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時光荏苒,轉眼間已是大觀三年,大宋朝中趙挺之雖早已被扳倒,且鬱鬱而終,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蔡京一黨與何執中、張商英等權臣明爭暗鬥,官場上依然暗潮浮動。
樑世傑牧守的大名府卻得一方清淨,兩年多的時間裡在北邊的蕭家集更是樓榭頻起,熱鬧異常,車行的車伕吆喝着搬運貨物,南來北往的商隊駐足歇息,更有小販、行腳旅客、賣藝武師、歌女優伶等各式各樣的人在集鎮走動,比起尋常莊縣集鎮,這裡端的是繁華似錦。
打北面奔來幾匹疾馳的駿馬,到了集鎮口放緩馬步,馬兒悠悠踏蹄,在新砌好的石路上悠悠前行,爲的駿馬上坐的是個錦衣華服的青年,三十出頭的年紀,生得龍眉鳳目,皓齒硃脣,他左右打量着周圍熱鬧的街道,時不時點頭暗贊。
那青年來到座茶樓前,讓手下把馬栓了,進去尋個位置要了壺紫陽香茶,邊呷着邊瞧着對面車行中又駛出二十幾輛太平車,向北方駛去...
“好個蕭家集。”那青年不住點頭道:“尋常集鎮間,何曾見過這番景象?”
那青年背後茶桌的一個莊戶聽見他言語,扭過身來,笑道:“這位公子是外地來的吧?咱們集鎮少東家的名頭,可是在大名府甚至hb兩路都是極響的!”
“哦?”那青年眉毛一挑,向那莊客抱拳道:“不曾途徑此處,也未識全貴地的英雄好漢,還望這位小哥告知。”
那莊客聽那人問得彬彬有禮,他又是個好說東家西家閒事的,便灌了嘴茶水,潤了潤喉嚨,如說書先生般向那人娓娓道來:“當年因蘇家滅門的案子,我們集鎮的少東家,和qh縣的武松武二郎哪怕被那九頭蟲構陷,平白遭官府緝捕也要保那倖存下來的蘇家小姐周全,而後少東家當街殺惡賊,大名府周遭百姓莫不讚聲好漢子!
合是善有善報,新上任的大名府尹樑中書徹查九頭蟲那廝與匪盜勾結、欺行霸市、貪污養奸....犯下那數不清的罪孽!後來樑中書不但從輕落了少東家,哪怕遭充了軍,可在廂軍裡又有哪個敢小覷?”
錦衣青年頷笑道:“如此聽來,確實是個俊傑人物。”
“何止哩!”那莊戶說來了勁,想起他也是這蕭家集上的,便將胸脯挺得更高,接着又敘敘道:“如今我們少東家手底下兩大侍讀‘謫仙’許貫忠,‘浪子’燕青,一個年紀輕輕便中瞭解試,是個極博學多才的,另個吹歌彈舞無所不精,還生得個玲瓏心竅,不論勾欄瓦舍、樓鋪倉行,和他打過交道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他。
更不用說那‘一虎一豹一鶻子、一郎一將一公子’六大管事幫少東家打點大小事務,虎是‘病大蟲’薛永,是個槍棒好手,現任蕭府上的槍棒教師;豹是‘錦豹子’楊林,江湖上也是個有臉面的,做得鏢行總鏢頭;鶻子乃是‘青鶻子’蕭義,使得手好槍、熬得手好鷹,乃是蕭家集都保正,數百鄉勇都聽他號令;
郎是‘拼命三郎’石秀,雖年紀輕但一身武藝,帶彪人走榷場購馬匹牛羊,也是個精細的人物;將是‘石將軍’石勇,他本就是大名府市井裡廝混時久的個地頭蛇,做得還是賭坊營生;公子則是‘鴟夷公子’楊序,當年經商被是被贊作指水爲油、點石成金的人物,蕭家錢糧買賣,生意進出都由得他來過問。
還有我們少東家可是大名府上和盧家的‘hb玉麒麟’盧俊義並駕齊驅的人物!還和大名府內押獄院‘鐵胳膊’蔡福、‘一枝花’蔡慶熟絡,當年鬧市上以一對拳頭生生打死五邪頭陀廣惠的‘灌江口二郎神’武松武二郎知道麼?那可是和我們少東家拜把子的硬交情!”
錦衣青年微笑點頭,聽那莊客喋喋不休地講完,便說道:“此等人物如能得以拜會,實乃三生幸事。”
“嘿,恁地不巧,我們少東家家大業大,經楊管事的手於大名府、宗城縣都有幾處生意,所以早在大名府購了處宅子,集鎮這邊多由少東家親信蕭義、蕭安打理。”莊客說罷,又上下打量番錦衣青年,說道:“我說這位公子,雖瞧你是個貴人,但我們少東家可是在留守相公面前說得話、和英雄豪傑拜得把、同押院節級攀得交情的人物,只怕人多事忙,不是誰都攀見得上的。”
錦衣青年身後幾個隨從臉上作色,正欲開口罵那莊客,就見錦衣青年微微擺擺手,笑着對那莊客說道:“多謝小哥告知。”說罷他喚過茶博士付了銀子,說道:“多得是我請這位小哥的。”
“哎呦!多謝您了。”那莊戶笑臉目送那錦衣青年帶着隨從走了,正巧門口又進來兩個那莊戶熟識的,他們一見那錦衣青年,登時臉色一變。
那兩人趕忙到莊戶旁坐了,急匆匆道:“好傢伙!那奢遮的人物請你喝茶?你恁地有臉面!”
那莊戶納悶,欲問那錦衣青年是什麼來頭時,他那相熟的貼耳邊已對他說了,他立刻張着嘴驚道:“我的爺咧!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這般人物當然夠與咱少東家攀得上交情!”
與此同時,坐落在大名府中的一處偌大的宅院中。
微風徐徐,輕輕拂過宅院外排排楊柳搖曳飄舞,高聳的宅院內有一片青灰磚鋪成的廣闊空地,空地中心硃筆飛舞,寫了個大大的“武”字,空地兩邊立着兩排支架,上面盡放着朴刀、腰刀、紅纓槍、白杆棍、春秋大刀等兵刃,在陽光的照射下鋒刃熠熠生輝,盡透着股蕭殺與威武。
蕭唐正站在演武場中心,他雙目微闔,漆黑如墨的頭胡亂紮了個髻,淵渟嶽峙,靜靜地矗立於這天地之間。比起兩年多之前,他的氣質判若兩人,剛毅、粗獷,渾身透着股渾厚的男性魅力。
此時的他光着上身,露出身健壯結實的筋肉,在陽光照射下正映出古銅色的顏色,那強健的身體不帶一絲贅肉,寬闊的臂膀稍成個倒三角形,靜如山嶽聳立,動,則如猛火燎原。
蕭唐還請巧匠將一隻神態滄桑沉穩的狼頭正刺在胸口,又將青鬱郁的狼頭紋在右肩,又刺了匹做奔騰沉噑狀的黑狼從肩胛一直延伸到左胸,背後再一隻蒼狼攀崖哮月,刺青間更有流火黑炎紋路,打起赤膊來煞是彪悍威猛。
就如每日打熬筋骨不輟,始終使得自己體魄能夠面對任何磨難的鐵血軍人,這兩年多的修習練武,也無時無刻地不在磨練蕭唐的意志,他就如一把被磨礪過的寶刀,只等嗆啷出鞘,鋒利刃寒,狂舞嘯鳴!
蕭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此時薛永、蕭義、石勇三人站成個三角形,將蕭唐圍在中間。薛永、蕭義二人手持着哨棒,而石勇持着一柄短棍,神色凝重,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蕭唐。
“薛永師傅、石兄、蕭義,請指教。”蕭唐忽然張口說道。
薛永一聲清喝,掄棒搶攻上去,蕭唐望後一閃,恰逢斜側蕭義也趁機揮棒橫掃,薛永踮起步子,提棒又一下劈落,蕭唐雙腳一錯,龍驤虎步,身子堪堪避過二人合擊。
蕭唐身子旋轉,藉着力道回身一掌擊出,身後剛趕至的石勇一驚,忙架肘格擋,“呯”的聲悶響,身子蹬蹬蹬倒退數步,不由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薛永與蕭義一左一右,持棒再攻,蕭唐單掌朝薛永虛擊,驀地反身一飛腳蹬出,指南打北,正掃在蕭義肩上將他擊倒。薛永眼一花的功夫,蕭唐再一掌拍至,距離薛永的鼻尖不過幾寸的距離生生停住了。
“少主拳腳功夫果然進展神...”薛永慨然道:“我這點微末本事,已不夠看了。”
蕭唐收了招,淡然笑道:“休恁地說,薛永師傅是我的起手槍棒師傅,蕭唐武藝進展,也少不得薛永師傅操勞。”
而蕭唐心裡回憶起當年和薛永過招時的慘狀,也不由感慨萬千,得了蕭老爹藏於密室的拳經,以及蒙金臺和譚正芳兩個宗師指點過一段時日,再加上這兩年多日以繼夜的苦練,自己的武藝才終於有了現在的造詣。
不止是蕭唐的武藝,以往因爲橫行鄉里、跋扈頑劣而得的那“錦毛獒”的綽號,也已漸漸被人遺忘,現在因爲蕭唐臉上還留着充軍時刺的金印,依着神宗、仁宗時號稱武曲星下凡的名將狄青前例,有人喚他作“面涅郎君”;
而蕭唐由楊序打理經商,生意紅火時似蕭老爹那般向孤老院、安樂坊等地捐濟錢財,樂善好施,恰逢京東西路濟州zc縣有個押司聲名鵲起,被呼做“sd呼保義”,大名府周遭百姓聽罷,也喚蕭唐做“hb呼保義”;
而衆人叫的最口順的,卻是“任俠”,任俠蕭唐。
任俠者,尚義任俠、爲氣任俠、使氣任俠,由先秦墨家所創,於當年諸國廝殺血戰的亂世中替天行道,輕裘長劍、縱聲高歌,自由灑脫、鋤強扶弱。
每每想到別人這樣稱呼自己,蕭唐都不由苦笑着搖搖頭,別人看到的是他不畏強權惡霸,義送孤女、手刃權奸,可看不到他蕭唐依然要和權貴所達成的妥協。
如果蕭唐真的視王權如糞土,那麼他現在就該隱居山林,或者嘯聚一方,而不是漸漸得到大名府留守相公樑世傑的重視,南貨北運、行走榷場,樑世傑漸漸看重蕭唐的作用,而其實蕭唐也很清楚有多少朝廷用度爲樑世傑中飽私囊。
可是.....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和朝廷對立,之後殺人放火受詔安?或者負隅頑抗,在靖康之難前內耗大宋的國力?是否還有機會從朝廷內部改變,而避免那大宋空前絕後的浩劫?
蕭唐並不清楚,所以眼前的路,還要走下去。
就在這時,庭院的大門大開,有兩個十五六歲大的俊朗少年正朝蕭唐走來,蕭唐展顏一笑,說道:“小乙,貫忠,你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