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女真兩百餘騎盡數被縻貹、史進、瓊妖納延、阿里奇等驍將屠戮盡了,他們繼續揮軍猛衝,直撞向堵截在青石峪口處的其它敵軍。
就算其餘遼軍降將與遼東諸族兵馬驚覺後方有異,可是前方戰事膠着,也根本無法立刻脫身抵禦從身後殺至的敵軍。諸路伏兵終於還是勢不可擋的殺至青石峪口,經過之處,血光迸濺、殘肢橫飛,直殺得眼前敵軍跌撞驚呼、奔逃星散。
本來以爲堵截在峪口按部就班的剿殺被圍困的遼軍殘部,可是如今卻是腹背受敵,戰局也在頃刻間被扭轉了過來。
而解珍、解寶、劉二、劉三率領山魈軍兵卒從峪口左右兩側的山嶺上包抄過來,佔據了高地之後各自立刻下令,一排排的利箭也破空而起,從兩旁的山峪密林處挾帶起令人心驚膽顫的銳嘯、像疾風暴雨般向着下方兵馬的頭頂傾泄射至。霎時間慘嚎聲連綿不絕地響起,大批的軍卒也像是被秋收時被割倒的麥子般一片片地倒了下去。
本來追隨着李集與太真胥慶只得歸順金國的只兒拂郎、洞仙文榮兩個遼軍降將在前方率部與昔日的同僚搏殺,待察覺到從後方、兩側皆有敵軍突然殺出之際卻是爲時已晚,前面是竭力死戰的遼軍將士,後面又有數隊勁騎勢如破竹的衝殺過來,正當只兒拂郎驚慌四顧之際,也早被右側越嶺爬坡佔據高處的解珍覷個真切。
獵弓弓弦發出吱嘎嘎的悶響聲被解珍拉開,旋即一支利箭破空射出,忽然血光飛濺,去勢甚疾的箭簇徑直從只兒拂郎的左眼穿入,又從後腦生生貫穿而出,鋒利的箭簇有點點鮮血滴落,還猶自閃爍着冰冷的寒芒,只兒拂郎的身軀猛的一陣抽搐,他雙臂一軟,手中緊攥的軍械也咣噹落地,然後他的身體晃了兩晃,又頹然從馬上直直跌將了下去!
而另一側也有解寶、劉二親自引弓搭箭,與周圍的步軍士卒接連齊射,幾十支利箭頃刻間貫穿了位於下方的洞仙文榮身軀,將他生生射成了刺蝟,其中兩支一支射中了他的心窩,另一支則貫穿了咽喉。驚愕慌張的神情在洞仙文榮臉上凝固住,眉目間隱隱的還似流露出悔意,至死難以瞑目,身子當即也向後折倒,摔入了塵埃。
只兒拂郎、洞仙文榮二將先後被射殺過後,其餘殘存的兵馬更是潰亂,本是截住峪口困殺,如今卻是腹背受敵被殺得個措手不及,也只得譁然奔走、四下亂逃!
然而在臨近青石峪口的一側,本來率軍督戰的李集的左肩被一支長槍直透貫穿,使得他半邊身軀一片麻木,也再難以動彈分毫。劇痛之下,李集瞪目凝視向眼前的那個咬牙切齒,也正朝着自己怒目而視的騎將望去。遼國皇侄耶律國珍,慣使的這一杆丈二綠沉槍迅猛靈動,果然端的奢遮。
就算有些羞於面對着眼前這個昔日與自己也有些交集的契丹耶律室宗族子弟,可是李集也只得受金軍脅迫而來。本來以爲耶律國珍、耶律國寶率領遼軍殘部陷入絕境,又是孤立無援,只須控扼住青石峪口,自然可以利用兵力上的優勢全殲了對方兵馬。始料未及的卻是從後方竟仍有奇兵殺至,受到兩面夾攻反而是己方兵馬潰敗。如今只得前身來面對勢如瘋虎的耶律國珍,只以個人武藝殺伐鏖鬥,自己到底還不是這員遼軍上將的對手。
而與耶律國珍時常並肩征戰殺伐的耶律國寶也策馬衝至,他搦起長槍直搠過來,口中還大聲喝罵道:“李集!我遼朝重用你做命官,食祿於國,有何虧你這廝處?可你這逆賊只圖苟全性命,便投向金狗倒戈叛國!貪生怕死的狗賊,又可曾預料你這廝到底還是要死在我們兄弟手裡!?”
事到如今,金國滅遼,我等也是爲勢所迫,在這世道掙扎求一條活路......我還有的選麼?
李金吾李集心中喟嘆之際,耶律國寶手中搦着的長槍也已狠狠的貫穿了他的咽喉,在一片血光迸濺之中,屍身也當即栽倒墜落下馬,再無生息!
歸順金國的,而率軍前來堵截住青石峪口的遼軍降將也只剩下太真胥慶一個,此時他也栽落墜馬,渾身數處深可見骨的傷口。太真胥慶面色慘白,綽着刀拼命向後方退避,直到身子緊緊貼在峪口處的峭壁上。反而是耶律國珍、耶律國寶率領麾下殘存的遼軍將士半包圍的涌將過去,將他團團圍困得住。
耶律國珍見着太真胥慶怒目切齒,他嚼穿齦血,一字一句的說道:“太真胥慶,陛下將堂姐許配給你做駙馬,好歹也算是我契丹耶律氏半個宗室子弟。可是你這逆賊豬狗也貪生怕死,爲了保全性命自願給金狗做奴才,顛倒過來倒與我們兄弟兵刃相向!我大遼反不敵金狗勢大,如今國家淪亡在即,如何不是因爲朝中似你這等賊子貪生畏死,苟且偷生,反倒誤了國家大事!?我耶律國珍直恨不能殺盡金狗,還我大遼江山,但似你這等背主苟活的逆臣賊子教我撞見,也自當扒皮抽筋,以正國法!”
太真胥慶見說卻是慘然一笑,對耶律國珍、耶律國寶說道:“兩位小王爺,你們捫心自問,到底是因爲我等不得已降金而致使國家淪亡,還是說我遼朝氣數將盡,任我等如何掙扎卻無可奈何,而只得歸順金人?女直諸部對我契丹人恨之入骨,如今一朝得勢,反過頭來騎在我遼人頭上,我契丹男子遭誅殺泄憤、女子則要受凌1辱炮製,以往聽聞的卻還少麼?但是要統治大遼廣袤疆土,自也須任用我們這些肯順服他族人的遼朝降臣......如果我拒不肯降,女直人又會如何處置我,又會如何對待你們的阿姊,你們兄弟兩個卻還不明白麼?
大遼全境淪亡在即,我等硬抗到了今時今日,恐怕也已是無法挽回,國家既已是救不得了,我也只有盡力保住自己的家人。如今那兩百多個女直豬狗死在此處,剿滅你們這些兀自抗拒金軍的部曲又已兵敗,遮莫我也只有戰死,不止是對兩位小王爺,以及昔日我遼朝同僚袍澤有個交代,對燕京那邊的金國要臣纔算是有個說法,好歹我力戰不敵身死,只盼得金軍不會爲難你們那仍陷於燕京的阿姊......”
太真胥慶喟然說罷,立刻將手中佩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旋即用力一劃!鮮紅的血液激濺四射,太真胥慶雙目中生命的活力迅速消逝,他的神情看上去不甘、悵然、遺憾......也還帶着幾分自嘲,旋即腦袋一歪,當即也氣絕身亡!
耶律國珍、耶律國寶本來直恨不得將太真胥慶食肉寢皮、挫骨揚灰,可是聽他自戕之前一番椎心泣血的言語卻也不禁愣住住了。他們兄弟二人對視一眼,一時間思緒甚是複雜,只得默然不語......
圍堵在青石峪口處的兵馬幾乎被殺戮一空,當阿里奇與瓊妖納延繼續催馬往谷裡趕時,赫然間覷見了殺得渾身是血癱倒在地的曲利出清、烏利可安二將。
這兩個追隨兩個遼國皇侄奔逃至此的遼將本來陷入敵軍之中,自是險象環生,諸路奇兵倘若殺出的遲了片刻,他們先後恐怕也都要斃命於周圍敵軍的亂刃之下。而阿里奇瞧見癱軟倒在地上的那兩個軍中同僚,也立刻高聲發喊道:“前面的遮莫是烏利詳穩?如今兩位小王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