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賊軍開始攻城,花榮斷然一聲令下,分佈在綿上縣南側城牆上的軍健早將一張張弓拽成了滿月狀,一支支狼牙利箭搭在弓弦之上,鋒利的箭簇映着陽光閃爍出耀眼的寒茫。
“嗖嗖嗖!”
只過了片刻,呼嘯的箭矢就已經從城牆上傾泄而下,城牆下方的賊軍刀盾手慌忙將木盾擋到自己的身前,可仍有二十多個賊人猝不及防,立刻被射翻倒地。
這些官軍果然不似尋常河東各處那些老弱虛冒的慫包,弓箭的本事也確實了得。可是把守住一側城牆的不過幾十人,又能濟得個鳥事?
奉田虎之命攻打綿上縣南門的吉文炳冷笑了聲,旋即他一劍打落兩支射倒他身前的狼牙箭,又聲嘶力竭地大吼道:“不要慌,保持住陣型架起長梯,官軍人少,攔不住咱們!”
排成十隊,且每隊百餘人的吉文炳麾下賊兵排出遞次陣形,仍舊緩緩向着縣城城牆的方向緩緩挺進過去。也正如吉文炳所說,把守縣城的官軍兵力實在是太少,根本不足以大量殺傷四面合圍,正準備攀上城頭的四千兵卒。相反的賊軍中的弓箭手一進入射程之內,便立刻拽弓放弦,朝着城牆上方進行壓制射擊。花榮以及麾下軍健見狀紛紛俯身藏到女牆下躲避,有七八個葉清帶來的武師猝不及防,身上都中了流矢,其中三人登時斃命。
現在綿上縣東、西兩個方向的城牆,也是這般情形。只見城下到處都是賊兵,他們已經開始將勾梯搭上高約數丈的城牆,並且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在後面還有大隊的弓箭手不停向上射箭,掩護其他賊衆攀上城池。雖說死守在牆頭的軍健也不斷射箭還擊,但畢竟是敵衆我寡,雖然仗着城牆地利之便,卻仍被蓬蓬利箭壓制得擡不起頭來。
現在情況最爲安穩的,反倒是李知縣率領兩千縣內鄉勇與公人把守的綿上北側城門,雖說這些鄉民青壯幾乎都沒有經歷過戰爭廝殺,可是他們在李知縣的調度下將沉重的石塊,還有煮沸的滾湯劈頭蓋臉的向城下擲拋而去,許多剛捱到城牆下方,不是被石塊砸得骨骼碎裂,便是被滾湯淋得個皮開肉綻!撕心裂肺的慘嚎聲連接響起,攻打北門的其餘賊衆見到自己的同夥的慘狀,也各自駭得連連後退,不肯死命攻城。
現在守城的壓力,全都集中在了東、南、西三處城門。
正當大批賊人肆無忌憚的越過了壕溝,並且搭起長梯準備攀上城牆的同時,吉文炳又喝令一隊臂力強勁的力士推着以鐵葉裹住吊架粗木頂端的撞車緩緩向城門的位置挪動過去。綿上縣不必尋常州府要塞,城門既非是那種有千斤閘板隔層防護,也不是外裹鐵皮,內以硬木桐油建成的厚重城門,在經過撞車上巨木的連續撞擊之下,也甚容易撞斷內側栓住兩扇城門的門閂。所以即便麾下賊衆缺少雲梯車、投石車、或是重型衝撞車等攻城利器,田虎已然認爲憑藉目前的人手與裝備,要打破綿上城池也並不是甚麼難事。
正當賊衆之中的力士齊聲喊着號子,徐徐向城池南側城門移動時,他們卻忽然發現城門緩緩被拉開,喝令力士前進的一個賊人頭目見狀一怔,心說把守城池的廝鳥將我軍勢大,遮莫這是要開城門投降麼?
可是隻過片刻,從拉開到只能容一人一騎通過的城門中閃出個身影,羣賊覷清走出的那員官將時,但見:凜凜身軀長八尺,騰騰威風氣軒昂;鎧甲斜披青狼皮,鞍下赤馬驚嘶風;麒麟束帶挎雙刀,鏨金大槍耀寒芒;玉雕壺中鑿子箭,弓首狼頭面猙獰;破陣辟易虎威將,水滸任俠是蕭唐!
還沒等準備撞擊城門的賊衆反應過來,蕭唐便已暴喝一聲,他催馬如飛,似道旋風一般暴衝到他們面前!當鏨金虎頭龍牙槍再次被舞動起來時,只見陣陣血光崩濺,那個賊人小頭目和十幾個力士在須臾間便已血濺五步、伏屍城外!
“嗯??!!”
在後側指揮賊衆攻城的吉文炳目光一凝,心說出陣隻身應戰的那個,莫不就是田大頭領必要殺之而後快的任俠蕭唐!?這廝果然夠狂!單槍匹馬也敢出城與我麾下千名兵卒廝殺?直娘賊,如果這還殺不了他,豈不是要被其他山頭的同道笑話老子沒本事?
只是因爲是攻城戰,吉文炳所率的大多都是步卒。他倒也是謹慎,不敢貿然拍馬前去與蕭唐廝殺,而是喝令旁邊於遊戈四周的五六十名騎手聚在一處,並急匆匆的向蕭唐那邊殺將過去!
除去李縣令把守的綿上縣北門,蕭唐命花榮、牛皋、葉清各自率衆死守一處城門,而自己則單槍匹馬衝出城去,儘可能得將幾面攻城的賊衆陣勢攪得大亂。蕭唐也並非以爲自己真是甚麼有着鬼神般武勇的萬人敵,他思付雖然只是一人一騎,在戰場的靈活性卻能發揮出最大的效果。何況憑藉自己的一身本領,還有胯下那匹腳程極快的火赤塊千里嘶風馬,只要不被賊衆團團圍住而致使腹背受敵,那麼自然也可以在縱騎馳騁時儘可能去殲滅敵軍。
田虎與他統領的河東賊衆既想攻破綿上縣城池,又勢必要取了自己的性命,那麼在大批賊衆列隊攻城的同時卻驚然發現敵軍主將竟然單騎突陣,精力分散的情況下,也能確保綿上縣四面守城的己方人馬壓力會更小。
簡易的撞車旁邊最後一個力士剛被蕭唐一槍挑飛,他只聽前方馬蹄攢動,數十騎兵正朝着他洶涌而來,蕭唐見狀反而更是意氣風發,他絲毫不打算勒馬迴避,反而雙腿又是一夾,挺槍直朝着刺那些騎手的中央位置突殺了過去!
首當其衝的賊騎先是一怔,他沒料到來的悍猛如斯,竟敢直喇喇的反朝疾馳而去的一衆騎手殺來。他本能的向勒住繮繩側身閃避,卻不防蕭唐胯下駿馬卻已然長嘶一聲,衝到左近。蕭唐出槍極快,鋒利的大槍鋒刃早已經將那賊騎的胸膛刺個對穿!周圍的數十員賊騎見狀愕然,旋即各自揮舞起手中寒光閃閃的馬刀,直奔着蕭唐周身斬來!
馬戰衝鋒不同於步戰廝殺,武將在與周圍的敵軍血戰的同時也須隨時注意敵我雙方所乘戰馬的衝勢以及走向,而蕭唐仗着他精湛的騎術從那些賊騎中間如分波闢浪一般突圍了出去,雖說倆拳難敵四手,可是那些賊衆騎手集揮刀砍至的時候,蕭唐卻早已經駕馬衝到幾丈開外的距離,朵朵血泉飛濺,反而又有五六個賊騎被蕭唐趁着突圍的當口挑落下馬!
這廝好生厲害!
吉文炳狠狠咬了咬牙,正當他打算喝令其餘步卒暫緩攻城,先佈下陣勢來,去攔截住在縣城城下衝鋒如若無人之境的蕭唐時,忽然他卻又聽見“嗖”的一聲箭嘯乍起!
一枝鋒利的箭簇從上方忽然激射而來,吉文炳剛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城牆上的弓手覷個清楚,卻還沒來得及作任何反應,那支利箭便已噗的一聲貫穿了他的胸膛!利箭來勢的力道很大,箭簇鋒尖竟從吉文炳的後心鑽出,慣性甚至將他從馬下顛翻墜落!吉文炳登時嘔出了一大口鮮血,他慘嚎一聲,鮮血已迅速的染紅他身下一片草地!吉文炳仰倒在地上,身子又抽搐哆嗦了片刻後,便再也沒有半點動靜。
城牆之上,花榮手中鐵胎弓的弓弦兀自顫動着,他冷眼打量着下方被他一箭射殺的強人頭領,心中暗付道:按哥哥的意思,由他單槍匹馬去攪亂幾處城門前攻打的賊衆,同時由他吸引賊首的注意力,我便可覷得個時機,再一箭一箭的將帶隊的賊首都給除了......此招固然可行,只是哥哥卻須耽着極大的風險,可切莫有個閃失。