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哐!”一聲巨大的聲響之後,巨大的投石機炮捎高高擡起,一顆邊緣參差不齊,完全沒有石彈樣子的大石塊騰空而起,繼而笨重的砸在了城牆之上。
按照空氣動力學理論,如此奇形怪狀的石頭,在空氣中就已經耗費了相當大的勢能,砸在城牆上的時候,也因爲自身表面的凹凸不平不能給予城牆最大程度的打擊。如此石塊,其攻城效果比起球型石彈,那是差得遠了。
可是,這對於攻城的晉軍來說,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此時,已經是西元273年的一月十日,距離十三萬五千名晉軍開始圍攻介休縣城已經一月之久。晉軍一開初的攻城器械已經大多損毀或者消耗殆盡。在各級上官的催促下,下面的官兵、工匠們也沒有時間慢慢去把石材打磨成球型。只能是簡單分割一下,就直接放到炮捎上扔了出去。
介休是個小城,而且一直處於內地。所以城基打得極不牢靠——城基不牢,霍在不敢往城牆上直接大面積澆築水泥。不然不用敵人來打,城牆自己就垮了。
非止如此,介休的城牆也並不高大——不過兩丈多,連五米都不到。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座城,十三萬多晉軍連續攻打了一個多月,就是攻不進去。
不是杜武庫無能,而是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手!
論人和,漢軍上下衆志成城,而晉軍內部軍心不穩。十三萬五千人是很多,但是漢軍在介休城內也有足足六萬人。攻城戰,從來都是防守一方佔盡優勢。昔年曹魏的張特在合肥城塞用一萬人抵禦諸葛恪的二十萬大軍圍攻三個月,依然屹立不倒。現在霍在父子手裡有這麼雄厚的兵力,根本就不怕晉軍蟻附攻城。
論地利,介休是小城。但正因爲是小城,所以對於防守一方來說,需要守禦的地段就偏少,如此兵力密度就顯得極大。而且城內兵力調配也很方便。再加上杜武庫無論如何都得留出一支規模不小的部隊時刻緊盯着西方。所以,很多時候,攻城的晉軍在某些地段,其密度居然還比不上守城的漢軍。
至於天時,杜少傅已經不知道說啥了:幷州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水泥倒是乾得很慢。但是水凝結得特別快!很多時候,介休的城牆已經被投石機砸出了窟窿。但是城牆上的漢軍大盆的清水倒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凝結成了堅冰——這樣做對城牆的傷害極大,待得來年開春,介休的城牆說不得就自己垮掉了。可是,這場仗根本就不會打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啊。
“截止到今日,我軍的傷亡有多少了?”
“啓稟太原王、少傅,截止今日,我軍陣亡一萬三千餘人,重傷無法再上戰場的七千餘人,輕傷暫時需要醫治休養的,近兩萬人。”
“攻城一月,這就是近四萬人沒了!雖說輕傷的遲早會歸隊,但是扣掉王士治那邊監視關子豐的三萬人,現在這介休城下,我軍只有六萬多人了!”
看着焦躁不安的司馬瑰,杜預也長嘆了一口氣:“太原王,朝廷還是不肯動員中軍全部出動嗎?”
“嘿!說到這個,本王真的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前些時日,本王和少傅的加急文書送到洛陽後,裴季彥和賈公閭也聯名向陛下上書,陛下本來也答應讓大將軍率領十萬中軍北上在幷州與蜀賊展開決戰。可是好巧不巧,剛好碰到潼關那邊的蜀賊衝上了潼關的第一道城牆。消息傳來,那個臨晉侯和一衆王公大臣們一起鼓譟,說是帝都安危勝過一切,然後……”
“前些時候馬孝興給下官的信件裡是說到潼關的第一道城牆被蜀賊用水泥和亂石逐步填平了。但是,馬孝興也說過,潼關下面的蜀賊兵力不足,便是衝上來了他也有信心打退……怎麼會……”
“沒錯啊,齊王那邊給本王的私信裡也說得很清楚。蜀賊是衝上了城牆,馬孝興也率軍將其打退了。單就戰損來說,我軍還佔優勢。但就是這樣,就把洛陽那羣王八蛋的苦膽給嚇破了嘛。”
“如此說來,這洛陽的援軍是不能指望了?”
“嗯,中軍十萬和親王衛隊兩萬是不會動了。不過朝廷已經和東吳達成協議,揚州和荊州的兩萬人倒是會北上支援。”
“這……裴季彥、賈公閭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就算揚州、荊州棄守。這兩萬人要開到我幷州來,這路上得花多少時間?這兩萬人確實都是精銳,但是他們長期在南方作戰,來到這今年特別寒冷的幷州,怕是傷寒都要讓他們倒下一大半!他們就不能先把中軍開過來,然後讓揚州軍、荊州軍補充中軍麼?”
“不關裴季彥他們的事。是臨晉侯那個白癡說什麼揚州軍、荊州軍常年在外。如果把中軍開出去,引入外軍,恐怕洛陽不穩。”
“這匹夫!荊州軍常年爲羊叔子所統領,揚州軍的統帥乃是衛伯玉。他們都是陛下的姻親,有什麼靠不住的?”饒是修養再好,杜武庫這會也出離憤怒了:“前日苟道將來信,說他在幽州與姜伯約糾纏了一個多月,麾下騎兵已經損傷大半。那蜀賊新建的重騎兵真的不是說笑,苟道將的騎兵隊只有一次被蜀賊的重騎兵給捉住,就那麼一下就損失了三千騎……要不是孟叔時這些年在幽州主政有方,幽州民心歸附的話。別說作戰了,他手下的騎兵都要把他綁起來交給蜀賊了!苟道將說,他最多還能拖住姜伯約一個月,一個月之後,他自己都要往洛陽轉進了!”
“哎,元凱啊,你還不明白麼?那楊駿也是陛下的姻親啊。”
“嘿!國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這時候還計算這些!罷了罷了,我乃晉臣,大不了一死報君王吧!”
“元凱慎言。哎,本王雖然不算知兵。但也知道我們這裡的戰事,雖然沒有進展,但離戰敗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再說了,那東吳不是起兵了麼?據說已經深入蜀賊的牂牁郡數百里了。這關子豐膽子真的就這麼大,敢對益州這樣的根本之地不管不顧?”
“哼!陸幼節確實是一時名將,可惜東吳君臣都極爲短視,註定不能取得多大的成績。太原王,下官已經想定了。那劉元海在西河已經被關子豐圍剿了一個多月,給本官叫苦的信件幾天就是一封……明日,全軍休息一天。然後我們集中全力再攻一旬。若是仍不能破城。不管關子豐是否迴轉,我們必須全軍撤退。守住羊頭山、綿上聚防線。如此,即便不能取勝,但至少不會引發潰敗。”
“嗯,元凱想到什麼就儘管去做。到時候我們若是真的撤回去了。戰線穩定之後,本王親自去洛陽找陛下要求援兵!”
……
另一邊,介休城內。
“孩兒拜見父親。”
“嗯,飛熊兒辛苦了。今日守禦,傷亡如何啊?”
“今日晉軍只是上午攻了一下,然後就退走了。所以我軍今日陣亡只有三十餘人。父親,看來晉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切莫大意!我們現在面對的可是杜元凱。那可是大司馬說的魏晉諸將中,鄧艾之後第一人。再說了,這虛虛實實之計,誰又沒有用過呢?以爲父之見,晉軍明日或許不會攻城,但後日的攻城,一定極爲猛烈。”
“多謝父親提醒,孩兒曉得了。說到敵軍再次強力攻城,父親,自城防大戰以來,我軍累計陣亡失蹤人數已經超過三千人了,受傷的弟兄也有五千多。這就是快一成半的戰力沒有了啊。而且這介休城牆,實在是……不知道大司馬什麼時候才能回援啊?”
“呵呵,這才一個多月你就受不了了?當年你曾祖父可是守葭萌關一年呢!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大司馬臨走前說三月內必返。那我們最多還守五十天就夠了。”
“父親對大司馬這麼有信心?”
“當然,大司馬對敵人確實是奸詐無比,但對自家人,那就絕對赤誠。看着吧,最多還有一個多月,大司馬必然迴轉。那時候,就是我大漢一舉奠定本場戰事優勢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