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車都尉,顧名思義,就是皇帝的司機。在戰車已經基本退出歷史舞臺的現在,這個頭銜其實就是個榮譽大於實際的虛銜。
雖說是虛銜,但級別確不低——皇帝的司機嘛。這樣的銜職授予開國元勳的子孫,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陛下,臣剛從涪陵郡過來。近一年多以來,涪陵郡可算是得以大治。僅以戶口爲例:延熙十九年,涪陵郡有兩萬零八百二十五口,在籍田地十三萬畝,當年押解至永安的賦稅是糧兩萬八千石,錢九萬六千。延熙二十年,涪陵郡有口兩萬三千五十一,在籍田地十三萬七千畝,當年押解至永安的賦稅是糧三萬五千石,錢十二萬五千。此外還押送了一萬石糧食到武都郡大將軍駐節處。截止景耀元年四月,涪陵郡的口數已經增長到兩萬五千二十三,今年春耕又新增田地三百五十餘畝。預計到今年秋收時,田稅、賦稅,還能在延熙二十年的基礎上再增一成!”
關索背的這一串數字,除了關儀送給姜維的一萬石蕨根粉被關索含糊成糧食之外,其他的都是真實的數字。一年多來,隨着官方組織的大規模捕獵以及郡兵數量擴張對五溪蠻各寨的震懾。涪陵郡的居民活動範圍顯著擴大,原先侷限於烏江兩岸河谷地帶的漢民開始敢於翻過兩岸的高山,到山背後去開闢新的土地。
同時由於蕨根粉的大量製作,糜家商隊運來的大量糧食,涪陵縣圈捨出產的大量豬肉等。使得食物這個限制人口自然增長的因素被極大的緩解。關儀主政涪陵郡一年多來,涪陵郡再也沒有漢民將初生的嬰兒溺斃的情況發生。光是延熙二十年,涪陵郡的新生兒就達到了一千零五人,是蜀漢設立涪陵郡以來的最高值。
食物的充沛,帶來的不光是生育率的提高。還有不少遊離於大漢體系之外的,分散在涪陵郡深山老林中的漢人自願迴歸到蜀漢政府的民冊之中。
另外關太守嚴格的執行了蜀漢政府的等級戶稅政策:你家人口越多,除了每個人收取人頭稅以外,你家的戶稅等級也要往上調。這就導致涪陵郡本來就極少的大地主家庭不得不釋放部分家奴以期降低戶稅等級——戶稅等級太高,政府收的錢遠遠超過那幾個家奴產生的價值。
當然,最大頭的還是覃家堡那一千多俘虜。還有就是從景耀元年開始,不斷的有五溪蠻人被糧食吸引,紛紛下山加入蜀漢政府的民冊。
一年多的時間,雖然按照關儀的眼光來看,他還沒有開始真正的發力。但他這隻蝴蝶扇動翅膀,已經讓蜀漢的天空有了一絲波動。
“善!關子豐出知涪陵郡以前曾和朕約定,十年之內,涪陵郡戶口數上漲三倍。這才一年多一點的時間,就已經漲了兩成。如此看來,這十年之約,很是值得期待啊。諸位卿家,我大漢現在22個郡,除了涪陵郡之外,哪個郡去年的口數漲了兩成啊?”
這個問題不用回答。一年上漲兩成,也就漢中郡偶爾能達到——大將軍姜維北伐獲勝並從容撤退。然後將從曹魏土地上抓來的兩三個縣的百姓,一次性的投入漢中郡。除此之外,便是絕不可能的。
事實上,隨着蜀漢建國日久,特別是諸葛亮去世後,蜀漢政權對世家大族勢力的高壓力度日益減弱。整個蜀漢政府賬面上的人口是在不斷減少的。
而政府切實掌控的人口,又是士兵、錢糧的根源。而關儀主政涪陵郡才一年零兩個月,人口漲了兩成,上繳的錢糧也漲了兩成多。而且通過關索,得到關儀寫的《涪陵郡諸業發展預測表》的劉禪知道,這纔是剛剛開始:一旦完成原始資本積累(錢、生產資料、勞動力),涪陵郡的各種指標上漲速度會越來越快,其上繳給朝廷的各種物資也會越來越多。關儀已經在密信裡給劉禪畫了大餅:最多還有兩年,光是涪陵郡上繳的錢糧就足夠供養永安兵團的一萬常備軍。以後巴郡、巴西郡這兩個大郡的收入就可以全部上繳CD,到時候劉老闆您想做啥都可以——哪個老闆不喜歡這樣的員工?
至於今天朝堂上這些小雜魚集體發難的原因,劉禪門兒清。在這位已經當了三十多年皇帝的老狐狸看來:臣子在能夠給國家增加賦稅和人口的前提下發點財,那是完全允許的——要讓人家有點積極性嘛。你們這些紅眼病患者看到人家發財了就想去搶?那有本事你們不要在CD享受爵位和俸祿,也自己出去做事啊?
面對剛纔費家發動的一大羣肉雞攻擊主機的行爲,一個一個肉雞的去切斷鏈接當然是最笨的辦法。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拿成績出來說話——老子和老子的兄弟們這一年多做出的成績你們都看到了吧?誰能做到?誰能做到!做不到就不要在那裡嘰嘰歪歪——成績好的學霸上課睡覺也是學習!你們這些學渣上課再專心都是裝模作樣!
“嗯,諸位愛卿,你們還有什麼說的麼?”
安靜,整個大廳非常安靜。
劉禪嘴角一扯,眼角一擡,黃皓就要準備宣佈下朝了。
這時候一直半閉着眼睛,看起來半睡半醒的來敏突然開了口:“啓奏陛下,臣彈劾奉車都尉擅離職守,多年無故不上朝,這是藐視朝廷!”
納尼?這個老妖怪還真精啊。
一開始還洋洋得意的關索這時候也不得不離席謝罪:“臣確係擅離職守,懇請陛下責罰。”
這個老傢伙,雖然已經明白本方這一次羣攻失敗了,但怎麼也要撈一點面子,避免本方一無所獲士氣大沮——真這樣的話,下次再想發起羣攻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
“呃,好吧。昭:奉車都尉關索,多年擅離職守。除奉車都尉一職。貶爲永安都督府參軍。”
噗~~~皇帝陛下,你要臉不?您的專車司機十幾年不上班,最後你就降個職就算了?
“嗯,今兒就這樣吧。退朝!”
下得朝來,一個滿頭大汗的小黃門已經在外面等着了:“陛下,尚書令家裡的人來傳話,說是尚書令不行了。御醫說今日就是大限……”
“混蛋,怎麼不早說。”劉禪一聽到這話剛纔還“得勝還朝”的好心情一下子飛到了九天之外:“備車,去尚書令府上。”
蜀漢的尚書令陳袛,在病牀上躺了將近一年,這個時候終於撐不下去了。
“奉宗!奉宗!你可不能有事啊!”劉禪這回是真急了:沒有了陳袛,誰爲他掌控尚書檯?諸葛瞻是個不聽話的,董厥?今天朝堂之上連個屁都不敢放的懦夫!尚書檯是什麼地方?執行君主的意志,收到良好的效果是君主的功勞。效果不好要果斷爲君主背鍋。就董厥那種人?怎麼能把尚書檯交給他?
可是,看來看去,現在大漢也就這兩個人庶政能力還可以一點啊。哎,什麼時候我大漢的人才居然凋零如斯?
“可是陛下來了嗎?啊?”
“奉宗,朕在這裡。你可不能有事啊!朕須臾離不開你啊!”
“呵呵呵,能得陛下如此讚譽,臣也就沒有半點遺憾了。”陳袛緩緩睜開眼睛,確認站在自己面前的確實是劉禪後,強打起了精神:“陛下,臣臨死之際,有心腹之言稟告。請陛下屏退左右。”
“好!好!你們都給朕滾,滾出去!快點啊!”
“黃門令,請你也留下來。”
“呃?咱家也要留下?”黃皓一開始聽說陳袛要單獨和劉禪說話,心裡也是老大不滿,但真到陳袛要他也留下來的時候,也是充滿了不確定。
“臣時間不多了,那些虛禮就不講了。陛下,臣去了之後,請以董龔襲錄尚書事,同時加黃門令爲中常侍。如此,內廷可安。”
“善,依你。”
“大將軍姜維,其人雖說也有通過北伐維持其權位的私心,但對我大漢確係忠心耿耿。臣在朝之日,頂住多方壓力支持其北伐。確實也有通過軍方的支持維持臣權位的私心。但是陛下,我大漢若不北伐,則名不正言不順,到時候連劉璋都不如。若不北伐,我大漢不亡於曹魏,便要亡於益州人。所以北伐是大漢唯一的生路。臣去了之後,千難萬難,陛下仍需堅定支持大將軍北伐。”
“好,朕都記下了。”
“黃門令……”
“尚書令有啥要交待咱家的…嗚嗚……嗚嗚嗚……”
“大將軍姜維不喜歡你,從不送錢給你,我知道你深恨大將軍。但你要記住,大將軍是我大漢唯一的棟樑,我走了之後,你要協助陛下,壓制諸葛思遠,繼續支持大將軍北伐!”
“咱家…嗚嗚嗚……咱家記住了。”
“陛下,昔日先帝建國時,荊州、東州、益州三足鼎立。雖說當時是荊州第一,東州第二。但我大漢現在只有益州一州。荊州人、東州人都是無根之木。隨着時間推移,荊州人、東州人只能是越來越弱。陛下若不想益州人獨大把控朝堂,需要提早……咳咳……提早佈局……培養元從後人以做制衡……”
“奉宗,別說這些了,你家裡還有什麼要朕做的麼?趕緊說這個吧。”
“陛下,臣的幾個兒子都不成器,以陛下之寬仁,定然有優爵厚祿,臣沒什麼可擔心的。咳咳,陛下,臣原以爲元從後人們已經廢了,益州人崛起之勢不可扭轉。誰曾想那關彝關子豐這一年來做得好啊!然,此子鋒芒過甚,各方戕害必然不少。還需要陛下多加愛護。咳咳……若陛下允准,請讓臣的長子也去涪陵郡任職……”
“好,都依你,朕都依了你。奉宗,朕還是覺得你回到尚書檯最好。朕……奉宗?奉宗!蒼天啊,你爲何如此狠心,要斷朕之一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