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馬傑、裴越,拜見晉國陛下。”
“啊,仲英,上次一別,輾轉已經十年了啊。十年不見,仲英越是雄姿英發了。”
“外臣得陛下掛念,感激涕零。遙想十餘年前,陛下風華正茂,現在,卻是操勞國事,輕簡了不少。外臣見了,多有傷感。”
“呵呵呵,人在其位,必受其累啊。來來來,二位請入坐。”
所謂先禮後兵,在這個時代,都逼近到敵人首都了。那斷然沒有一言不發就開打的道理。所以,哪怕明知對方不會答應,該有的勸降流程還是要走一遍的。
由於李密從泰西返回後就一直和羅馬、波斯的學者一起編纂新的《大漢律》,簡無雙坐鎮長安主持政務忙得腳不沾地。所以這一次,正使就落到了馬傑的身上。
當然,馬家人從來都是刀把子說話,真要耍嘴皮子就是自取其辱。所以,馬傑這個正使只是掛個名頭,真正的使節是裴越。
雙方坐定後,司馬炎微微擡手:“這位裴……”
“陛下,外臣裴越,表字令緒。現在大漢大司馬府擔任錄事參軍一職。”
“啊,令緒也姓裴,不知和朕身邊的這位尚書令是?”
“外臣先父諱雋,尚書令先父諱潛。兩位先人乃是昆仲。昔年先父入蜀遊玩,不料張魯攔路,未能回返。所以,聞喜裴氏,在益州也就留下了一支。”
說完了這句話,裴越微微轉身,對着裴秀躬身行禮道:“弟見過兄長。”
對於這種赤(防和諧)裸的離間,裴秀也只有苦笑着起身回了一禮。
“閒話已畢,仲英、令緒,二位今日入城,可有什麼見教於朕的麼?”
“豈敢言見教於陛下。”接話的當然是裴越:“外臣等受我家大司馬所託,今日入城來拜見陛下。其實就轉一句話給陛下。”
“哦?關子豐想對朕說什麼?讓朕投降?哈哈哈哈,朕如聞,昔年文皇帝五路伐蜀,鄧士載逼近成都的時候,貴國的太上皇可是連降書都寫好了。朕可不會如此!”
“呵~”裴越輕笑一聲之後再次躬身一禮:“我家大司馬說,若是陛下此時開城,讓我諸夏兒郎不再亡於內戰,則我大漢可仿昔年曹丕例,以公爵待陛下,晉室宗廟可保。若城破在即方纔主動開城,則陛下將來可爲一侯爵,若頑抗到底,毀人宗廟的事情,他幹得出來!”
“匹夫好膽!”聽到裴越這句話,司馬炎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但是從小以來接受的貴族教育,到底是讓他有着良好的修養:朕堂堂皇帝,跟一個傳話的小人物計較個什麼啊?
“回去告訴關子豐,大晉受蒼天庇佑,應運而立。雖然暫時遭受挫折,但定然會恢復昔日榮光。倒是你那漢國,早就亡了數十年。現在不過是一具亡而不僵的屍體,仍在爲禍世間罷了。開城投降?朕絕不會如此輕棄祖宗基業!”
“外臣曉得了,外臣告退。”
“哼,不送!”
雖說皇帝陛下此刻已經處在暴走的邊緣,但跟着關彝太久,早就變得焉壞的裴越臨走之前,居然還朝着裴秀眨了眨眼睛。
誰都知道這是裴越故意的,但是,司馬炎心裡一定會有想法的是不是?
……
“這麼說,那司馬安世果然是不肯投降了?”
“正是如此。大司馬,諸位上官,下官進入洛陽之後,馬上就得到了接見。但是會面完畢後又立刻被驅逐出城。所以城內情況,所見不多。不過,下官仍然可以感受到,現在整個洛陽城內一片肅殺。來往的士兵也不少。應當說,晉國已經做好了籠城防守的準備。”
“嗯。根據方伯等人前些時候的計算,此時晉國守禦洛陽的士兵應該不比現在的我軍少,若是動員青壯上城協防,那就更是遠遠超出我軍……就是不知道他們的存糧有多少,這一點可是決定敵人堅守信念的決定因素。不過罷了,我們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就是了。諸位,現在開始發令。”
“我等聽候大司馬之令。”
“次騫、子陽,給你們各五千騎兵,在洛陽的四面兩面撒開。從今日開始,本官要洛陽內的晉國君臣變成聾子和瞎子。”
“喏!末將等領命。請大司馬放心,自今日起,洛陽城內將不會再得到城外的一粒糧食!”
“嗯,方伯,安營紮寨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就建在洛陽西側吧,距離對方的外牆,十里足夠了。如此方便掌控攻城進度。不過城內現在有杜元凱、馬孝興等大將,還是要提防對方開城突襲的。所以,壕溝什麼的,一定要挖好。”
“喏,請大司馬放心。”
“善,令緒,北邊俘虜的轉運怎麼樣了?”
“回稟大司馬,我大漢此次東征,前後受降約十二萬。其中幽州戰場受降三萬,由於這三萬都是幽州、平州本地農夫,加之入伍時間很短,距離本次作戰時間又太長。所以當初大將軍爲了安撫幽、平兩地的民心,已經將其放回故里。剩下的,冀州戰場七萬,幷州受降兩萬餘,正在被我軍的騎兵押送,陸續南來。預計三月中旬應該全部到位。”
“很好,你要注意一下,要讓你下面的吏員對這九萬多俘虜宣講。就說這次押他們到洛陽來,不是讓他們打仗的,而是讓他們挖掘壕溝的。只要洛陽拿下來了,他們都可以各自回家。我們還會發放一定的錢糧作爲路費。”
“下官明白了,馬上就去安排。”
對於洛陽這樣的巨城,在敵方守禦意志還比較堅定,士兵也較爲充足的情況下。蟻附攻城就是自殺行爲。
而在面對對方堅固的城牆,密集的棱堡和投石機構築起的防禦體系下,單純的投石機攻城也是沒用的——張遵攻打潼關的例子是現成的。
那麼,面對如此堅城、巨城,若要攻城的話,應對如何呢?
最簡單的方法:長期圍困。敵人有那麼多士兵守城,城內還有大量的王公貴族和普通百姓,這糧食的消耗是驚人的。而且以古代城市的衛生條件來說,人口密度過高,爆發瘟疫的可能性也會猛增。所以,長期圍困住對方,坐等對方崩潰,是最可行的。
但是關彝不願意,因爲後面等着他去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別的不說,現在由於洛陽被困,晉國原有的關東八州已經陷入地方政府綿軟無力的狀態,各地的世家已經迎來了狂歡般的盛宴。關彝每在洛陽城下多待一天,說不得關東八州就有上千自耕農消失。
雖說隨着潼關的到手,季漢的糧道終於徹底通暢,以前的隨軍民夫已經可以由十萬減低到五萬,但到底還是一個持續戰爭狀態。對國家的傷害依然很大。
而且大司馬已經從長安出來快兩年了,他的小兒子、女兒從出生下來一年多了,都沒見過自己的父親。這對家的思念,很多時候已經是難以抑制。
他身爲上位者都這樣了,下面的普通將領、士兵,更是或多或少的露出了疲態。
因此,圍困敵人,待其自潰的方法不可取。
那麼,如何能儘快拿下如此的要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