時候大家並不覺得司馬衷這個智障有什麼礙眼的——你們司馬家又不是沒有精神病。但是現在不行了,司馬軌死了後,無論是血緣嫡庶還是年齡齒序,只要按照禮法來。怎麼都該司馬衷做太子——可是,那位爺是個智障啊!
古代封建社會,乃是家天下。一個團隊領頭人的後代是否優秀,對於其手下人心的穩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老大你以後不在了,就是你兒子給我發工資。我不在了,我兒子、孫子還要在你家吃飯。要是你的繼承人是個混蛋,那我的後半生,我子孫後代的幸福,全都沒了保障!
所以,如果老大你要立那個智障做皇帝呢,那我們就要好好說道說道了。
其次的原因呢,就是司馬軌死了之後。司馬炎的其他有子女的嬪妃們都對太子那個位置有了想法。
雖說古代的皇帝如果專一於一個女人,那絕不是美德。相反,大臣們還要羣起反對,鼓勵皇帝多找女人多生兒子。但是具體到司馬炎來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傢伙超級好色!在歷史本位面,由於三國歸晉,天下一統。志得意滿的司馬炎大肆擴充後院,宮內的嬪妃達到了驚人的萬人規模。就算是現在,由於穿越者的關係,晉國的國際環境比不上歷史本位面,但晉國畢竟是當世第一大國。所以司馬炎上位後不到三年,後院裡的嬪妃就已經擴充到了五百人以上的規模。
一個女人扎堆的地方,必然是非多。在皇宮這種男性資源只有唯一的地方,誰都想擁有皇帝的專寵。所以晉國的宮廷裡,各種宮鬥撕逼層出不窮,不斷的刷新下限。搞得皇后楊豔都不得不讓自己的孃家儘快把妹妹楊芷弄進宮來,否則就擋不住下面嬪妃的各種明槍暗箭。
現在楊豔的嫡長子死了,嫡次子是個智障。嫡三子司馬柬現在才四歲多不滿五歲。而司馬炎的小老婆審美人的兒子司馬景呢,也是四歲多——而且審美人目前比楊豔更得司馬炎的專寵。所以,有人就起了心思了。
“陛下,皇長子薨逝,臣等不勝悲哀。但此事一發,國家建儲就顯得極爲必要。因此,臣等斗膽陛下早日定下太子人選,以安億萬臣民之心。”
尚書令裴秀這段話是沒有問題的。國家都建立幾年了,皇長子都掛了。這個時候確實是該定下皇太子了。不然以這時代的醫療水平以及陛下你的生活習慣,萬一哪天你來個馬上風,這個國家該怎麼辦呢?
但是立誰爲太子,這個就值得說道說道了。
楊駿、楊珧兄弟的立場一開始是一致的:必須是楊豔生的孩子!
但到底是司馬衷還是司馬柬呢?兩兄弟的意見就不統一了:楊駿希望是司馬衷,楊珧希望是司馬柬。
裴秀、張華、任愷、和嶠的意見也比較統一:司馬柬、司馬景都是可以的,反正不能是司馬衷——國家的儲君不能是智障。
而賈充、荀勖的意見也非常統一:智障好啊。以後智障當了皇帝,我們就更可以爲所欲爲了!
於是,曾經互爲盟友的賈充和裴秀鬧扮了!以前的政敵楊駿反而成了賈充的盟友。
賈充的意見非常有說服力:陛下,現在皇次子不管是年齡還是血緣,都是最有資格做太子的。如果不選他做太子而是選了其他皇子,那麼規矩在哪裡?沒有了規矩,以後是不是人人都可以覬覦太子的位置?只有嚴格按照禮法來確定太子,才能讓那些本來就沒有資格的人斷了念想。
而裴秀這邊的理由很簡單:皇帝再怎麼樣也要有個中人之資吧?陛下不想大晉的江山萬萬年麼?別的不說,看看曹魏吧,要不是曹芳上位的時候年紀太小,哪有你們家祖上什麼事兒?那還是年紀小的正常人啊。您這可是智障兒童啊,就算陛下您長命百歲,二皇子可不會因爲年齡的增長就智商正常了吧?
司馬炎這個人,司馬昭對其評價是看起來很乾練果斷,其實優柔寡斷。應該說這種評價沒錯。
在歷史本位面,司馬炎多次想廢掉司馬衷的太子之位,但多次中途停手。總而言之,他對家人的感情太過重視,根本就沒有一個皇帝應該有的冷酷無情。
所以現在,他糾結,猶豫,很長時間都無法做出決定。
他這麼一猶豫,晉帝國這個國家就慘了。
當年孫權在太子和魯王之間遊移不定的時間過長,導致南魯黨爭越演越烈,整個東吳朝堂徹底分裂。他在晉帝國首任太子的問題上拖延的時間越久,晉帝國內部朝臣的分裂就會越大——再大下去,就是徹底的黨爭!
從這一年的八月開始,晉帝國的整個官僚階層都因爲立儲的問題被捲了進來。連帶着大佬們的主要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上面了。什麼秋收啊,做好防備吳蜀入侵的工作啊,全都排到了後面。整個朝堂吵吵鬧鬧,熱鬧的不得了。
司馬炎並不笨,他非常清楚這麼遊移不定對國家的傷害極大。但他就是下不了決心。
最後幫他下決心的是齊王司馬攸。
說起來,這位司馬炎的同母弟弟,乃是出繼給司馬師的。而司馬師是誰?司馬家權臣之路上承前啓後的一位啊。對司馬家的貢獻極大!所以司馬攸天然的就對司馬炎的地位有威脅。晉國建國後,司馬炎哪怕心裡再不高興,都要給這位親弟弟掛一個總統中外諸軍事的牌子給供起來。
可惜這位純孝的孩子是個政治白癡:你說什麼封地的產出足以過上優越的生活,堅決不領朝廷的俸祿,搞得其他諸多親王非常尷尬也就罷了。你在封地上給自己的農奴制定三十稅一這種低得離譜的稅率,使得周邊的不少其他親王封地裡的農奴甚至國家的自耕農紛紛涌入你的封地,也罷了。你居然不惜以親王之尊跑到中軍軍營裡去給那些大字不識的泥腿子講仁義。你是嫌自己的身份不夠敏感,嫌我對你的猜忌還不夠多嗎?
在立太子到底選誰的問題上,司馬攸一開始不表態。後來看到賈充等人鬧得實在不像話,就忍不住開了口:立司馬柬。
咦?!你是想在最後做落錘之音麼?好讓柬兒以後對你感激涕零麼?朕偏不!
西元267年元月,司馬炎下旨:立自己的嫡次子,這一年剛剛八歲的司馬衷爲皇太子。
消息傳出,預想之中的消停並沒有到來。相反,絕大多數真心希望這個國家走向輝煌的臣子們全都被點爆了!雪片一般的奏章、上書一瞬間把在宮城內的司馬炎給淹沒了。
整整三個多月,不上朝吧,一天到晚在書房內打開奏章就是無數的臣子說陛下這麼做是不把大晉江山放在心上。上朝吧,就是兩派大臣互噴……整個國家,至少中央這一級政府,其運轉都有了停滯的趨勢。
終於,到了這一年的四月。進奏曹傳來消息:西蜀關子豐很可能將於明年春耕結束後興兵入寇。請陛下和朝堂諸公早作準備。在接到這個消息後,晉國朝廷才暫時停止了爭吵,大家勉強的團結在一起,開始商議如何應對敵人的這次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