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叫了有幾聲,叫了有多久。
我感覺自己的嗓門嘶啞,眼淚也在不自不覺間,掛了滿臉。
直到終於,我聽見有一聲很清晰、也很清脆的聲音:“高力,高力,快過來!”
我猛然回頭,第一眼,我以爲我看見了仙女。
在我的身後,開了一道縫隙。
真的是一道縫隙。
沒有牆,也沒看見有門,只是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很突兀地開了那麼一道一人多高的縫隙。
一個女孩兒從那縫隙裡探頭進來,正滿臉焦急,衝着我喊:“高力,高力,快過來!”
她兩眼不斷左看右看,好像是怕有什麼東西,突然從白茫茫之中躥出來,將她從縫隙里拉出,也困在這白茫茫之中一樣。
而她的那張臉,起碼在身陷絕境的我眼中看來,當真就是美若天仙。
所以我毫不猶豫,立刻向她奔了過去。
眼瞅着靠近縫隙,我卻感覺有一種無形力量從我身後拖住了我。
以至於我明明在拼命地邁動腳步,卻始終離那個縫隙有一尺之遙。
那女孩兒臉上越來越急,也越來越怕。
我看見她猛一咬牙,就好像豁出去了一樣,她一隻纖纖玉手伸進縫隙,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力氣好大,我感覺自己被她猛力一拖!
我的身體終於擺脫了身後那股無形力量的牽引,被她硬生生從那道狹窄的縫隙裡拖了出去。
隱隱約約,我聽見她清脆的嗓音叫了一聲:“高力,你說要爲我伸冤報仇!如果你言而無信,天涯海角,我也會重新找到你!”
我猛一下坐起身來——
我醒了!
這一次是真醒了!
窗外天色微明,尚未大亮。
我感覺自己渾身虛脫,臉上也是溼淋淋的。
那當然是在噩夢之中滾落的淚水。
我摸到手機,想要看看幾點了,可是手機居然打不開,好像完全沒電了。
我有點奇怪,因爲我在保康縣住的那一晚,明明將電完全充滿。
加上一整天沒有打過電話,所以到晚上睡覺之前,我看到四格電池,還剩有三格,管到明天晚上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我沒有充電。
可是僅僅一晚上的時間,看看外邊的天色,頂多就是七八個小時而已,爲什麼電池就會完全耗盡?
我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在張大爺的這間旅館裡,專門接了一個多插孔移動插座,想來是專門爲來住店的客人準備的。
不過那個插座是在堂屋裡,而堂屋裡的電燈我昨晚也沒關。
所以我起身找到充電器,大着膽子走進堂屋,找到插座,連接上手機。
一回頭,我看見房間後門敞開着,而我昨晚明明將後門閂得很牢。
另外那條黑狗,在我睡覺之前,是在我的房門口守着的。
但是現在黑狗無影無蹤,自然是從後門躥出去了。
我開始感覺毛骨悚然!
難道昨晚的一切,不完全是噩夢,我是真的曾經爬起身來,惡狠狠地想要掐斷人的脖子?
我慌忙將後門關上閂牢,並且鼓足勇氣,去查看張大爺的房門。
張大爺房門上依舊虛掛着一把鐵鎖,然而鎖釦,的的確確有些扭曲變形。
我顫抖着手,抓住鐵鎖扭了一扭。
沒有任何動靜,那鎖釦如此堅固,單憑我手指上的氣力,不可能將其扭曲。
然而昨晚,如果我當真曾經爬起身來,我爲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能將這鎖釦扭曲?
那個人,真的還是我嗎?
我不敢多想,趕忙退回2號房。
既然黑狗已經跑走,我自然不敢再敞開房門,而是將房門緊緊閂上。
一回頭,我看見窗戶玻璃上好像影子一晃。
我嚇得張口欲呼,隨即看清,那不過是一片樹葉從窗外飄飄落下。
此時天色漸明,隱約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
我發現窗玻璃上好像有些異樣,壯着膽子靠近一些,定神細看。
果然在那光潔透明的窗玻璃上,隱隱約約顯出一個大大的字體——
冤!
那是用水汽寫成。
就好像是在窗玻璃上哈一口氣,然後寫下了這個字一樣。
所以很快地,當水汽蒸發,那個“冤”字也無影無蹤,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我再次感覺渾身虛脫,沒有力氣。
世上有鬼,真的!
而且是個女鬼,很漂亮的女鬼,幾乎就是貌若天仙。
幸好她沒有害我,反而將我從那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救了出來。
我相信如果不是她,我很可能會跟袁望與周科長一樣,從此昏睡在牀,再難甦醒。
因爲我的靈魂,會迷失在那白茫茫的一片當中,聲嘶力竭地喊着“救命”,喊着“放我出去”。
但不會有人聽見我呼救,更不會有人放我出去。
除了那個女鬼!
當然她救我,不是沒有條件,她要讓我爲她伸冤報仇。
剛剛窗玻璃上那一個大大的“冤”字,必定是在提醒我,別忘記承諾。
可是她到底有着怎樣的冤屈?
我又該如何才能找到她的仇人,替她伸冤報仇?
我腦瓜裡邊一團混亂,根本一點頭緒也沒有。
我回過頭,去看牀頭靠板上的那塊浮雕。
昨晚睡覺前,我明明看到這塊浮雕上的女人沒有頭髮跟眼睛。
但是現在,浮雕上的女人,起碼在我眼中看來,不僅有了眼睛,而且秀髮飄逸,美貌非凡。
美貌非凡,卻並不是進入我夢中救我的那個女孩兒。
那個女孩兒要比浮雕上的女人年輕很多,這一點我能夠分辨得很清楚。
之前我以爲,所有問題的產生,都是因爲這塊浮雕。
我甚至以爲,這塊浮雕會放射出某種訊號,干擾到人類腦電波。
以至於袁望周科長沉睡不醒,而我跟李子和包羅,做了同樣的一個怪夢。
但是現在我發現,問題的根源,或許不是這塊浮雕,而應該歸結於“冤魂作祟”。
冤魂作祟!
那是恐怖小說裡最常有的橋段,換着以前打死我也不會相信。
但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根本不容我再有懷疑。
(請看第031章《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