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水修是真的生氣了,完了,他居然把十里八村的水鬼都招來,在這兒找替身。他是修正道的啊!這樣做,會毀了他的修爲!
“媽媽!誰打我媽媽!呼呼,媽媽呼呼,不疼!”秦中寶不知道從哪兒跑了出來,飛着拱進我懷裡,小臉上黑乎乎的,都是泥巴,本來米黃色的連體童裝,也變得髒兮兮的。
他扭過頭,小手攥的緊緊的,直接越過水修,徑直飛向還拿着擀麪杖的大嬸,把她撞倒在地,又撿起地上的擀麪杖,雙手舉着,用力砸着她。
而水修,我那個一向正直端正的老公,居然就看着他兒子行兇,放任水鬼傷人,一句話也不說!
不過這會兒,我還不顧不上水修,我小跑到秦中寶跟前,把他抱在懷裡阻止他繼續傷人。
水修他現在是暴怒,但是他有分寸。可秦中寶是有可能失手殺人,造下大殺孽的啊!
“寶寶乖,媽媽沒事啊,你去哪兒了,媽媽都急死了,”我抱着他,親吻他髒兮兮的小臉蛋,本來,我只是想安撫他一下,但是看着比之前寬鬆了不少的衣服,我的眼淚就真的落下來了。
我的寶貝,你受了多少苦,都瘦了……
媽媽,真的對不起你,沒有好好照顧你,讓你被壞人抓走,受了這麼多的欺負。
“媽媽不哭,不哭,”秦中寶掙了幾下,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抹着我的臉,說:“老妖婆先抓我,有一個壞人又抓我。我和很多哥哥姐姐被關在這裡,爸爸過去,又過來,又過去,踢壞我的門,都沒有看到我,唉,真笨,唉。”
他像模像樣的嘆氣的樣子,逗樂了我,我緊緊地把失而復得的寶貝抱在懷裡,不肯鬆開。幸虧水修他破了百鬼嬰靈陣,才能把讓小傢伙跑出來,因禍得福,真的,太好了。
砰——
一聲槍響。
四周的哀嚎聲、落水聲,都被這槍聲蓋過去。
我抱着寶寶轉身,河灘上,一個水鬼桀桀地笑着,低頭看着自己被子彈穿過的胸口,可明明都已經這樣,它卻仍然沒有下殺手。
殺孽,是極重的,這些水鬼大概是想修正道,拖下水的那些人,也都只在淺灘,嚇唬着他們而已。
我發現了這個秘密,村裡面的其他人,當然也發現了。
比如,剛剛開槍的村長。
“你們不敢殺我們吧?”村長面色猙獰,舉着手裡的獵槍,瞄準了一個孕婦,說:“你們不敢,我們可是敢的。不乖乖回去,我就弄死你們,到時候,一場大雨衝一衝,誰都不知道
。”
“對,不回去,就把你們都弄死在這裡!”又一個男人站出來,同樣的,舉着手裡的獵槍,對着我們。
好可怕,這些人的心中根本就沒有絲毫對生命的尊重,在他們眼中,我們的命恐怕和雞鴨一樣,殺了就殺了,沒有人會在意。
我們不能殺他們,他們卻敢要了我們的命。
大家,似乎又一次被逼到了絕境之中。
“滾回地窖去!!”
“滾回去!”
村民手裡,十幾杆獵槍對着我們,的確,我們都不肯犯殺孽,但他們卻毫不在意。
“不行就硬闖吧?”我看着站在我們前面,頭髮已經服帖的垂在身上的水修,說:“用木符做成柵欄,把他們圍在四周,咱們趁機衝出去?”
“不行,”水修搖搖頭,看看圍上來的村民,說:“你我的能力都不能夠完全控制木符,很可能會絞死他們,如果用來保衛,又不能跟着行走。”
水修說的對,我在龍三的陣法裡用的,也只是固定不動的藤蔓,誰知道動的時候,會不會傷到人。
“唉……”我抱着秦中寶,一籌莫展。
就在此刻,地下突然有霧氣冒出來,但奇怪的是,這一次的霧雖然也很濃,但卻只圍繞在我們和村民的周圍,只是擋住了山、路、河道,並沒有讓我們藏在裡面。
“水修,這樣不行吧?”我拉着水修的袖子,低聲說:“之前就用過濃霧了,他們也知道咱們不會殺他們,嚇不到他們的。”
水修看着凝聚在我們四周,一寸也不往前蔓延的霧氣,一臉的戒備,把我和寶寶抱在懷裡,說:“這不是我做的。”說完,又對那些孕婦說:“聚過來,大家小心。”
四周的霧越來越濃,和水修滿是水汽泛着寒意的霧氣不同,這些霧裡,有瀰漫着腐爛的臭味,而且顏色,也漸漸從白色一點點加重,變成了灰色。
而從濃霧的深處,傳出了嬰兒詭異的笑聲。明明是笑,卻又分明帶着哭腔,聽的人渾身毛骨悚然。
“別以爲能嚇到老子!你這些妖術,老子不怕!再裝神弄鬼,我弄死你!”村長吼叫着,把槍口對準了水修。
“嘻嘻——”
嬰兒的笑聲越來越近,我眼睜睜看着一個嬰兒,抱住了村長的小腿,一點點往上爬。它腐爛的肉,順着它往上爬的動作,一塊一塊往下掉落。
“滾下去,滾,滾!”村長吼叫着,拿着手裡的獵槍去攻擊他身上的嬰兒。
隨着這個嬰兒的出現,四周灰色的濃霧之中,爬出一個又一個的嬰兒。它們中,有內臟脫落的,有已經成了乾屍的,有渾身腐爛一塊塊往下掉肉的,每一個,都張着沒牙的嘴,一邊往村民身上爬,一邊喊着爸爸媽媽
。
“哥哥姐姐!”秦中寶指着那些嬰兒,拍着手笑。
他這一聲,卻嚇得我魂飛魄散。我天那,難道,秦中寶也和劉新豐一樣,被煉化了?我趕緊掰開他的嘴,還好,他還是那幾個小兔牙,並沒有長出一嘴的利齒來。
“哼!”秦中寶對我掰他嘴摸牙齦這事兒很不滿,氣的把頭扭過去,不理我。
“這是百鬼嬰靈陣裡的嬰靈,”水修摸了摸秦中寶的後腦勺,說:“不是你的哥哥姐姐,你是長子,以後只有弟弟妹妹。”
“水修,要怎麼辦?”我看他還有閒心教育兒子,心就放下了一半,但是,這不代表此刻沒有危險啊!
“沒事,它們的目標,不是咱們。”水修說着,隨便指了幾個村民讓我看。
那些嬰兒,早已經爬在了村民的身上,或拉或拽,或咬或撓,對他們展開了攻擊。雖然沒有牙,但拼命撕咬下,也有不少人的皮肉被撕掉了。
“你們快跑。”幾個女鬼,抱着懷裡的嬰兒,出現在了我們面前,她們指着下游的方向,說:“快走吧,快走。”
“謝謝,”水修衝着那些女鬼點點頭,拉着我們往前走。
一路過去,那些嬰靈早已幫着我們把攔在路上的村民趕走,一路暢通無阻,漸漸就看到藏大巴的地方。
“救救我們!”
“帶我們一起走!”
身後,跟來許多村民,他們緊緊地跟在我們後面,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嬰靈抓傷、咬傷的痕跡。
他們中不少人,甚至跑的比我們還快,連滾帶爬的往前跑着。
“先下去再說,那是我的親友,看不到我不會開車的,”白悠然板着臉,扭頭往後看,說:“他們能跑出來,其他人也能,先走,免得被抓住。”
“嗯,先走。”水修也同意他的說法,放開攬着我肩頭的手,說:“丟丟,讓秦中寶自己走,你幫忙扶着孕婦。”
後面不斷有村民衝過來,甚至有幾個大嬸,居然過來主動幫我們扶着無力行走的孕婦,很快,我們就到了大巴前。
“大妹子啊,你就讓我們也上車,一起走吧!我們知道錯了!”剛剛幫忙扶孕婦的大嬸,正巴着大巴的門,對着我乾嚎。
她聲音很慘,表情也很可憐,但明明是嚎哭,臉上一點兒淚都沒有。
“帶我走吧!我發誓,發誓再也不做壞事了!”另外一個大叔,正用力拍着中間那輛大巴的窗戶,對已經坐在裡面的孕婦,哀求着。
水修完全不搭理他們,一邊用水當圍欄阻擋他們,一邊引着那些孕婦上車
。很快,所有孕婦都上了車,直到我和寶寶都上了車,水修慢慢走上來,讓司機關上了門。
白悠然把小夏緊緊地抱在懷裡,哀傷的看着他懷裡呆若木雞卻睜着眼睛的屍體,說:“人全了,就走吧。”
“等等,”我看着村子方向那黑漆漆的霧氣,拉着水修的袖子,說:“那些嬰靈會怎麼樣?如果失控,他們會不會往其他村子走?”
水修眉頭緊皺,看的出,他和我一眼擔心。
嬰靈有怨,而這些怨氣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釋放,或者說不能夠被完全渡化的話,就會變成惡靈,一個村一個村的禍害過去,越是禍害的多,加入它們的就越多,到時候,就真的無法善後了。
“你和秦中寶留下,我去看看。”水修說着,就走到大巴門口,準備下車。
“我也去!”我拉着他的袖子,不肯讓他獨自離開。前路吉凶未卜,我怎麼能讓他獨自面對。
水修回頭看着我,嘆了口氣,默默我的頭,說:“那就一起去吧。”
說完,他把那些紙人都招來,每輛車分散幾個保護孕婦,又把寶寶遞給白悠然讓他看管,然後囑咐大巴司機,無論如何,在我們回來之前,都不能讓這些村民上車。
司機答應後,他不捨的捏捏秦中寶的臉,拉着我的手,繞開那些哭求的村民,回到上游的村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