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張林抱着扈三娘睡得正熟,忽聽得通房扣門聲響了好一陣後,他才略帶怒氣地應了聲。
“何事?”
“爺,鐵坊崔主管來稟報要事,已在大廳裡候着了。”
“崔主管?”張林心中一凜,隨即想到難道是他們把坩堝鍊鋼法研究出門道了?
他曾說過,若是研製成功,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第一時間來通知他。這深更半夜的來了,肯定好事兒可能性大。
他趕緊披衣起牀,把睡眼惺忪的扈三娘繼續哄了幾句後,趕到客廳中。
見到張林,崔主管觸電般地站起,手捧着一塊蓋着紅布的木盤,熱淚盈眶地稟報道:“主公,小人不辱使命,咱們研製出了坩堝鍊鋼的法子。”
他通紅着眼,頭髮亂糟糟地隨意搭着,猛地揭開紅布蓋頭,喜極而泣道:“主公請看,這便是第一塊用坩堝製法練出來的鋼。小人已是試捶過了,果真堅硬無比,比熟鐵好之數倍。”
張林亦是激動地上前,拿起沉甸甸約莫十一二斤重的鋼塊,只見其表面呈現出一種灰白色,略泛黑光。
“好,好,你們如何煉出的?”
“都是主公指點功勞,我們以石墨磨粉後混黏土製成土鍋,把生鐵置於其中封火煉燒成鐵水,冷卻取出反覆鍛打。再熔鍊,再鍛打,往復三次,便能製出在高溫下可鍛打成型的軟鋼,冷卻後便是這般硬度。”
張林咋舌:“這也太麻煩了吧!就不能把石墨坩堝中的鐵水直接用於模內鑄造成型?”
“這般的話也可,只是不如眼前這塊鋼的硬度更好。”
後世都是用電力取代人力的,用這般煉法,只怕現下條件還遠遠不足大規模鍊鋼。
張林略作沉思,道:“此法雖好,但畢竟不能大量產鋼,你要知道一根炮管輕的五六十斤,重則上千斤,若用人力鍛打,實在是太耗費時間和人力了。”
崔主管不死心地道:“但畢竟此法練出的鋼鐵硬度遠超從前,若是製成炮管,口徑亦可增大到接近五寸。”
“那倒沒必要。”張林笑道:“四寸三分我就覺得可以了,木製包鐵的城門和磚石城牆還用不着更大口徑的火炮。當然,你們可以繼續跟火藥作坊研製大口徑火炮,只是量產就先用四寸三分的口徑。”
“是,主公,那這坩堝鍊鋼法?”
“就以這鍊鋼法制作火銃槍吧,制炮就算了,後者實在太浪費人力時間。但你們可以坩堝煉法鍛打前的鐵水來澆鑄炮管,也不算白白浪費這更好的製法。”
“遵命!”
張林問道:“若以這坩堝鍊鋼法制作火銃槍,所耗人力如何?”
崔主管想了想,認真回道:“算上各個零件鍛打,四個人五天可以製作兩根槍管!咱們鐵坊若只鍊鋼製作火銃槍的話,共計師傅匠人八十人,夥計二百一十五人,一月可產火銃槍管三百餘支。”
“不行不行,豈能全部去制火銃槍?現在主要以制炮爲主!”張林道:“這樣吧,明天我再撥一批三百人去你鐵坊裡做工,你讓工匠師傅帶一帶這批人,先做些簡單的不需要技藝的活,慢慢培養着。上半年還是要加緊時間鑄造火炮和炮彈,火銃槍你每月製作二三十支用於兒郎們訓練就行!”
“是,主公!”
張林笑道:“此番你和田火匠,一衆工匠立了大功,足以配得上一枚銀月勳章了。我便授予你和田火匠二人共獲第一枚銀月勳章,加封男爵!”
“謝主公宏恩浩蕩,小人萬死以報!”崔主管高呼聲中,激動地跪下行大禮,仍是改不了古人動不動就下跪磕頭的壞毛病。
“起來吧,再過些天便是元月十五元宵節,便正式頒發與你倆。”張林起身來到這糟蹋中年漢子身前,拍拍他身上的泥灰,寬聲道:“且回去洗個澡睡一覺,好好休息幾天。對了,你們鐵坊和火藥作坊以後也需注意安全措施,我已讓衣料作坊在趕製一批棉口罩,明日就下發到你們手裡,經常吸入灰塵鐵屑會得病的。你們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我心中比狀元更要重要,可得愛惜些身體。”
“多謝主公厚愛,小人,小人……”
“哭什麼?去吧,去好好休息吧。”
現下夷州島上的勞動力都是安排的滿滿當當,但火器作坊和鐵坊,船坊乃是重中之重,張林考慮了番,還是決定把開墾荒地的人中抽調出一部分塞進作坊裡做工。
荒地開少一點沒關係,大不了用錢去買吃的糧食和肉蔬,沒錢了更好辦,沿海地帶隨便找一些作惡多端的官吏們來懲罰,弄個幾十萬貫錢輕而易舉,還能順便爲民除害。當然,鄉紳土豪尚不在張林的打劫範圍內。
回到內室牀榻上,張林腦海裡依舊盤桓着坩堝鍊鋼法的成功研發,他隱約記起這門鍊鋼法是國外人發明的,好像也是幾百年後的事情。
後世鍊鋼廠他有在影視劇裡看過,炙熱的環境中,一爐爐紅光耀眼的鋼水傾斜而下,工人們吆喝着利用各種技藝,好像是要電解什麼的,最後產出成批的鋼板和鋼條。
羨慕嫉妒恨啊,不知道他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這幅場面。
再者,電這個東西按照現有的科技條件,似乎也能製造出來了。
唔,先燒煤,用煤產生的熱能燒鍋爐,鍋爐產生蒸汽通過一系列的器械帶動蒸汽閥門,繼而帶動輪機轉動發電,其中要用到什麼線圈磁場。總之,就是熱能轉化爲機械能的原理,張林這些還是能捋清楚的。
電這種東西似乎太遙遠,得先放放,交給後人吧。
他的任務還是要先把蒸汽機搞出來吧,有了蒸汽機,不論陸地還是海洋都將劃時代的變革,生產力會有一個爆發性提升階段。
天矇矇亮,張林囈語着翻了個身,抱了個空。睜開惺忪睡眼,枕邊的佳人早已是起牀了。
窗外陽光明媚,天氣大好。
他吆喝着喊了聲:“來人。”
少時,扈三娘端着木盆進門,笑道:“夫君,你醒啦。”
“嗯。”張林的起牀氣蠻大,直起腰身,使勁兒地伸了個哈欠連天的懶腰,身體骨骼咯咯咯一陣作響,力氣也從四肢百骸裡冒出來。
“夫君整日心裡操勞,這幾日便多歇歇,昨兒後半夜你睡夢中還在說夢話呢。”
張林一愣:“我說什麼夢話了?”
“什麼蒸汽機啊,愛迪什麼的,還有什麼……”扈三娘認真想了想:“哦,還有什麼加特林啥的,還噠噠噠地亂叫一陣,嚇得奴家差點兒要把你推醒。”
“……”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古人誠不欺我啊。
掲過這茬,起牀穿衣洗漱用早膳,又是美好的一天,只是張林早飯還沒吃完,少年軍炮營裡就傳來了壞消息。
上午的火銃槍訓練中,有人被槍管炸膛弄傷,整個左手都幾乎被蹦飛的鐵珠和鐵碎炸爛了。
張林砰地擱下碗筷,叫人備馬,立刻前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