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軍想攻打莘縣,如此兩千數陣仗,想從巨羊山小道里竄過來是不可能的,風險太大。他們若走大道,必然得打陽谷縣路過。
陽谷縣隸屬京東西路,卻挨着河北東路的巨羊山一帶,官道向北通博州,向南通濮州,西邊是大名府,東面則是鄆州,可謂一處兵家要地。
陳良道:“梁山軍裡但有知兵之輩,都會先行攻打下陽谷縣,引爲據點。一者可以前尾相顧,二者可以駐軍屯糧,略作休整。我若是那晁蓋,當以千兵步軍駐紮在縣城裡以作接應,堵住巨羊山大道,以馬軍來莘縣騷擾。莘縣、陽谷之間不過百十餘里地,快馬半日足以。”
張林道:“我若提前派人守住巨羊山道口,以馬軍在旁伺機而動,如何?”
“不妥。”陳良道:“咱們所能調派的步軍唯有六百餘數,那山道口周圍俱是林子岔道,防不可防,守無可守。”
想想也是,自己太天真了,張林點點頭:“教頭有何良策?”
“以馬軍拆分成小股騎隊,晝伏夜出地騷擾他們,進則攻之,退則隱於林間。那梁山軍若敢派馬軍強攻,咱們的三百馬軍足可破之。若他們不敢以馬軍單攻,必然步軍協同共進,陽谷縣城守備空虛,咱們趁機燒他糧草。”
陳良道:“他們進不得,退不得,必然要想其他路徑。說不定,便會穿過馬頰河,先破故城鎮,水陸齊下,以官道和陽平鎮爲點,繞開巨羊山攻打莘縣。”
陽平鎮,張林有些耳熟,忽然記起大名府的歐管事曾說過這個小鎮地處莘縣外圍,連着馬頰河還有一處官營船坊呢。
他比之梁山軍唯一的優勢就是佔盡地利人和,且馬軍戰陣的訓練水平高,有足夠的信心能三百破敵六百。梁山吃過虧,想必也不敢把馬軍拆散了來打。
不過,打退梁山的進攻不是張林目的所在,他要禍水東引讓梁山把火燒去大名府,以此方便自己火中取栗地做下殺人越貨的勾當。
但大名府畢竟是軍路重州,以“北京,澶、懷、衛、德、博、濱、棣州,通利、保順軍合爲大名府路”,有曉武軍、雲捷軍、武衛軍、勇捷軍、振武軍、宣毅軍各設指揮。
一指揮按五百人算,大名府各州府城分散開來的總計有六十多個指揮,兵馬合計三萬多人。
樑中書之所以對梁山賊夥不那麼上心,底氣也源於此,他身爲一州知府,也掛着河北安撫使的職責,統領各地兵馬都總管、鈐轄、都監、團練使事宜等。
張林若是此刻造反,哪怕砸鍋賣鐵,滿打滿算也就能湊個兩指揮的馬軍,加上最多四個指揮的步軍。靠這點兵馬想割地稱王,實在是癡人說夢。
得熬,至少還得熬個兩三年的猥瑣發育,纔能有底氣跟朝廷對着幹。
只是眼下,得先解決掉一個麻煩。
張林回去宅院,當即修書一封派人送去大名府的樑中書。無奈啊,只因北宋馬步軍都總管或兵馬總管多是由知府、知州等各級地方長官兼任,掌管路或府、州的兵馬。到了戰亂時候,纔會指派武官擔任。
兩日後,樑中書接到信,當作愛妾的面兒看了一看,隨手把信丟到桌面上,笑道:“你家二郎既想求我發兵搭救,何不親自來說?”
“莘縣乃二郎發家之地,家眷多在其中,老爺,求你看在奴家面上,調些兵馬去助他吧。他,他自己也會感恩與你。”
“我要他感恩作甚?”
“老爺。”
樑中書呵呵乾笑一聲:“信裡說,那梁山賊軍不過是盤踞在陽谷縣,而陽谷地處京東西路,非我轄內之地,如之奈何?我且從雲捷、武衛、振武裡抽調三個指揮駐守故城,以防賊人西進。二郎他自己也有千數廂軍,想必是能守住莘縣的。”
張巧雲急道:“廂軍匹夫怎比得上禁軍,那梁山賊軍來勢洶洶,可有四五千數呢!”
“哎,你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麼。”樑中書道:“號稱四五千,能有三千嘍囉就不錯了。”
“那也有三倍之數。”
“莘縣地處巨羊山險要之地,易守難攻,無妨無妨。若你家二郎吃守不住,我再救他不遲。”
張巧雲無可奈何,知道男人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無非是借這次機會讓自家弟弟就範罷了。心裡幽幽嘆口氣,只盼着賊人千萬別殺進莘縣裡。
又復三日後,樑府來信傳到了張林手中。
他看信後重哼一聲,不作理會。他身爲保甲司,調派廂軍的權利是有的,但遠不及都監。而樑中書還可以臨時指派兵馬總管,或着路分兵馬都監調遣禁軍。
北宋末年,根據禁軍名目不同,分立駐泊兵馬都監與本城兵馬都監,大名府的羅都監即屬於後者。而地方州府以下之兵馬都監,通常以知州、通判、知縣兼帶差遣,縣尉、都保正、大保正只管得着廂軍。
換句話說,羅都監和樑中書不放權支持張林,那他能調派的廂軍也就只有莘縣附近的縣鄉,總數不過千餘人。這點兵馬只能防着梁山賊兵破城擄掠,想出擊是沒辦法的。
不過,這樑中書卻不知此舉正中張林下懷,張林根本沒指着對方能來搭救自己,把三個指揮兵馬調派到故城鎮正合他意。現在唯一要思慮的,就是如何把梁山軍引過去。
與此同時,清河縣。
金人阿魯弟把曹寶和金大升二人狠是擁抱了一番,開懷大笑道:“請回去轉告你們東主,我非常非常樂意和他繼續做買賣,他的魄力可比張老東主大多了。”
曹寶道:“我家二爺要事在身,不便親自前來交易,也請您多多海涵。”
“無妨無妨,希望我們明年四月能夠見着面。”阿魯弟笑道:“容我多問一句,此番你們東主購買了三百多匹馬,是要打仗了嗎?”
金大升道:“我家東主已九月份榮升大名府保甲司提舉,有組織廂軍責權在身,三百匹馬只夠得一縣之用,明年我們希望多買些。還請阿魯弟您回去和市馬官美言幾句,東主必有重謝。”
阿魯弟眼前一亮,試探問道:“可否告知個大概數目?”
這一點,自家老爺卻是沒說。
曹寶想了想,回道:“五六百匹總是有的。”
“那也算不少,此事需得市馬官稟明我大金皇帝。”阿魯弟笑道:“我大金皇帝對你宋國甚爲仰慕,早遣人來作市易之談,只可惜遼人居中破壞,毀我兩國商貿通行,甚是可惡。”
他話鋒一轉,又高談闊興道:“不過,我金國自去歲攻下遼人東京,百戰百勝,所向披靡。等我國攻佔遼人上京後便可合軍一處,屆時揮兵南下,攻打遼人中京大定府,便可與你宋國順通商道,互通有無了。”
曹寶和金大升二人雖然被張林督促着瞭解了些宋、遼、金三國的軍事版圖,但畢竟心思沒花在上面,一時之間對阿魯弟說的地名模棱兩可,只得把話記在心裡,回去說給自家老爺聽。
他們再和阿魯弟閒扯一番,便是押着馬隊登船而去。
此次清河縣交易約有十萬貫,其中三萬貫用來買馬,共計採購了三百五十匹,贈送二十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