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人,多是不貪色慾的好漢,倘若是個拎不清輕重的酒色之徒,其他兄弟又怎肯甘心與他共聚大義?何況蘇家嫂嫂溫婉賢淑、唐家嫂嫂天真爛漫、高家嫂嫂英姿颯爽,也都肯與哥哥同生共死,不離不棄。可是瞧鄔梨那妹子的作態,若那婆娘是個不賢之人,難道還要教她攪擾的蕭府雞犬不寧麼?”
鄔梨府邸的客館之內,花榮冷笑一聲,隨即娓娓說道。這時後知後覺的牛皋聽衆人言及,這才知道鄔梨有意將自己的妹子納於蕭唐做妾室,雖說牛皋對於鄔梨的印象甚好,可是當年唐芃秀曾醫救他孃親與渾家的頑疾,那天大的恩情牛皋也一直記在心上。尋常大戶後宅是非多,牛皋下意識的也不想蕭唐的府邸後宅再多出個不知底細的女子。
而蕭唐可沒忘記雖然身爲刀筆小吏,可是好歹在冀、魯一帶江湖中亦能呼風喚雨的宋江與晁蓋等綠林人物私通之事爲何會事發,也正是因爲他識人不明,納了那閻婆惜做自己的妾室。
按說那閻婆惜生得花容月貌,不但會唱勾欄瓦舍間的淫詞豔曲兒,更省得諸般耍笑,她還在東京汴梁時,甚至有當上青樓行首的機會,只怕比起鄔梨那妹子鄔芳也差不到哪去,否則貪圖個江湖好名聲的宋江也不至於在被縣城內王婆一番攛掇後納他爲妾,可是後來又怎樣?
蕭唐還不至於像一些無腦種馬流的yy小說主人公那樣,見到個容貌姣好的女子便盤算着必須要了她的身子。如果自己真的是那般分不清輕重緩急,那蕭唐還莫不如似高俅、高衙內之流只在汴京做個隻手遮天的權貴惡霸,待金國南侵前收拾家當逃到江南一隅,學着許多奸官佞臣於殘生只顧享樂便是。
又敘過一番話,當牛皋與王進先後會房歇息之後,蕭嘉穗也在旁沉吟道:“正所謂交淺言深、君子所戒,我等與鄔家莊的確並不是能夠推心置腹的關係。我也知哥哥不是眷戀美色的登徒子,又怎會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女子,耽誤咱們所謀劃的大事!
只是我觀那鄔梨也是個好追逐名利富貴之人,他刻意向哥哥示好,也正是要仗着朝中權貴的勢要。此番哥哥婉拒了鄔梨的好意,只怕那廝也覺得折了顏面。如今我等經略河東既須本地豪強的幫襯,也總不好再惹惱了他,反對咱們怨尤更深起來。”
蕭唐聞言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我也省的,倒不妨事。鄔梨企圖與權貴聯姻只是手段,所要的歸根結底,不過仍是要做大他鄔家莊的聲勢。雖然被回絕了親事,可是他既然是個苦心琢磨要趁勢發跡的人物,越是沒有把握的蠢事,他越不可能去做。我意圖經略河東,選練新軍,而現在朝廷也已注意到河東匪患猖獗,鄔梨在這個節骨眼還能私通河東賊衆不成?
除去這一樁親事,我對鄔梨自然也不會失了禮數。我等扶持義軍、經略遼東之事幹系重大,也不能在他面前漏了口風。只不過現在既然是在官場中行事,如何與鄔梨周旋還是小事,最至關重要的,還是要須多思量如何對付那河東賊衆的寇首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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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蕭唐率數部官軍趕至威勝軍銅鞮縣,並且應鄔梨的邀請趕到他莊上赴宴之時。房學度、樊玉明等賊寇率殘部一路逃竄,也來到了位於位於威勝軍與汾州交界處的介山,糾集河東諸路強人作亂起事的田虎大寨,這正設置在了此處。
介山,又名綿山。本來喚作綿上,後因春秋晉國介之推攜母隱居被焚,故而又後來又被稱作介山。東漢古剎的鐵瓦寺、三國曹魏的抱腹寺、北魏的鸞公巖以及唐代的迴鑾寺等諸多寺院也都修築于山中。而田虎率領諸路強人頭領則駐紮在從唐玄宗時代開始歷代重新修葺,當時號稱道教最大的宮殿的大羅宮遺殿,只是這座本來供道士清修的道教宮宇之中吵雜嘈鬧,污言穢語的叫罵聲不絕於耳。
當在隆德府被關勝、呼延灼所部率領的官軍殺得丟盔卸甲的房學度、樊玉明前來報說名動江湖,並且在朝堂中官居要職的蕭唐又到了河東路地界時,諸路強人頭領轟然亂作一鍋粥。其中有人面露懼色,直言那任俠蕭唐本就難惹,又統領朝廷發官軍前來征剿,還須迴避鋒芒,切不可去捋虎鬚;也有些兇蠻慣了的強人頭領罵道蕭唐又算個甚鳥,既然他在江湖中名頭極響,待打破官軍時將那廝或擒或殺,正好天下揚名。意見相悖的愈說愈僵,越是爭辯,場面便越是混亂不堪。
其中與蕭唐統領的官軍正面廝殺,好不容易撿回一條性命的樊玉明真是被殺破了膽,他叫道:“不止那蕭唐是個不可去撩撥的大蟲,那廝統率來的諸部官軍厲害,絕不是咱們往日曾殺潰的那幹孬將弱兵,又怎能輕易前去招惹?河東路有六軍十七州,咱們又何必正面與官軍硬拼?”
正殿之中有個頭領聞言立刻冷笑道:“樊玉明,你這廝平日硬充好漢,原來是個懦弱的慫包!你這廝外強中乾,直教蕭唐嚇破了膽,我們山寨的兄弟卻不懼那勞什子任俠的名頭!”
樊玉明聞言大怒,他張口罵道:“黨世隆,我日你十八輩祖宗!你少在老子面前裝威風,好歹我也曾和蕭唐那廝統率的官軍硬抗過!你站直了說話不腰疼,便跟老子放鳥屁!有種你去與官軍廝殺一番,再來與我裝英雄好漢!”
那邊黨世隆聽了也勃然變色,而樊玉明身邊房學度忙出來打圓場道:“黨世隆兄弟,你切不可小覷了新來的官軍!休說那蕭唐十分英雄,他統御的那衆兵馬確實了得,咱們萬不能大意。”
這時旁邊卻另有個強人叫將起來,並指着樊玉明、房學度罵道:“你兩個閉了鳥嘴!老子本就不願慪奸官惡吏的鳥氣,投到田虎哥哥麾下之後,去割宰羞辱老子的廝鳥滿門良賤,去攆殺平日作威作福的官軍豬狗,也吃我殺得快活!你這兩個慫貨卻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蕭唐又能怎的?須不是三頭六臂!其他州府來的官軍又能怎的?老子一樣敢與那廝們殺個你死我活!直娘賊,你這兩個也配做綠林好漢?放着咱們有許多並馬,就是要與蕭唐那廝幹到底,還怕甚鳥!?”
房學度聽罷也不由得動了火氣,不止是他們幾人,正殿內還有兩三撥強人頭子吵得火熱,而此時正有個留着虯髯虎鬚,眉宇神情既是威武,也又十分兇蠻的大漢端坐在殿中正首,並且環視着在場的強人頭領吵個不休。
而那個大漢,正是原來本是山中獵戶出身,卻糾集亡命之徒統領數山強人兵馬,攪擾的河東路大半州府動盪混亂的寇首田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