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清也要向自己舉薦人才,熟讀水滸的蕭唐自然也很清楚他所要推薦的人物又是哪個,只是當下按住心中的答案不講,而又向張清問道:“既然張清兄弟推舉,想必也是個頗有本事的能人,卻不知他姓甚名甚,又以何見長?”
不出所料,張清立刻又報說道:“小弟要舉薦那人,覆姓皇甫,名端,此人善能相馬,知得頭口寒暑病證,下藥用針,無不痊可,真有伯樂之才。他原是遼國治下幽州人氏,因爲其生得碧眼黃鬚,貌若番人,以此人稱爲‘紫髯伯’,青州兩山大寨亦有用他處,是以小弟便做舉薦,可喚此人帶引妻小一同上山。”
果不其然,正是那個在原著中在一百單八將裡面最後一個露臉,又是倒數第三個投奔梁山入夥聚義的地獸星皇甫端...蕭唐心中暗念,他還真對這個在書中着墨篇幅甚少的梁山頭領十分好奇,按說他本是城中一介良民,可是受綠林強人招募的態度來看,原著表說宋江因看了皇甫端一表非俗,誇獎不已,皇甫端見了宋江如此義氣,心中甚喜,願從大義......比起李應、蕭讓、金大堅、杜興等各自在鄉中活得安樂,宋江、吳用也不得不使些手段賺他們入夥,可是從皇甫端的心裡描述看來,他對於落草綠林毫不排斥,態度也十分乾脆。
麾下善於養馬醫馬的能人,蕭唐當年曾在蓋州太行山南麓大寨順便救下“騏驥扁鵲”常順,後來他專門助自己經管名下各處牧馬監也甚是用心,包括常順那孫兒常伯達現在也已有些年紀,也學得他祖父許多牧馬識馬的本事,只不過那常順性子老實巴交,存在感極低,也是個對綠林匪盜極爲忌憚的。既然那常順在官面上對自己有大用,蕭唐也沒打算強扭他落草做賊,是以常順也是蕭家集諸般管事之中爲數不多並不知曉自家主子於綠林、官場雙線行事大計的。
可是這紫髯伯皇甫端的情況卻又截然不同,蕭唐心說自己麾下各處綠林大寨的戰馬需要餵養護理,還真需要這麼個專治一應馬匹的職事頭領,念及至此,蕭唐又向張清問道:“北地多有善於相馬牧馬的能人,既然這皇甫先生有對戰馬寒暑病證下藥用針、無不痊可的本事,大宋重開牧馬監之後,爲何不見他去投奔處馬監安身立命,反而要在此處隱居?”
張清聽罷又笑說回道:“哥哥想必也知道除了恁名下那幾處馬場有能人幫襯,其他地界牧馬監時興時廢、入不敷出(宋史中有載饒州所蓄牝牡馬五百六十二,而斃者三百十有五,駒之成者二十有七......),不止是我大宋缺乏善於養馬的好手,監司糜爛,掌權的也多是些尸位素餐的濫官污吏,皇甫先生雖有本事,卻是遼國移鄉子的身份,是以他投奔至饒州等去處時卻要受上官欺辱的鳥氣,皇甫先生一氣之下棄了牧馬監職事,攜家小四處流落一番,最終於此間定居,靠醫治博州治下諸縣鎮大戶員外所有的牛馬營生。
小弟之所以與他熟識,也是因爲往日博州軍司下馬軍營中牝牡馬匹病疫之時,也曾蒙他出手幫襯,小弟日常便與皇甫先生偶爾來往,坦誠交敘,不但知他對大宋治下各處監司濫污而心灰意冷,前些時日也曾聽過皇甫先生聞知哥哥蕭家集並下德州曾頭市的地契田產,擴大牧馬營生也是用人之際。博州與大名府毗鄰,而哥哥任俠之名響徹冀魯地界,他自然也知道恁廣結羣雄,有惜才之心,本來還打算北上前往蕭家集去投效。
卻不想如今哥哥興兵奪下城郭,安撫城中百姓,皇甫先生也正在城裡居住,如此不正是因緣際會?”
蕭唐見說莞爾頷首,心說自己知道那皇甫嵩不排斥落草,他的前事過往由張清兄弟轉說也知了個大概,如今的確也是時候去請那紫髯伯上山入夥,共聚大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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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孝武渡西城西側的一處府宅之中,正有個僕役手中拎着用荷葉包裹住的精肉食材剛剛走進門來,他口中也不免喃喃說道:“嘿......這到底是個甚麼世道?平素六街三市少不得有些閒漢小廝惹事,府衙中的差異公人作色,可是這幾天教那夥強人暫時佔了城郭,城內市井間反倒比以往更爲清平安樂......”
“呵呵...如今世風日下,朝廷派駐各處軍州、府衙、監司的官員大多隻以爲百姓好欺,若不是博州知府也算是個清廉的好官,我又怎肯在此安住?如今大多官吏不像是爲民做主的父母官,兵不血刃佔得城池的綠林好漢卻也不似是殺人越貨的兇寇惡匪......這世道也是愈發的荒唐了。”
那僕役驚覺旁邊有人嘆聲說道,他忙轉過身來,向那頜下蓄着髭鬍長髯的宅院主人道了聲老爺。那人又吩咐過僕役將買來的精肉拿去下廚,轉身正要往廳堂出走去時,卻聽身後又有人喚道:“皇甫先生,有些時日未見,可還安好?”
那個被喚作皇甫先生的長髯漢子,自然便是張清所薦的紫髯伯皇甫端。此時皇甫端轉過身來,眼見與自己素有往來的張清正笑吟吟的立在門口處,他也是手撫長髯,朗聲笑道:“張都監果然無恙,聽聞你受那兩山好漢義釋之恩,與龔旺、丁得孫兩位將軍已肯入夥聚義。看來小可也須改口,不能喚你做張都監,而是要稱呼你爲張頭領了。”
“若說此事,小弟也早想得開了。受我家哥哥的恩義,畢生所學的本事仍舊能一展所長,數山豪傑,不是尋常殺人越貨的匪盜路數,能與那許多好漢聚義,活得反倒更能有個出豁......”
張清感然說罷,旋即又對皇甫端說道:“皇甫先生,小弟今日不請自來,是因爲有貴客到貴府造訪,正要向恁做個引薦。”
話音方落,皇甫端就見有個面戴獬豸面具,體魄雄健威武的漢子也出現自家宅院的門前。皇甫端雙眼一凝,他自然也很清楚名噪江湖的數山共主全羽隱蔽真身,出來行走時都要戴着副獬豸面具示人,遂立刻驅步向前,朝着蕭唐施禮說道:“原來是全大頭領蒞臨寒舍,小可久聞恁的大名。往日也時常聞得恁統領的許多江湖義士愛惜百姓,這些時日親眼所見,果然名不虛傳,小可心中敬服,不期蒙恁親自垂訪小可,也是足慰三生。”
蕭唐聽着這個本來在水滸全傳中只做概括描寫,通篇卻是唯一一個沒有臺詞的梁山好漢語調甚是沉穩平緩,又見其碧眼黃鬚,輪廓深邃,確實與西域不少民族的外貌特徵十分相似,也很清楚皇甫這個古姓雖然源於子姓與姬姓,出自春秋時宋國公族與西周太師皇甫的後代,可是後來經過歷朝各代的遷徙融合,便成爲了多民族、多源流的姓氏羣體,到了後世諸如蒙古族、彝族、朝鮮族、回族、土家族等中華少數民族,甚至韓國慶尚倒等地域也都有皇甫氏族人的分佈。
這紫髯伯皇甫端也是恁般,瞧他相貌基本能確定其祖上明顯也有胡人血統,可是言談舉止端的有禮,說起官話來也與尋常宋人無異。
蕭唐也立刻上前向皇甫端還禮,並說道:“聽張清兄弟言及皇甫先生也是一位能人異士,故而登門攪擾。我有心與皇甫先生結識,論情道義之外,此番前來自也是別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