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都是牆頭草!
對於這些傢伙而言,誰當皇帝都無所謂。家族的存續和發展纔是第一位的。那些吃哪家的飯就認真的給哪家辦事,不過分的狠挖國家牆角的世家,已經算是很有節操的了。
幷州會戰,在戰術上來說,關彝只能算是小勝。但是霍在父子不救援上官而是主動出兵上黨郡的決斷,卻讓季漢在戰略上取得了極大的優勢:上黨陷落,不單單是一個產出不怎麼豐富的普通郡國陷落的問題。而是天下形勝之地的易手,讓這個時代的精英們敏銳的感覺到了天下大勢已經徹底扭轉。
如果說,在上黨尚未陷落,匈奴、拓跋動向不明的時候。哪怕姜維對各個幽州世家都溫柔以待,而各家都陽奉陰違的話。那麼,當局勢明朗後,大將軍的態度變得那麼粗暴。這羣傢伙也一樣甘之如飴。
概而言之:一羣賤人!
“盧公子,非是我苟晞強人所難。只是這……您也看到了。我軍上下一粒糧食都無,若是今日盧公子不給我們多少補給一點。只怕走不出三十里,人、馬皆要倒斃了。”
“將軍不要強人所難了……”盧志高聲說完這句話後,又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由此南行三裡,有五顆槐樹的地方,向下挖五尺。”
得到這句暗示的苟晞也不再多言,誠摯的朝着盧志一拱手,然後招攏自己的部隊,迅速的離開了。
看着幽州輕騎們捲起的一道煙塵,管家站了上來:“少主,這樣做,是不是冒險一點?”
“哎,確實冒險。不過苟道將這樣的好漢,不該就這樣敗亡。我盧家,向來以忠義傳家。吾實在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來。”
“少主品行高潔。只是這幽州的世家們未必所有人都有少主這樣的品行吧?別的不說,前天方城伏擊,若不是有人事先通報了苟道將的行蹤,漢軍怎麼能夠如此精準的設伏?而且老奴說句不中聽的話,便是我們把苟道將放過了。還不是有其他世家忙着抓捕苟道將及其手下,以便向漢國大將軍邀功。”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人活一世,有所爲,有所不爲。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盧志怎麼都不願意做。”
“少主,老奴說了,您個人的品行老奴是欽佩的。只是這樣做,會把我家陷入危難之中。這附近的高家、柳家,若是知道我們今日還接觸了苟道將,怕不趕緊的去找姜大將軍告密?”
“這是肯定的。只是,有一點你沒有想到。這姜伯約乃是漢大將軍。而這個漢國呢,其奠基人卻是劉玄德。而我家先祖呢,又是劉玄德開口閉口都要提到的恩師。所以……”
“原來如此,老奴想差了。只是家主,雖然我盧家和漢國有這層關係,但時間卻是太長了。這份香火情,經不起這麼反覆消耗。”
“這點我知道的。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下一次若是那苟道將敢來,我盧家的私兵一樣要對其刀槍相見。”
……
往南走了不遠,苟晞果然率軍在盧志暗示的地方找到了糧食和補給。
“將軍,這裡一共有一千石糧食,還有少量的鹽和油。”
“善,盧家果然還是沒有把事情做絕。”抑鬱的嘆了一口氣後,苟晞傳令道:“讓曲長以上的兄弟來我身前集會。”
“喏!”
“各位兄弟,剛纔盧公子給本官通報了以下情況…….總之,由於幷州戰敗,匈奴、拓跋徹底臣服。蜀賊的糧道已經完全打通不說,洛陽也受到了直接的威脅……現在,幽州的世家已經先後倒戈,我們再在這裡堅持下去已經沒有了意義。所以,本將的意思是,南下,去冀州。看在那裡能不能得到朝廷的指示……本將深知各位兄弟以及你們的手下大多都是幽州本地人,你們在這幾個月已經做得足夠好。所以,本將不爲己甚,接下來,各位兄弟有不想走的,隨意!本將的軍需官那裡還有一點錢,到時候大家一起分了便是。”
中國人對家、對故土的感情即便是到了現代社會仍然是一種獨有的文化現象。更不用說三國這個時代了。
對於這些幽州騎士來說,在本鄉本土奮戰,那是理所當然。雖說現在戰局不利,但是一方面大家有感於孟使君的恩澤,一方面還有保衛鄉梓的信念支撐,所以倒也能堅持下去。可去冀州是什麼意思呢?我們幽州人沒有爲保衛冀州拋頭顱灑熱血的義務啊。再說了,我們在幽州當兵,雖然不能經常回家。但無論如何畢竟人在幽州,家裡有什麼事知曉得快不說,幽州的世家也不會逼迫太甚。若是我們這個時候離開幽州南下?
最後,經過大家扭扭捏捏的表態。苟晞悲哀的發現:只有三百餘騎願意跟隨他繼續南下冀州。
在悲哀之餘,苟晞心中也不無慶幸:他到底不是孟觀,來幽州的時間太短。軍心並未完全歸附。若不是在這裡開誠佈公的與大家說清楚,而是一意孤行率領大軍南下的話。說不得,在路上都要被自己人幹掉!
大家依依惜別後,苟晞率領三百餘騎垂頭喪氣的繼續南下。到了二月二十日,他們來到了冀州河間郡的高陽縣。
“下官高陽縣令崔緹,拜見中郎將。”
“縣尊免禮。崔縣尊,本將這些兄弟長途跋涉,到了此地已經是筋疲力盡,還請派人燒水做飯,並把我們的戰馬也喂一喂。”
“下官曉得了,中郎將裡面請。”
這個崔緹,乃是出身於安平郡安平縣博陵鄉。是的,這位和那位盧志一樣,也是來自後世的五姓七望之一的博陵崔氏。
在三國時代,清河崔的名人當然要數崔琰。而博陵崔這邊則要數崔寔。在現在這個時候(273年),博陵崔的代表人物是崔洪,此人現在也在洛陽擔任尚書左丞的要職。總之,這些後世的五姓七望們,在這個時代已經積累了相當雄厚的資本。無論是在朝廷還是在地方,都有着很強的話語權和對地方的掌控力。
這個崔緹,算是崔家的旁支庶子。所以,他現在五十多歲了,也不過是一個縣令。
因爲是旁支庶子,所以這崔緹雖然出身世家大族,但以前在家族內部那是見誰都一副討好的笑臉。所以此刻面對苟晞,那天生的本能發揮出來,一瞬間就讓苟晞覺得如沐春風。
“中郎將爲國家殺敵,辛苦了。下官雖然沒有提刀上陣的本事,但是對這樣的英雄最是欽佩不過。來,中郎將,飲勝!”
“哎,慚愧。什麼都不說了,縣尊,飲勝!”
“中郎將好酒量,請再飲!”
“呃……縣尊見諒,晞今日實在是睏乏得緊,實在……實在……哐當~~!”
少頃,一盆涼水兜頭而下,苟晞悠悠的醒轉過來,只覺得全身都被繩索緊緊的捆綁住了。
“姓崔的,你要作甚?”
“呵呵呵,實不相瞞中郎將,前日接到漢國姜伯約大將軍的通告。有能主動歸降漢國的官員,保留原職。有能將中郎將拿下送到大將軍面前者,官升一級。緹想以中郎將爲晉身之資。”
“你!你這匹夫好生無恥!”
說起來,盧志是盧家嫡脈,做事情還要講點風格。同樣的道理,崔家的嫡子們若是做事,也一樣要顧慮到自己的風評。而這位崔緹,卻是旁支庶子,在大家族裡那就屬於受氣包的類型。這樣的人做事,那當然就是純粹的利己主義了。
“哎,中郎將不要生氣嘛。漢勝晉敗,乃是天下大勢。中郎將這樣的英豪應該看得很明白的。今日下官這麼做,其實是在保全中郎將的名節啊。以中郎將之能,以後去了大漢,定會得到重用。說不得,大家以後同殿爲臣,下官還要中郎將庇佑呢。哈哈哈哈~~~”
“無恥!無恥小人!好!你要去降蜀賊儘管去!我也去降蜀賊,到時候,看本將不弄死你!”
“哎,中郎將到底還是不滿二十的豎子啊。你心裡便是有這樣的想法,爲何要說出來呢?你這樣做,不是在逼下官殺你麼?”
“這……嘿!身爲武將,不能戰死於沙場,居然死於小人之手。真是奇恥大辱!”
“哈哈哈哈~~中郎將,小人也好,英雄也罷。活得長久纔是最根本的。來人啊,送中郎將和他的手下們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