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扯皮到過了中秋節,八月二十三的那天,張林總算是打探到欒廷玉的同門師兄弟孫立帶着家眷和七八個弟兄來投奔到了祝家莊。
投奔之人一般都需立功表現一番,孫立第二天就披掛上馬,來到陣前叫囂。梁山派了黑旋風李逵出戰,還未幾個回合,便被孫立虎鞭打趴馬下,綁了押回莊上。
宋江又派秦明、鄧飛出戰,孫新、孫立兩兄弟聯手再將他倆人拿下,一時間,祝家莊上的嘍囉們歡呼雀躍,梁山這方士氣大跌。
扈三娘見得戰局有些一邊倒的狀況,按捺不住好鬥勇武的性子,也紮了青色披風,提了日月雙刀出莊來戰。
宋江還未點將,那猴急色眯的矮腳虎王英提了條蠟杆紅纓槍便來跟扈三娘比鬥,一邊耍得好武藝,一邊嘴裡娘子好美、娘子年方几許可曾婚配地用話語調戲。
張林沒攔住扈三娘出戰,正是腦油惱怒,又見到那矮挫胖的王英調戲自家婆娘,頓時火冒三丈地叫鄭天壽前去助陣。
鄭天壽本身武藝不低,在大王鄉里日久操練更增體魄,三四十個回合便把王英挑下馬來,綁了回營。
張林生怕扈三娘出事,早先就在莊樓上叫:“三娘快回來。”
他越是如此叫法,扈三娘反而以爲男人輕視自己,綁了王英後又去叫陣,雙刀掄出一片寒光朝着宋江直接衝去,對男人的叫喊聲不問不顧,這才讓莊樓上的祝彪心下怒氣稍減。
張林心道尼瑪啊,老子是爲你好啊你個傻妮子,傻了吧唧的這是。
卻是念頭還未消,宋江軍陣中斜地裡竄出一個寶盔磨銀甲、繡花素羅袍的黃臉長鬚漢子,手持丈八蛇矛衝出陣來,迎着扈三娘殺去。
哎呦尼瑪,怕什麼來什麼,那黃臉漢子正是休妻落草的豹子頭林沖。
林沖剛衝出來,張林便心跳嗓子眼地吆喝莊樓下剛挑了王英下馬的鄭天壽去搭救,鄭、扈二人合力鬥上了豹子頭。
只聽得梁山賊夥的嘍囉們一陣喧譁鬨鬧,替林沖助威壯聲勢。
只十餘個回合,林沖就試探出了二人實力,決定先拿武藝低微的扈三娘下手。他賣個破綻誘敵來攻,鄭天壽正要剛是出聲提醒,那扈三娘便自投羅網般地入了套。
她雙刀被林沖拿胳膊夾在腋下,用力一扭,扈三娘便連人帶馬地打了個轉。林沖再是蛇矛削來,鄭天壽慌忙使槍駕住,想要拉回扈三娘。
卻是林沖比他更快一步,蛇矛一股大力盪開鐵槍,矛身順勢砸在雙刀上,震得扈三娘虎口崩裂握不住刀,哐噹一聲落地,她人也被一隻強有力的胳膊攔腰提起,扔向自家軍陣方向。
“綁了!”
嘍囉們一擁而上,把扈三娘綁了個結結實實,氣得張林在莊樓上幾欲跳起來。
林沖抓了扈三娘後,大笑一聲迎向救援不力而氣急敗壞的鄭天壽,倆個人槍裡來矛裡去,金鐵碰得火花四射。
“好本事!未知尊駕名號?”倆人戰了百十回合,林沖手上功夫未停,開口稱讚。
鄭天壽一槍盪開蛇矛,偷空喘口氣道:“某家便是白麪郎君鄭天壽,原爲清風寨三寨主,現在大名府張臨老爺麾下勾當。”
林沖怒道:“你既爲清風寨三寨主,緣何還拿了你自家兄弟王英,豈非道義所爲?”
鄭天壽喝道:“道不同不相爲謀,鄙人可不喜好強搶民女當壓寨夫人,更不想落草爲賊。你林沖也算的好漢,只可惜休妻拋家,甘心當賊,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將來你死之後,有何面目再見九泉之下的先人?”
林沖面紅耳赤,瞪着環眼豹目,咬牙切齒地模樣幾欲要把鄭天壽生吞活剝。正是怒火噴發間,忽然一個姣好容顏的婦人浮現心頭,如冷水般將他心頭憤火澆滅。
他忽地收起蛇矛,拉馬轉身而回:“你去吧,今日且饒你一命。”
鄭天壽心知不是對手,也不敢再多言語,重哼一聲策馬回莊。落地之後,一陣腿軟,這才發覺渾身上下汗溼夾背,幾乎戰得脫力了。
祝家兄弟都是聽到下面對話,本來還對鄭天壽不能力戰下去而有怨言,但見他回莊便幾乎站不起身,這才心生林沖武藝了得的感慨。
這一場從上午打到中午,雙方只派頭領出戰,打打士氣,互有折損。休息一時半刻,從午時戰到夜裡圓月當空纔是作罷。
祝家莊裡,燈火輝煌,酒宴上熱鬧哄哄。
卻是祝家三兄弟爲孫立孫新等一批來投奔的人立下大功而慶賀,惹得原槍棒教頭欒廷玉大爲不快,認爲師兄孫立搶了自家風頭。
況且,來投奔連特麼一份書信招呼都不打,過來就搶兄弟飯碗,哪有這般做人做事沒規矩的?
張林卻沒心思去參合酒宴,乃乃的自家小娘子都被梁山賊夥綁了,可別受什麼委屈才好。幸好幸好,貪財好色的矮腳虎王英被捉來,讓他大是放心。
除了王英,梁山上的賊夥卻沒聽到別個喜歡強迫女子的。張林打算把此人當做人質,跟梁山談判,看能不能一換一地把扈三娘贖回來。
剛從牢房裡出來不遠,就看到校場上空曠寂靜,唯一個漢子正在呼喝有聲耍弄槍棒,從張某人的眼光看來,對方武藝強過自己數倍。
再是一看,居然是祝家莊的槍棒教頭欒廷玉。
他忽地心生一計,悄然走了過去,只站在校場邊上看戲,卻不作聲。
欒廷玉心裡憋屈,胡亂耍了一通才是略作休息,來到場邊人跟前,抱拳作禮道:“小人蔘見張提舉。”
張林是武官,而且是正兒八經的八品武官,不日就將接任保甲司的提舉,身後有大名府樑中書照應,關係背景大了去了。
而欒廷玉隸屬武人系列,只是小小的村莊教頭,跟張林的身份差了十萬八千里。故而他上前行禮參見,實屬正常,不像祝家三郎祝彪那般無禮耍橫。
張林心計已定,笑道:“欒教頭好身手啊,不去吃酒,卻來這裡操練槍棒,早晚能得到大用,光耀門楣。”
欒廷玉苦笑一聲,道:“多謝提舉擡愛,小人卻是沒那福分。”
“怎麼沒那福分,你有這身本事,早晚熬出頭來。可惜啊,只是可惜啊。”
“提舉可惜什麼?”
張林笑道:“可惜教頭明珠蒙塵,卻是投錯了人,在這祝家莊裡熬到頭也還是個教頭,這祝家最大的不過是個縣尉,還是花錢買來的。祝家本身州府裡就沒有關係,教頭也就沒有立功晉升的希望了。”
欒廷玉彷彿聽出了什麼,小心翼翼,略帶試探地問道:“提舉何以教我?”
“總歸是緣分,我見你就順眼的很,只給你指條明路,也好不浪費了你這一身厲害本事。”
張林注視着他,緩緩道:“若是你覺得在這祝家莊待不下去了,可以去大名府裡找我,至少也比埋沒在這裡強。”
此話一出,猶如撥開烏雲見明月。
欒廷玉是聰明人,當然明白話裡意思,沉思片刻默然不語。
他想到在祝家莊的不受待見,想到師兄孫立初來乍到便受到禮遇優待,想到自己早過而立之年卻廝混蹉跎的歲月……
一股怨恨心頭起,眼前希冀如青天。
“若提舉不嫌,廷玉願效犬馬之勞,生死相隨,萬死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