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見到蕭唐的時候嘴角已浮現出一抹笑意,他又雙手一負,斜眼望向蕭唐說道:“原來是蕭都虞候,近日來本帥爲剷除殿帥府內有犯上作亂的逆賊忙碌得很,也沒個空閒時日與都虞候親近,都虞候大人......可不要見怪。”
眼見高俅如此公然向自己挑釁,蕭唐也不惱怒。眼前這個三衙太尉以爲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剪除自己的羽翼,已經穩穩地將自己壓制下來,殊不知高俅卻是將明明可以被他利用的將才,推到了自己綠林勢力的這一邊。
“高太尉功高苦勞,卑職佩服的很。還望太尉以身體爲重,可切莫有個甚麼閃失。”蕭唐淡淡一笑,也與高俅皮笑肉不笑地打起哈哈來。
高俅嘴角一挑,心道:黃口小兒,恁地逞能!如今老夫一個、一個地拔出你在禁軍官將中的親信你奈何不得,卻兀自敢與老夫爭強好勝!老夫早晚叫你在京師禁軍中再無一個可用之人,你仗着官家恩寵,看你又能仰仗到何時!
爾虞我詐,話不投機。高俅也沒在理會蕭唐,徑直奔宮門外走去,此時他心裡還在想到:那幾個被6謙說通的衙役,也該回來交令了。只怕此時那林沖與楊志,也早已做了孤魂野鬼。你連你手下之人都保護不得,誰又會爲你效命?在汴京的還有那步司衙門兵馬保義宣贊、京師廣備攻城作參議凌振,以及京西南路帥司知官聞煥章等也須一併要除。
這時高俅忽然又想起一事來:6謙提過那殿前金槍班教頭徐寧與林沖交好,蕭唐於府中設宴,這個徐寧亦曾趕往,何況據孫靜打探得知徐寧的姑舅兄弟,竟然還是蕭唐府中親信。這個人......只怕也是留不得的了。
高俅倒是越來越趾高氣昂,小人得志了。蕭唐回頭望向高俅離去的背影,心中也想到:其實高俅剷除異己的手段,絕對不止是損人不利己,現在京師禁軍中大多將官或被威逼、或被利誘都屈從於高俅,只從高俅個人的利益去衡量,暫時來說他確實是贏了。可是從整個大宋的角度來衡量,鐵骨錚錚、一腔血性的忠勇將士都被他打壓下來,聚集在高俅身邊貪慕富貴、逆來順受的軍將越來越多,軍隊被這些人把持,又怎能敵對剽悍無對的女真鐵騎?......
“滴滴風流,做爲嬌更柔,更人無語但回眸~料得娘行不自由,眉上新愁壓舊愁~天天悶得人來彀,把深思都變作仇,比及相對待追求,見了依前還又休,是背面相思對面羞~”
周圍入值宿衛層層戒備下,端坐在當中的宋徽宗趙佶正在眉飛色舞地欣賞着由教坊大麴、雜曲等演變而成的諸宮調曲目。當蕭唐來到趙佶近前時,也看到有個約莫五十多歲上下的臣子坐在趙佶下,與官家一同欣賞着戲曲。
“臣蕭唐,見過陛下!”蕭唐走上前去,向趙佶拜禮道。
“呵呵,蕭愛卿平身。”趙佶顯然心情大好,他又對蕭唐說道:“蕭愛卿還沒見過童愛卿吧?你們兩個也都是武職,可多親近親近。”
蕭唐這才擡起頭來仔細打量起童貫,說實話如果不是蕭唐知道他的身份,很難相信眼前這個漢子是被去過勢的太監。他五旬開外的年紀,卻依然身體健碩、龍精虎猛。尤其是他那棱角分明的臉龐不止是五官端正,眉宇間頗顯威嚴。看來趙佶這個藝術細胞達的皇帝身邊佞臣雖多,卻大多生了副好皮面。
至於童貫頷下那半疏半密的鬍鬚......嗯,童貫不止是作太監做到長鬍子而很有個性,比起樑師成、楊戩之流面白無鬚、陰陽怪氣的宦官,他的相貌與氣質,都很有個性。
這時童貫的眼神也向蕭唐瞧了過來,四目相交,蕭唐頓感童貫眼神銳利,充滿着顧逼迫感,這種感覺蕭唐曾在小種經略相公种師中那邊感覺到過,可是卻也沒有似童貫這般充滿了侵略性。這個童貫統兵數十年,單隻氣勢來說也確有大將之風。
這時童貫忽然一笑,向蕭唐說道:“臣也久聞蕭唐蕭任俠的名頭,是軍中中少有的英傑,果然是儀表堂堂,端的好兒郎!也恭喜陛下又得了個才俊輔佐。”
蕭唐倒沒想到童貫對自己這般客氣,雖然趙佶就在身旁,可是這個在西北監軍時久,日益驕橫跋扈的童節帥也不必如此誇讚自己。畢竟人家給了面子就要接着,蕭唐連連稱謝,又得趙佶看座後恭身下坐。
趙佶召見童貫、蕭唐前來,卻也不說主題,只顧與蕭唐說些風花雪月,與童貫說些舊日往事。童貫在官家面前倒也有耐性,直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向趙佶進言道:“陛下,西夏邊陲小國,前番又遭平夏城大敗,西側大部防線已失,我軍對夏人已成合圍之勢。臣巡視我大宋西陲諸路,正是軍心可用可一鼓作氣盡取西夏之屏障橫山。”
蕭唐聽童貫所言,心說這個媼相果然一門心思地只要打仗爭功,北宋臭名昭著的“六賊”裡面,如蔡京、樑師成、朱勔之流無不是用濫污鉅貪、敲骨吸髓、培植親黨,也都是要聲色犬馬、盡情享樂。唯獨這個童貫一輩子大半時間戎馬倥傯,都與行伍軍隊脫不開關係,甚至到了六十多歲高齡仍要率兵進軍燕雲。只以他戰功履歷來說,如果不是他在西軍中忒過跋扈,如高俅般安插扶持自己勢力的手段太急,倒也可以稱得上是個將才。
可是這個童貫終究還是色厲內茬之輩,童貫一輩子打的仗,都是仰仗大宋國力以重兵合圍擊敗西夏、羌人以及方臘等勢力,可當他面對遼國與女真人時,全無當年的意氣風。曾與他爲爭奪西軍軍權的老、小種經略相公先後壯烈殉國,而童貫被遼國、女真殺破了膽,丟下河東、河北大片沃土送於女真,一輩子都在請戰索戰的童貫在最後的國難之際,卻成了落跑的喪膽鼠輩。
這時趙佶淡淡一笑,說道:“宋夏百年兵患,那夏賊強時覬覦我大宋西邊諸路,弱時龜縮自保。雖然愛卿忠心體國、屢立戰功,可我大宋不止西有西夏,北地也有遼人虎視眈眈。雖然宋遼百年無戰事,可遼國又怎會袖手旁觀?”
童貫躬身道:“陛下聖明,遼強夏弱,欲取西夏,必先要應對遼人。而遼國經耶律宗元父子謀逆、耶律乙辛亂政、蕭海里叛亂國力日漸衰弱,臣也曾聽聞當今遼主昏庸無道,北地亂象又起,渤海、奚人、女真甚至我漢家兒郎諸部各懷心思,皆對遼國已生不臣之心。遼國若真無暇他顧,此時不正是取西夏的最好時機?陛下喚臣前來,也不正爲此事?”
童貫對趙佶說遼天祚帝耶律延禧昏庸......這大哥也別笑話二哥了。蕭唐心中不禁冷笑道,宋徽宗和天祚帝這一對昏君的典範分別把持着大遼與大宋,而白山黑水中將女真諸部統合至一處的完顏阿骨打卻有雄主之姿,此消彼長下深山莽林中的女真能滅掉整個大遼、半個大宋便確實也不是甚麼稀罕事。
這時就聽趙佶笑道:“遼國聽聞童愛卿大敗西夏、連克羌人也甚是驚奇,愛卿既然一心爲軍政國事憂心,朕打算以愛卿爲使出使遼國,一來可以尋經略捭闔之良機,二來亦可體察遼國國情,豈非良策?”
蕭唐聽罷,驀然回憶起史實中政和元年趙佶確實派童貫出使過遼國,如今反倒被自己遇見了,可趙佶爲什麼又宣他前來,難不成......?
果不其然,就聽趙佶轉過頭來,又對蕭唐笑道:“愛卿既是契丹出身,又兼任西上閣門使之職,朕亦打算讓愛卿任趕遼副使之職,與童愛卿一同出使遼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