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東路,濟南府(原爲齊州,宋徽宗政和年間時升爲濟南府)治所歷城。
端坐在火赤塊千里嘶風馬上的蕭唐,眼見大開的城門內外聚集着人山人海的宋民百姓,各個扶老挈幼,於官道兩側千恩萬謝的跪拜高呼,恁般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浩大場面雖然讓蕭唐與周圍幾員馬步軍正將頭領甚感欣慰,然而也有一種憋足了渾身力道一拳打將出去,卻似打在了渾不着力的棉花上那般的怪異感覺......
劉豫那狗賊,當真棄城而逃了?
如今的歷城城內,也只剩下些受脅迫暫從僞齊政權的胥吏衙役,早已打開城門之後,各個伏在地上連稱乞望赦罪,當中焦急辯稱自己雖遭威逼一時屈從,可也只是維持府衙日常運作,絕無協同金軍韃子做害民歹心的小官小吏也有不少。而經過覈實盤查,自然也須經濟南內百姓告舉揭發,如今城內也只剩下些小魚小蝦,並無任何一個僞齊治下有些名聲與地位的人物。
能夠兵不血刃取下城郭,這固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又怎能任由着劉豫、陳希真那夥奸廝禍首就如此輕易的逃了?
蕭唐實則也能揣摩到劉豫爲何不據城死守做最後頑抗,卻乾脆的棄城出逃的用意,如今登州、青州等五處軍州如風捲殘雲一般迅速被攻破收復,而北面金國經歷幾場大敗也是元氣大傷,暫時恐怕也無力再度分散兵馬南下協助僞齊劉豫。已是遭受到蕭唐所部義軍閃電戰也似的全面強攻,多磨耗一些時日,劉豫在山東地界休說濟南地界再保留不得時,治下只剩下這一處孤城枯守,幾乎也已成定局,早晚也要成甕中之鱉之勢而遭到己方諸部義軍合圍猛攻,早一時、晚一時城郭被攻破之日,也便是他劉豫遭伏法受誅之時。
何況劉豫身邊還有陳希真那個奸詐陰毒的廝鳥,按蕭唐想來,基本也能斷定那廝斷然不會坐以待斃,而絞盡腦汁的掙扎要謀劃出一條出路。
從金國的角度思量,如今既然已經不能再按照先前的部署,無法通過扶植的傀儡政權間接控制河北、河南、山東等大片宋境疆土,於黃河以南地界只控扼住濟南一處,這裡恁般形勢便如食之無肉、棄之可惜的雞肋之地。與其被根本不鳥宋廷休戰旨意的諸部義軍攻破而致使僞齊軍馬被悉數殲滅,倒莫不如集中所有附從兵馬的戰力北調,協同金軍守住河北兩路治下大片依舊掌握住的疆土。
然而金國主子只要一點頭,劉豫當然也會立刻棄守濟南,脅迫威逼此處百姓盡數北遷,也只會拖慢了形成,劉豫遂集中殘存兵力,放棄城郭百姓,而一溜煙的北逃而繼續能仗着金軍的勢要得以苟全,此舉也是不足爲奇......
只不過劉豫等國賊宋奸針對大軍壓境極有可能採取的措施,也盡在蕭唐身邊心腹智囊蕭嘉穗的意料之中。
先前調度各部兵馬分取登、萊、濰、青、淄五州的同時,先是由蕭嘉穗出言諫策,旋即又經他安排部署,也另有幾支義軍部曲於幾處攻城戰事幾乎同時打響之際,沿京東路北部幾處州府交界處繼續揮軍北上,如此安排也正是要預先攔截僞齊劉豫、陳希真等意圖渡過黃河北逃的去路。
此時蕭嘉穗也正與蕭唐並肩駕馬入城,眼見周圍百姓夾道膜拜歡呼的場面,他心有所感,也不住慨然說道:“劉豫那狗賊...果然還是棄城先逃了,而那廝若要奔逃,也唯有北往去投奔金人。所幸既然那狗賊棄守濟南城郭,也免得教衆多黎民百姓於攻城時身遭兵災禍難之苦......”
蕭唐點頭應了,旋即又向蕭嘉穗問道:“嘉穗兄弟,先前兵分數路一齊攻取登、青等五州,也是要趁着宋廷因我等違旨抗命做出迴應之前迅速收復京東路全境,並鋤奸蕩賊,一舉將僞齊投金奸邪剿滅得盡。然而分兵此舉趁勢而爲,卻也是分散了軍力,劉豫、陳希真等廝鳥倘若真與北上攔截的弟兄狹路相逢,那廝們做困獸之鬥,竭盡全力聚攏僅存的兵馬也要殺出一條北逃的去路。
各部軍旅皆按軍令各自行事,北面按你調撥攔截僞齊兵馬去路的弟兄暫無軍馬救援,倘若廝殺,戰事也必當極爲兇險......之前也仍須做劉豫仍會死守濟南城郭的佈置籌備,當日你與劉經略計議方略,我這邊也忙於調撥攻城兵馬、轉運攻城器械,未曾聽你報說分明:北往預先提防,按兄弟你發令前去攔截的兵馬又是哪些兄弟統領的軍旅?”
蕭嘉穗見說,也立刻向蕭唐回覆道:“劉豫那廝,與陳希真狗賊若真要北逃渡過黃河投奔金人,於濟南地界無外乎是要先途徑過禹城、臨邑兩個去處,按我先前調度未曾領受攻取青州等五處軍州將令,而先行調派往濟南治下禹城、臨邑的部曲......”
待蕭嘉穗將經過他調撥先行北往的兵馬主將與所部軍旅番號報說個分明之後,蕭唐聽罷面色卻是微微一變,他心中當時也暗付道:遮莫有些人,命裡註定是要做成對頭?
只略作思付,蕭唐當即又高聲傳令道:“既然劉豫與陳希真等奸廝棄守而率軍北逃,濟南黎民百姓,固然免遭兵災之禍,我等雖也輕易取下城池,但那廝們聚集得殘餘兵馬仍有些聲勢,北往奉令提防僞齊軍北逃的弟兄,所將面臨的戰事必然極是兇險!
傳我將令,教各部兵馬入城後發榜安撫百姓之時亦要整裝待發,絲毫不得怠慢,只稍加休整,但聽得我下令調撥的馬步軍諸部,務必即刻啓程,火速北上馳援阻截投虜餘孽軍馬的兄弟軍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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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東路,濟南府治下臨邑也距離北面黃河渡口不是甚遠的去處間,在旌旗招展、軍健駐紮的兵馬營寨當中,位於正中央的軍帳之內,已經有探馬軍校飛奔疾馳而至,也立刻向帳中的正偏將佐報效自己探聞得的聲息。
而聽過那軍校急聲報說之後,坐在正首的那員正將臉上那一對丹鳳眼登時似張大了幾分,眸子裡也掠過一抹精芒,他當即長身而起,頜下長髯也隨着那員將領的動作飄蕩起來,那般怒發嗔怒的模樣,倒和在宋時宣和五年被賜封爲義勇武安王,方今時節也立下不少廟宇祭拜的漢末三分時漢壽亭侯關羽關雲長的塑像神情有着九分相似,那員大將一捋悵然,又朗聲說道:“劉豫那國賊奸廝,當真率部直往此處奔逃而來?這等賣國求榮,助金賊肆虐的鉅奸首惡,吾又怎能任從他逃脫得去!?”
而帥帳當中這員形貌酷肖三國時蜀漢名將關羽的統軍大將,當然便是蕭唐麾下天勇軍正將,漢末三分義勇武安王嫡派子孫,也生的與祖上相貌相似的大刀關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