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墨無緣無故摔了一跤, 趴在地上,摔得兩個膝蓋生疼。爬起來走了沒兩步,突然又是一跤, 膝蓋磕破了皮, 滲出血來。
侍墨納悶地看着地面, 沒有突出來的石子, 也沒有伸出的樹枝, 好好的怎麼會連摔兩跤?
疑惑地抓抓頭,再爬起來,揉揉生疼的膝蓋, 小心地邁出一步——好,沒有摔。
放心地走, 走了三四步, 又是一跤, 這一跤摔得狠,整個滾到地裡, 沾了一身的黃塵。
到底怎麼回事?這兩天干什麼事也不順心,想做飯點不着火,想喝水,明明還剩半缸水,突然見了底, 想上房夠點曬的地瓜幹, 好好的梯子突然裂開, 好玄沒把他摔着。氣得什麼也不幹, 突然又憑空出現食物, 現在又接二連三摔跤,他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爲什麼會讓他遇到這些事?
“淺……是你嗎?你有種就殺了我, 我就騙了你又怎麼樣?你給我玩這些陰的,別讓我看到你,不然我一定饒……最好你別出現在我眼前,不然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侍墨咬牙切齒地說完,爬起來又走,突然又是一跤,這次剛纔摔得更重,半天起不來。
侍墨面朝下趴在地上,手握緊了拳,慢慢地坐起來,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眼淚成串流了出來。
這還是水寶寶走後他第一次流淚。
“到底想怎麼樣啊?到底想怎麼樣?不是說我是天上神仙嗎?爲什麼神仙會這樣倒黴?娘死了,爹也死了,唯一的叔叔不要我,要賣我,買我的人家又不讓我好好幹活,非讓我做那些下賤的事,好不容易離開了,想……想跟……跟……好好過,可他也不要我。我到底做了什麼錯事,老天你要這樣懲罰我?我現在只是想活着,自己一個人活着也不行嗎?非想讓我死嗎?一定想讓我死你才滿意?死就死,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我在這個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一個對我好的也沒有,死就死!”
解下汗巾,擡着看到旁邊樹,爬起來就想把汗巾扔過樹杈。
扔了一次又一次,明明不是很高的樹杈,卻怎麼也扔不過去,想爬到樹上,結果再次摔下來。
侍墨坐在地上,擡着看着那棵樹,放聲大哭,“死也不讓我死嗎?還想讓我在這世上受罪嗎?天哪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壞事讓我這輩子死也死不成?”
火神抓抓頭,這遊戲玩得過了,就算想捉弄下凡的水神,這樣的結果也遠遠超過了他想要的。
要不顯形勸勸他?
還是不要,這小子心眼小,萬一讓他知道這一切都出於他的無聊想看熱鬧……
哎呀玄冥這小子怎麼還不來?
正頭疼着,雨師回來了,一見侍墨的樣子大爲着急,“你又怎麼對他了?”
火神急忙說:“不是你讓我擋着他,不讓他上大路嗎?我就擋了幾下他就成這樣了,我,他這個樣子,我也很心疼的。”
雨師聽了幾句,“他想死?乾脆讓他死算了,別在人間受罪了。”
火神急了,“這哪行?他要是死了,還有咱們的好?他可能念着你是他弟,對你不會怎麼樣,我可怎麼辦?”
雨師瞪他。
火神眼一掃,“誒那幾個是什麼人?你引來的?”
雨師向大路上望去,“還記得元霄節嗎?我哥,水寶寶被人調戲,後來那個小妖精和水寶寶打壞的那個惡人,來的就是他……”
忽然眼一亮,對了,若是這個人來搗亂,侍墨該沒有心思再當和尚了吧?
侍墨坐在那已經不哭了,失魂落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天地之大,好像已經沒有他能去的地方,世間百態,也好像沒有值得他留戀的。
一個東西忽然抵住了他的下巴,然後有人輕佻地笑,“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大爺找了你好幾個月,還以爲你就平空消失了呢,誰想在這裡碰到你。怪不得今天早上喜鵲在我家枝頭直叫呢,哈哈,這叫不叫有緣千里來相會?”
不倫不類的話終於引起了侍墨的一點注意力,無神的眸子擡起,慢慢地落在那人身上。
粉紅的公子服,垂着流蘇的公子帽,耳邊還插着一朵玫瑰花,神態輕浮,眉眼亂動,好像在哪見過。
那人指着臉上幾道淺色的疤說:“你們把我的臉撓成這樣,本來應該送到我姐夫那治罪殺頭,可是本大爺憐香惜玉,只要你乖乖聽話,大爺就饒了你。”
侍墨一愣,“殺頭?”
那人不住點頭,“是啊,我可是縣太爺的小舅子,縣太爺是我姐夫。他聽我姐的,我姐聽我的。如果你不乖乖聽話,我就讓我姐夫辦你個殺頭大罪,誅你九族!”
侍墨抹去臉上淚痕,輕笑起來,“誅九族?縣太爺有這權力嗎?不是隻有皇上纔有這樣的權力嗎?難道說你姐夫想篡位?”
“呃——”浪蕩公子嚇得閉了口。
侍墨扶着樹慢慢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側過臉半望着天邊出了一會神,眼光又斜過來,嘴角向上勾起,牽出一個讓人沒有絲毫溫度、卻令人目蕩神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