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唐芃秀焦急地回身向蕭府趕去時,蕭唐已宴請過楊志、宣贊等人,這些京師將官便藉故匆匆向蕭唐告辭了。要與蕭唐加深感情來日方長,可是今天...確實不是太合適的日子。
喧囂過後,蕭唐回到了府邸內後宅院落,此時院子裡靜悄悄的,徐徐微風吹散了蕭唐微醺的酒意,他漫步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正走着,正巧遇到燕青折進庭院內,他向蕭唐說道:“蕭大哥,這次京西安撫之事,有京師禁軍內這幾位好漢同行,足可助大哥權掌京西綠林之大計。”
蕭唐點頭道:“楊制使楊家將門之後,槍術精湛弓馬嫺熟,馬戰的本事不輸於花榮兄弟;宣保義十分好武藝,一手連珠箭法也極是了得;韓滔、彭玘兩人善統兵將,凌振亦是善使炮的好手,更何況還有那浦東的大刀關勝,勇武足以與卞祥、孫安兄弟匹敵。只是......
便似東京汴梁林沖兄長、王進教頭,大名府索、周瑾、王定,還有德州魏定國、單廷珪那水火二將,雖然在官面上可與他們並肩攜手,可說到底綠林之事仍須瞞住他們行事,早晚有一天我相信可與其坦誠布公,但卻不是現在。”
燕青思量片刻,向蕭唐問道:“蕭大哥雖然與這幹好漢志性相投,可他們畢竟是食朝廷俸祿的官將出身,而大哥所行之事......須耽甚大的兇險,大哥又爲何如此篤定有朝一日這些好漢也能做得一路?”
蕭唐淡淡一笑,心裡想道這些好漢中大多人在原著中的境遇:林沖遭高俅迫害,倒黴催的楊志接連折在花石綱、生辰綱之事上面,關勝、索、宣贊、魏定國、單廷珪、韓滔、彭玘、凌振這八人也都成了一百零八梁山好漢中的朝廷降將一派......這本身就說明了他們大多人不會選擇受權奸的指使而愚忠到底。雖然現在由於他蕭唐的出現,很多事情已經脫離了原來的軌跡,但是這些人的性情並沒有生改變,更何況蕭唐相信雖然暫時立場不同,可在面對大宋國難之時,他與這些人能夠做到殊途同歸。
現在蕭唐身邊的心腹中,諸如石秀、燕青、許貫忠、花榮、時遷等都是相識相知時間很久,可以推心置腹彼此完全信任的兄弟;蕭嘉穗、卞祥、孫安、竺敬以及新投效於蕭唐的袁朗等好漢,他們都對於官府黑暗的一面極爲不齒,所以會理解蕭唐所謀之事的意圖所在。
只不過隨着蕭唐在綠林的暗線壯大,恐怕難免會與些昔日的官軍袍澤生衝突。想到這裡,蕭唐忽然現自己對於諸如關勝、索、宣贊這些朝廷將官而言,自己就如同潛藏在他們周圍的“幕後黑手”,就好像古龍大師筆下的公子羽,或者溫瑞安大師筆下的李沉舟、蘇夢枕那般......
蕭唐不由得苦笑着搖搖頭,終有一日自己爲了網羅將才,或許真會算計到那些同僚袍澤頭上去,只不過有些手段固然要用,卻也不能像宋江那般無所不用其極,表現上裝作義氣相投,實則各懷憤懣與苦衷的一撥心腹,又豈是他蕭唐想要的?
“當年我也曾身陷囚牢,遭奸賊構陷,從那時起我便知道若想有番出路,就不得不借官府之勢。怎奈朝中奸黨肆虐橫行,我若與其同流合污,這片華夏神州沃土早晚會被踐踏於異邦的鐵蹄之下,時至今日我也會得不少豪傑,我也知道其中有多少人不過是在官場中委曲求全,這點他們現在不明白,可是早晚會明白。”蕭唐仰望日薄西山的天空,慨然說道。
燕青若有所悟,他悠悠說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同天下之利者則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則失天下......義之所在,天下赴之,道之所在,天下歸之。大哥這條路要是走下去,只怕便是對那趙官家......”
蕭唐目光一凝,斷然說道:“我又怎會真對那禍亂天下的昏君有半點忠誠之心?倘若這個官場繼續糜爛下去,那我反他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蕭唐與燕青邊走邊說着,當他們轉過庭院內的迴廊時,卻赫然現去而復返的唐芃秀呆呆地望着他倆,見唐芃秀臉上一副驚訝的表情,蕭唐心裡一震,不由暗付道:不好!這唐姑娘怎麼又折了回來,方纔我與小乙的話都叫她聽見了!?
本來蕭唐府邸女眷所住的後宅,便是府內的心腹兄弟也很少入內,所以蕭唐在此與燕青暢所欲言也不必擔心叫旁人聽見。可是唐芃秀這段時日出入蕭府自如,府內上下也都不會提防這個活潑可人的姑娘家,何況楊志、宣贊等五人以及唐芃秀都已出了府,蕭唐又怎會料到唐芃秀僅僅是爲了取回自己的紅鸞香囊才又折回到這裡?
唐芃秀不可置信地望着蕭唐,方纔聽到蕭唐與燕青之間的對話,這對唐芃秀來說不亞於是晴天霹靂。“我說早晚要反了皇帝?天吶,他...他...他竟然要造反!?”
唐芃秀小臉煞白、驚駭交加,她知道蕭唐明明剛受宋徽宗趙佶恩寵提拔,將他升做京西南路安撫使兼殿前司都虞候,似他這般年紀便已做到如此職位,仕途可說是不可限量,更何況他身家富貴,在江湖市井中還有着極高的名望,爲什麼還是存了謀反的心思?難不成......他有想要做皇上的野心!?
這何止是殺頭,根本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如果被旁人知曉便是天大的禍事。如今我無意間聽見他的圖謀,那麼這個我命中的冤家......會不會殺我滅口?
心中剛浮現出這個念頭,唐芃秀倒退了幾步,卻現忽然撞到一個人身上,唐芃秀詫異地回過頭去,就見孫二孃面色冰冷,正在直直凝視着她。本來孫二孃正嫌氣悶出來散散心時,卻正瞧見唐芃秀聽到蕭唐與燕青密議,她略作思量,狠下心來截住了唐芃秀的去路,腦海中又是一番計較後孫二孃暗自一嘆,心中已生出幾分殺意!
唐芃秀眼見平日性情雖然有些潑辣,但言語詼諧,又與自己相處還算融洽的母夜叉此時一對招子冷冰冰地瞪視着自己,她心裡一沉,此時她不敢再轉過身去,因爲她生怕自己身後的那個意中人,此時也已經目露兇芒、面露殺機正冷冷凝視着自己,唐芃秀寧願去死,也不願看見自己的心上人以那樣的兇狠的神情瞧着自己。
“二孃,讓開。”一陣死一般的寂靜過後,蕭唐不容置疑地對孫二孃緩緩說道。
孫二孃此時臉上全無往日那般戲虐輕佻的模樣,她淡淡地望向蕭唐,語音平靜,一字一句地說道:“唐家妹子確實很討人喜歡,可她並不是咱們自己人。我雖是個女子,你也該很清楚我並不是心存婦人之仁的良善之輩。有些必須狠下心來去做的事,擔着血海也似干係,我可拎得很清楚......你若此時還要講甚麼宅心仁厚,我來爲你代勞也無妨。”
蕭唐眼皮一擡,對孫二孃沉聲說道:“凡事自有我來做主,也不用你來爲我代勞甚麼。有些事我自會與唐姑娘去說,不用你來插手!”
孫二孃見蕭唐出言警示自己,她冷哼一聲轉身便走,邊走着口中還說道:“我母夜叉當初得你蕭大官人的關照,纔在這蕭府有了安身之處。蘇家妹子我也當做自己的親妹子看待,既然你狠不下心,我又幹嘛做那費力不討好的陰損事來?只不過我奉勸你一句,你既然做了這般打算,也當爲蘇家妹子多着想着想。”
當孫二孃飄然離去後,唐芃秀緩緩轉過身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張口說道:“你...不殺我麼?”她話音未落,兩道清淚已直直滑落臉龐。
蕭唐見唐芃秀神情楚楚可憐,他長嘆口氣,說道:“唐姑娘,我從來無心做那禍亂天下的亂臣賊子,我如此做有我的理由,只求唐姑娘念在你我間的情誼,還有我府中上下身家性命的份上,切莫對旁人提及你今日所聽見的。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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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行大事者不拘小節,那個唐小娘子雖然心性良善,又與大哥交好,可她不似謹言之人,常言道:‘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倘若稍露口風......”次日蕭府內蕭唐的心腹兄弟得知此事後,石秀思慮再三,他沉聲向蕭唐進言道。
可還沒等石秀說完,花榮便寒着一張臉,冷冷打斷石秀說道:“石秀兄弟,我知道你想說甚麼,所以不必再講下去了。”石秀斜眼乜了花榮一眼,終於還是選擇閉口不言。
蕭唐也幾乎是徹夜未眠,自己密謀那非同小可的大事,確實在保守機密上實在有失妥當,先前皇城司皇城使李珙對他所言之事已給他敲響了警鐘,雖然這次叫唐芃秀撞破事出偶然,可如今事在危急,卻又怎地處置?
正當蕭唐一籌莫展時,時遷忽然進了議事廳,向蕭唐報道:“蕭唐哥哥,那個唐姑娘...又到府上去與嫂嫂相會了。”
她竟然又來了?蕭唐聽罷也是一愣,而石秀眉頭一皺,說道:“這小娘子打得甚麼算盤?她既知撞破蕭大哥的大事,怎還敢到咱府上來?”
“好一個聰明的姑娘!”正抱着膀子悶聲不語的蕭嘉穗忽然朗聲長笑,他說道:“她這般做,我看正是爲了要叫少主安心。她以後若仍是時常來探,正是要叫咱們曉得她會守口如瓶,不會告密害了少主!”
石秀聽罷他神情也舒展開來不少,可是他又一琢磨,說道:“只是夜長夢多.....如此拖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依我來看...眼下這個唐姑娘不是自己人,可未嘗就不能做自己人,既然她似是對大哥動了心思......”
果不其然,就見石秀望向蕭唐,一聲苦笑後又說道:“大哥,你就收了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